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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变化的距离 ...

  •   『小之愿意搬走和我住么?』
      但一直没有搬的迹象,叔叔倒是住下了。不大的平房被他收拾地干干净净,三餐准时规律,父母的相片前每天都有带着露水、新鲜的纯白花束。叔叔说那是木槿,妈妈生前最喜欢的花。
      “很漂亮吧,这花。”
      叔叔专注于花束的模样让宁可之心头泛起小疙瘩。
      “小之喜欢什么花?下次给你带。”
      被他一问,她哑然。长这么大还没仔细考虑过这种问题,甚至报不出几个花名。花就是花,没什么特别的。但现在,几朵白色木槿成了很特别的存在,关联起妈妈和叔叔。
      “我不喜欢花。”说完她跑了。

      宁可之发现,他们家院子种的净是绿叶,没一朵花。难怪她对花不敏感,答不上来……叔叔是怎么知道妈妈喜欢木槿的呢……

      “小之?小之。”低柔的声音和清爽的风一道拂来,过了会儿,腰被温热的手掌轻托,“还睡,不吃饭了?”带点儿责怪,但悦耳低沉,叫人听了想撒娇。迷迷糊糊伸手勾住对方脖子,身子偎上结实的胸膛,埋头继续睡。等到自然醒,天黑了,肚子在咕咕叫。她趴在自己的小床上,就她一个。翻身起床,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吧。”叔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好像知道她会打喷嚏似的,“以后不许在院里睡。”
      是哦,下午苦思自己喜欢哪种花,就这么在树下睡着了。
      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出去,看见叔叔坐在餐桌前,笔记本屏幕里是看不懂的表格和数字。张口她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你也要上班?”
      男人奇怪地盯她看,半晌,厚薄适中的嘴唇弯出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弧度,并眨了下眼:“快去吃饭,给你留了。”

      又有了新发现:她不知道叔叔是干什么的,在哪里上班,什么时候上班。往嘴里不停扒饭,非常之介意。

      “小之,小之?”耸肩躲开耳垂边缘的搔痒,可是低哝的呼唤又追上,“醒醒,小之。”和声音一样醉人的是甘辛的气息,代替梦中的夏风灌入鼻腔,试图撬开她的嘴唇。
      “真是……再不起就扒光你。”
      即使是这样的一句,在混沌的脑子里还是转了好几个弯才生效。醒来的一霎,口舌被攻陷,宁可之下意识又闭起眼,要回应,察觉不对,猛睁--这里是设计部工作区、叔叔英挺的脸贴着她!
      “你你你!”推开他数步,万没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还好就她一个,还好会计室、走道都熄灯了。“人呢?”才发现留下开会的同事早走了。瞅男人,“你怎么在这里?”
      拇指压在被咬破的唇角上,方启挑眉:“我来接你下班。”
      这是个漏洞颇多的回答,宁可之虽狐疑却没进一步逼问。就知道她会如此,方启才故意不提他那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是来这里办事的。
      她啊,就是这类人,和倔强的脾气相悖,在某些事上意外地容易放弃,比如感觉会很麻烦复杂的事,或者对她不利的事,一概不问。怎么说呢,是逃避的心态吧。早年父母双亡加固了它,但宁家过于安逸的生活观才是缔造出此性格的根本。打小长辈给她的都是最纯最美最无害的东西,一颗童心呵护备至,所以遇到挫折变故,问都不问简简单单就接受了伸出援手的方启。严格地说,当时他们还并不熟。
      “你啊,从小就没有防范意识。”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嗤鼻。真要变了,现在就不会乖乖坐进他的车跟他走。不动声色驶向自家,他问:“这几年有别的男人抱过你么,还是有固定的恋人?看我干嘛,这个问题很难答?”
      这不是问题是侮辱!宁可之拼命忍住,逼自己冷静。咬唇:“如果你是问这四年我过得怎样,我过得很好,不劳您操心。”
      车身一冲,停下。
      “我是问你有没有别的男人。”
      “当然……有。”
      “徐旗不算。”
      可能她脸上的惊讶已经暴露出她在撒谎,“凭什么不算、他、我们刚复合,还准备结婚。”
      说是说出来了,但在男人极深的注视下愈发后悔。
      落在头顶的目光是再熟悉不过的,当犯了错他总会这样长时间地看她,非常沉重的视线缓缓压来,小谎言、小聪明、小手段统统粉碎。视线不是单纯的严厉,里面还有长辈的失望和受伤,造成她良心受谴,乖乖认错。
      “对不起。”
      四年后又向他投降了。
      坐在她身侧的男人,四年,外貌几乎一点没变,连嘴角浅淡的笑纹都没加深,变深的仅是笑纹出现时的吸引力。他在微笑,不知何时捉住她的手放唇边:“我并不介意你有别的男人。只想让你知道我很想你,一直在找你。”
      手本可以从优雅的轻托中抽走,但她贪恋指尖被舔舐的感觉,不对,让她着迷的是男人的专注,翻弄她掌心仿佛手捧无价之宝。
      又想起白色的木槿,那些是梦还是回忆?其实没什么分别,它们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包括相当激烈地期盼他能永远只注视自己的念头,都是存在过的。
      明确知道自己喜欢上他是在十六岁,但这份依恋实则出现得更早,十五岁?还是在小学离家出走被他从厢房窗户抱进屋的时候?

