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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蜕变的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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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刚停,蝉鸣开始持续,吹在身上的风并不热,但那阵阵声响不断提醒人们,夏天确实到了。宁可之的新工作任务是负责项目接口,每天要和琦王的负责人联络、汇报进度、消化修改意见并传达下去。
小头头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一则这工作原是负责人的活,二则几天前午休她被方启拉进会议室纠缠一番后,出来正巧被遇见。因为正在火头上,宁可之理也不理,就走了。直到站在洗手间的镜前,才发现脖子上有一枚吻痕,发梢刚巧能盖住,但……于是接下来几天,下意识地感觉小头头的眼神很犀利,总围着她刮来刮去。
只要工作上没被恶意打压为难,她对自己说,那点敌视的目光无所谓。察觉小头头对方启很有兴趣,她耸耸肩,还是无所谓。不止两三次听人说小头头有意无意邀约方总,她如耳旁风,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些都和她无关。她和叔叔,不、方启,一点瓜葛也不想再有。
想归想,可几乎每天下班一出门都有辆车等在路边。被强行塞车里几次,被车一路缓缓跟着走了几次,不管怎样最终都被带去他的公寓。后来方启再来接,她便很快拉开车门上车,反正结果都是一样。只有一次,她没上他的车,笔直走向路的另一头。徐旗在冲她挥手。这是相隔半月两人第一次见面。之前有通过电话,他介绍了一单私活,约好下班去对方公司面谈。
越过方启车边,她能感觉到男人森冷的目光以及怒气。很毅然地无视之,到徐旗跟前故意挽起他胳膊。徐旗先有些讶异,但睨见路边那辆玛莎拉蒂,什么也没问,把她拢紧。走过街角,宁可之试图松开,他还是牢牢握住。
“委屈你了,坐英菲尼迪。”上了车,他这么说。
“你--”『你根本没必要跟他比』,可转念她改口,“我不太懂车。”装不知道。
面谈结束没让徐旗送,宁可之坐上公交,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晚风拂面的感觉非常好,脑子里尽是客户的要求、各种各样构思和草图--这种状态也非常好,象四年来过的每一天一样。虽然日子紧巴巴的,但一门心思工作,不必费神想叔叔还有徐旗,那才叫轻松那才是无忧。
念着过去,摇晃的车身加浓睡意。
在方启见过的各个时期、各种表情的小之中,抱着文件袋依着车窗打盹的她,让他心情复杂。怜惜,自责,还有些许新奇感和更强烈的想要独占的感觉。决定申请监护人时,他就下决心要给她最好的生活享受。可现在她成了个上班族,和城市里其他打工白领没什么差别。
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是不是每天也会累到在公车上睡熟?
宁可之惊醒时,车已经快到底站。方启的脸很意外地进入视野:“你睡着了。”
“我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声音随察觉自己躺在他怀里而发不出声。迅速坐直偷瞄四周,还好,乘客就他们两。
车到底站,不知道是哪里的某个地方。站台很简陋,连最起码的顶棚都没有。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末班车九点五十,可是车门紧闭没发车。要不是还有其他人在等车,宁可之会很抓狂错过末班,更重要的是,她答应明天上午就交草图。
方启是半途丢下他的玛莎拉蒂改乘公交的,对他怎么就能肯定自己在这辆车上,她装做毫不关心,只在私下猜他可能一直跟着她。
“要是我不在,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睡到司机赶你?”
白他一眼,就手抢过他刚从烟盒抽出来的烟,折断丢地上。
“不要随手乱丢。”
闻言,宁可之抬脚尖撵地上的烟。
干嘛火气这么大,她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旁边一同等车的是对情侣,很年轻,在看自己和方启笑。
等了快半小时才发车,小情侣坐在他们前面几排的地方,一上车旁若无人热吻。
“情侣在别的情侣跟前会忍不住想要炫耀。”方启在宁可之耳边低声说。
“什么别的--”下巴被男人微抬,有些烟草味的唇舌入侵进来。
“就是我们呀。”
猛擦嘴角,宁可之“哼”他。他们才不是情侣,怎么看也不是!年龄就不相仿。想到便说了出来,恶质地特别针指他们十五年的差距,想让他皱眉尴尬。
方启皱眉了,但不尴尬,“胡说,我们一直都是情侣。”他露出的是心痛,弄得她也些难过。
她依旧坐靠窗的位置,方启一只手绕过来环住她,修长的指尖缓缓摩挲她的上臂。
这样看上去他们似乎还是挺像情侣的,她想。
坐了近十站路,方启拉她的手下车,他说他把车丢这附近了,这点证实了宁可之先前的猜测。然而走了一圈也没看见那辆外形招摇的车,方启想了想,说:“可能违规停车,被拖走了吧。”
到头来还是去了他的公寓,坐出租。
第一次来这里,公寓大而冷清,现在冷清还是有点,毕竟装潢风格在那儿,很难温馨起来,但屋子多出点小玩意,有了些许小变化。比如沙发上多出几只松软的抱枕,是可爱的兔子头,宁可之总不自觉抓着长长的兔耳朵,提着走来走去。一旦方启笑着说她还和过去一样,她就把抱枕摔回沙发,但过不了多久,兔子头又被提在手里。
此外,不仅盥洗室多了她的牙刷、毛巾和成套护肤品,书房还添加了一张工作台,台面嵌着她不太可能用到的拷贝台,墙上有颇为专业的绘图工具收纳架,甚至电脑也专为她准备了一台。
所谓要她搬来住,其实根本不用打包搬运,只要她人肯过来就行。
今天一进门,还没换好鞋就被打横抱起。
“等等、等一下!”如果因为下班选择跟徐旗走,惹毛他了,她可以解释,但男人抽下领带的声音让她不寒而栗。求饶声光是在心里回响,无法变成语音说出口。处处显得温柔体贴的男人突然变了,怒意亦或是妒意十足。宁可之的奋力挣扎最后结果是被摔床上、跟着双手被很麻利地束紧。
经过一个长长的并且很粗暴的吻之后,男人吁了口气低头审视她,不经意舔舐下唇的样子很可怕。
牛郎是谁、干什么的,不知道。宁可之顶多对神话故事里面的那个有点点印象。她不喜欢神话故事,更不相信三百六十五夜之类骗小孩的东西。牛郎是靠假装喜欢女人、骗女人钱过日子的坏男人,这是方启给她的启蒙教育。
她不禁发笑,刚认识方启那阵,正是因为不满他在自家蹭白饭而讨厌他,说明她洞察力不差!小小得意。更得意的是她看出叔叔是故意把自己说得那么龌龊没品,希望自己再一次讨厌他!哼哼,她才不会上当。
但这并不代表之后偶尔想到过去的他是这样的,不会心里堵得慌,特别是有时候他来电话说要在另一个城市过夜不回来时。她会幻想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样子,是微笑还是深情注视?有没有抚摸她们的脖颈或者手臂?