      尽管她家是老房子独门独院,但来往邻居总有好事的。她在院里看书,会有摇扇子的阿婆站门外冲她招手,低声问住她家的男人是谁。她回答,是爸爸的弟弟。这时候她已经知道叔叔是爸爸和妈妈的义弟,为什么结义就不清楚了。
      后来她很注意院门有没有关好,同时一天比一天盼搬家。等到不耐烦,鼓起勇气想问什么时候能搬,在餐桌上一叠文件中看到一张写有她的名字,另一栏则写着“方启”。
      “小之。”
      她吓一跳,赶紧装什么也没看见。
      “生日快乐。”惊异中眉间被亲了一下。
      七月二十二日,宁可之满十五周岁。这天她没收到任何礼物,除了一个亲吻。
      隔天,叔叔告诉她他们要搬家了。他得到了她的监护权。宁家微薄的资产只有这座老宅,他承诺会原封不动替她守到成年。
      资产什么的不懂也不关心,入耳的就是“搬家”。
      兴奋地在院里跑来跑去,把想带走的所有东西往卧室里送。儿童旅行箱已不能满足需求,她去爸妈房间找更大的箱子……吭哧吭哧的瞎忙活,满屋追着猫跑……冷不丁发现叔叔斜倚着门歪头看她,用的是她看不懂的大人的目光,不是高兴也不像生气。
      “小之,新家没院子没树,也不能养猫。”他说。
      宁可之手一松,怀中大花猫飞快窜出屋、上了树。
      “开学后你要住校。”
      “住校?”
      “你的第一志愿是私立景海,那里实行全宿制。”
      “我知道,”私立景海是妈妈和爸爸讨论了好几个晚上才决定的,“但--”
      “没问题的,小之的成绩超出分数线很多,一定能上。能考取名校很厉害哦,他们要是知道一定也很骄傲。”拉过她看向父母的遗照,“以后我每周会看你,但是小之,你真愿意跟我走?不要故意做出很高兴的样子。”
      “我--”
      明白了,别的小孩没了爸妈又要离开从小到大住的地方,应该难过、应该哭,而她……很不正常。可能就像大人们说的,她是个没心的坏小孩。这晚她没激动地睡不着,倒是第一次很认真地反省、思考自己是怎样的人,以后会变成怎样的人。
      翻来覆去,直到午夜钟声响起。叔叔还在客厅工作。他们家没有专门的书房,爸爸的书柜都放在客厅一块专门的角落,还有一些则在爸妈卧室。除了打扫,叔叔几乎不进他们的房间,他说那是很私人的地方,即使主人不在也不可以随便出入。如果不是陪她,他会睡在客厅后面的小厢房。几年前的夏天他就住那儿。坚持这点的叔叔,宁可之觉得很帅气,私底下想了很久找到一个词来形容:有教养。但有教养和帅气似乎不太能直接画上等号,不过她喜欢就对了。
      从门缝偷偷往外看,看见男人裹在衬衫里的后背,虽然坐着,但很挺直。目前为止还没见过叔叔穿套头衫或者白背心,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只有衬衫,总穿得一板一眼。这个猜想在后来的日子里被证明是对的。
      还有一个让她觉得神奇的地方,她没见过叔叔洗衣服。她长大了,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每天洗完澡就手就把衣物搓了晾好。但叔叔什么时候洗衣服呢?明明衬衫每天都有换,却没见过一件洗完晾竹竿上的。简直是个谜。
      思绪发散开,她忘了为什么要站在门口偷看,目光定在深色衬衫的边缘,一道起伏的鹅黄色光线,迷蒙,柔和。

      方启推门差点撞伤她。捧起小脸蛋细看,鼻尖一点微红,还好不打紧。将她抱上床,揉鼻尖:“还疼吗?”
      “叔叔你为什么不脱衣服?”
      “咳~”
      “我也没见过你洗衣服。以后我帮你洗!”
      “你只要好好上学就行了。”
      女孩拉住他,很严肃:“我会洗衬衫,领口袖口要用专门的清洗液,我们家有,妈妈常--”
      “不用了,乖乖睡吧。”
      “为什么不行?我看妈妈洗过的。”
      从“会洗”降级为“看过”,方启哭笑不得,他觉得跟一个小孩谈高级衬衫最好送洗的话题不合适,但被追着问只好说了。说完,小之避开老远,怕弄皱他的衣服。说了没关系,也不肯靠近。
      “叔叔很累要睡觉了,小之乖,过来。”放柔声音诱导。
      “你先脱衣服。”
      “……”
      来时匆忙,一些日用品没带,是他疏忽;以为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去,没添置睡衣之类必需品,是他不妥;得知宁家没有其他长辈能抚养小之,决定申请领养,没料想以他的情况只能得到监护权,一波三折地住了快一个月,这时候还妄图靠几件衬衫混日子,是他大错!
      细究下去,还有很多更失误的地方,其中最大意之处就是“睡前故事”。
      宁家人的习惯他还是挺清楚的,宁爸爸虽是个学者,但不是宠溺的父亲,没见过他给小之讲故事,只见过他从书橱抽几本厚厚的文学名著,叮嘱:“不要看太晚,早点睡。”
      当时怎么就答应了呢?
      他不喜欢撒娇的女人。理性、沉着、独立的女子更吸引他的注意。不过小之是孩子,所以会例外吧!会在触及那双恳求的眼眸、微颤的长睫时就心软。
      “不脱衣服不许睡觉!”
      此刻再看她顶着张一本正经的脸发号施令--骄纵?还没到那份上,幸好;固执?认定了就坚持下去,这可不好。女人宁有一点骄纵,也不能顽固如石。
      他动手解开衣扣,褪掉衬衫,“这样可以了吧,”柔柔笑着让她靠近,“小之啊,记住说话不要大声嚷嚷,想让别人听你的不一定非要凶、非要大声喊。态度粗鲁的人会被讨厌,大家不会站在你一边。”
      小姑娘迷惑地回视,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不知该往哪落,“小之知道了,我改。”脖颈染上轻透的粉晕,“你还是把衣服穿起来吧。”
      轻松驯服某物的成就感以快感的形式悄然滋生,不禁想更多灌注些他认为完美女性该有的素养给她,让“小之”慢慢变成“他培育出的小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变化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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