宁可之查了很多关于牛郎的资料,从网上。那些描述有的和叔叔很像,有的一点也不真实--她认为的“不真实”是指与所了解的叔叔不一致的部分。往往到最后会很生气地摔键盘、砸鼠标。有一次方启回来,她阴阳怪气地说:“叔叔你用那种香水是为了盖掉别的女人的味道?”疑问句,口吻却和指责差不多。
男人深深地看她,没有回答,但表情她解读出有些受伤和失望。
她在自己卧室里来回踱步、思考。手背在后面,立在窗口,自我感觉很像个大人。可是大人不会这么不成熟,不会轻易露出对过去的事还心存芥蒂。宁可之没有勇气主动找叔叔说话。
日子还是那么过着,但他们之间好像真的有些远了。每次分别,按习惯他应该低头亲她,可是在她的仰视下他都会迟疑,最终大手拍拍她头顶,露出一个程式化的微笑。不止这点,还有其他,很多。包括他连平安夜也没回家和她一起过。
有同学谈到高三早恋被发现的事,故意把宁可之拉进来聊,还问她和徐旗现在怎么样了,她和徐旗翘课的事虽然没有闹大,但同年级的都知道。
她冷冷说:“有时候感觉像是恋爱,其实未必就是。”当时她的情绪还浸没在没能和叔叔过圣诞的怨气里。
有人赞她此话很哲理,更多的因为她凝重的脸色而闭上嘴。
本要送给叔叔的围巾辛辛苦苦织好却没有机会送出去。元旦放假前一天她截住徐旗,顺手塞给了他。徐旗盯着围巾看了很久,似乎有什么东西不确认不行,才一抬头,宁可之便说:“知道送人围巾表示什么么?”
“知道是知道……”
“咱们谈恋爱吧,就像你说的‘真正的恋人’那种。”
潜意识里是想气气叔叔,但她反倒很怕被男人知道这事。尽管放学回家的时间和叔叔下班的时间错开,但也死活不肯让徐旗送她到家。
徐旗问为什么,要是回答“怕被家里人知道”其实很正常,可她暗下眸光,低喃:“恋爱就是这么回事,关系会一下子近,一下子又很远。”
“哦,知道了。”
松开拉她的手,他把她的话理解成“不喜欢太亲密”。宁可之对此没做回应,事实上和他牵手没什么特别感觉,牵不牵没所谓。
他们每周两次通电话、周三晚上互发短信。起先这种交往方式感觉很笨拙,但有点可爱,久了,成为单调、机械的相处模式。
徐旗一直遵守着,毫无怨言。他俩的关系停留在偶尔牵手,例如,过街的时候他会拉她一把。他们一起去的地方也只是书店和那附近的甜品屋。徐旗不喜欢甜食,宁可之想说不喜欢就不要硬头皮吃,但等她觉得应该说出来时,发现徐旗变了,不主动逗她话、更不会激她,到哪儿都默默跟着,处处显得很正经,很……象成熟的大人。
半开玩笑对他说:“你怎么变得不那么讨喜了。”
如果此时他鼻梁上正巧架着度数很浅的眼镜,会推一推,认真且虚心地求教:“我应该怎么做?”
“喂--”低哝不满的哼声灌入耳,“在我的床上不许想别人。”
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宁可之一偏头,咬紧牙:“至少徐旗不会做这种事。”扭动手腕,束紧处传来阵痛。
“他啊,确实什么也不会做。他根本满足不了你。”
“恶心!”
“抱歉,我也就这方面比较有自信一些。不过,小之你虽然很介意我过去的职业,但是又一直想要我像对待别人女人那样对你,不是吗?”
“你胡说。”
方启笑了:“是胡说,因为在我做牛郎的时候很少陪客过夜。她们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你睡我的次数多,这样说你听了会高兴吗?”
宁可之不禁抽气,方启、叔叔,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低俗下流的话他从来不会说的!
“你到底怎么了?”
“我?”嗤鼻,一副她应该完全了解的样子,“小之,你怎么还那么笨。”什么话不说清楚她就是无法明白。收起轻浮的笑容,他沉下声音:“不许离开我。就是这样。”
想反讥“你凭什么”,但被对方周身透出的霸气给压下。
这个男人背负重罪,她突然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