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秒的距离》砂珥

18、微热的距离

　　有一次，徐旗记得是在九月底，暑气正一点点褪去的时候，宁可之在楼顶对他说了这么一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学习要放第一位，因为恋爱是件很麻烦的事。”
　　徐旗怔了老半天。
　　当时校内正有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高三的两名学生早恋被发现，家长闹到学校指责校方疏于管教。都临考了，一个要退学一个要转学，景海成了其他学校围观看热闹的对象。同时害苦了其他人，查房、晚自习点名什么的，更严、不能摸鱼了。
　　于是徐旗试探着问：“你是说高三的那两个？”
　　宁可之叹了口气。
　　－－叹气！不是摇头，也不是否定、说他猜错了，而是叹气。这叫徐旗很是困惑。

　　宁可之正在想暑假里发生的事。
　　七月二十五日是她挑的日子，按约定和叔叔一起过生日。当时，她想赶在叔叔到家前装饰好蛋糕，结果方启一开门就看见满手满脸沾着奶油的小之向他扑来……
　　那天的她格外乖，没有提任何过分要求，但即使不说，方启也明白她寸步不离跟在身边，是为了什么。果然，睡前她出现在他跟前，手里拿了本书，战战兢兢万般小心地看着他，用目光乞求。
　　方启偏偏头示意她过来，小东西立刻露出另一只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把她的小枕头丢在床上，然后开开心心跳坐上他的腿。
　　几天前口口声声“要他”的女孩，今晚的“有所图”还是那么单纯可爱，真的，非常非常可爱。但将沉甸甸、柔软的身子放在腿上、抱进怀里，一切又和一年前不一样了。或许小之还是那时候的小之，变的人是他？
　　甩开脑中小之低呼“我想要叔叔”的样子，认真听她念事先准备好的睡前故事。
　　女孩声音越来越低，方启接住滑落的书本时，小之已经先睡着了。
　　实在是可爱透了！
　　低头轻吮嫩嫩的脸蛋，她搔搔脸颊喃喃别开，完全是个贪睡的小孩子。
　　宁可之不知道当时叔叔在苦笑，微微皱起的眉头透出无限宠溺；她只知道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睁开眼，叔叔侧倚在床边凝视她。男人表情恬淡，不禁怀疑是不是从她睡着时起他就这么一直守着，想到这，心漏跳一拍。
　　无需任何语言，浓浓的吻在交合的唇间逸散出犹似蜜糖的味道。
　　从这之后，她和叔叔之间更亲了，虽然有时候凑近他，他的表情会带着点躲闪，但都没有拒绝。要是有打算拒绝的苗头，宁可之就抢先甜甜地说：“我最喜欢叔叔了。”然后纯纯望向他，瞅见男人没辙地放松下双肩，再踮起脚：“我喜欢你。”飞快亲上一口溜开。
　　这样很有趣，也很甜蜜。宁可之以为，这就是恋爱。

　　八月中下旬景海高校有为期一周的暑期补习，实则算是开学了。先是文理科分班，跟着接到通知九月份到校报到要换宿舍，新宿舍门牌名单还没有公布，想到可能会分开，宁可之和室友眼睛都红红的。抹眼泪之余，室友打趣：“眼泪省省留点给徐旗，你们文理天各一方了。”
　　宁可之嘟起嘴扭头。见着的以为是在害羞，实则她是愁这周见不到叔叔了。
　　虽然白天家里只有她一个，但公寓每个角落都有和叔叔相关的小点滴：常坐的椅子，写剩下的便签，单在衣架上的围裙，还有烟灰缸。叔叔基本上不在她跟前抽烟，但他是抽烟的，她能从他的嘴上尝到烟草的甘味。
　　为什么老师身上的烟味就很臭一点也不好闻呢？宁可之站在办公室里面对数学老师，她上课睡觉被抓了。要是旁人，就算不怕老师也不会在这时候面带微笑，宁可之却在笑。她想着：喊家长吧，这样就能见到叔叔啦。
　　“还笑！公式每条抄五百遍！”
　　不料想是这样的惩罚结果。
　　没人喜欢暑期补习，更不会乐意罚抄，但也没办法，宁可之留在教室拼命写，晚自习徐旗坐她身边她也就点了个头，没空多理。徐旗什么时候离开的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也没留神去听。下了自习回宿舍路上她打电话回家，家里没人。再打叔叔手机，通了，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本想向他撒娇诉苦的，结果都改说“我很好”。挂断前她磨磨唧唧想要亲亲，又碍于已经走进宿舍，不好意思发出羞人的声音，沉默半晌才道晚安。听话筒果断地传来“嘟嘟”声，宁可之一跺脚，踢开宿舍门。
　　真是的，她不方便，他就不能主动亲一个吗？
　　熄灯后室友提到换宿舍的事，有最新情报，她们这层女生要一起搬到高三宿舍，可能还按原先的组合入住，所以不会分开。宁可之长长舒了口气，这是一天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只可惜我们之之和徐旗要分远了，理科班教室和我们的都不在一栋楼。”室友见她没反应，“之之，谈恋爱最怕不能朝夕相处，万一冒出个谁－－”
　　“这我知道，但谁让咱们是学生要上学呢！”
　　她的话被室友啐了：“呸，学生只要管好成绩就行，我妈说的‘考前十名，干什么随你’所以有男朋友的事她也不反对。”
　　“真的假的？”
　　“半真半假，嘿嘿，他们大概知道一点点吧，我才不会呆到当面说出来。”
　　幽暗的室内只看见对面模糊的轮廓，但不用看清就知道室友此刻的表情很幸福。
　　“真羡慕你。”
　　“羡慕？那就自己去争呀！”
　　争？即使放暑假，一天能和叔叔相处三四个小时了不得了。
　　“很多人说第一次恋爱总会失败，是真的吗？”
　　室友好一阵子没搭腔。之后，听见她清嗓子：“现在这个是我的第三任。”
　　应该是很劲爆的内容，传进耳朵、渗入心间却叫她勒紧般的难受。
　　“男生满脑子都是色色的东西。”室友说，“前面两个都是因为我不肯做才分的。”
　　“做”指的是什么，宁可之知道。现在想起大巴上室友和男朋友的亲热画面，她稍微懂了。
　　“徐旗和你有没有……嗯？”
　　“不要乱说！”
　　“那他表示过想要你？”
　　“没有没有！”
　　即使没开灯，也怕被知道她的脸是红透了的。有气恼有羞涩。“别三句不离徐旗，我和他不是的！”
　　室友长长哼了一声，显然不信。
　　要说男生总想着黄色的东西，那么女生其实满脑子都是粉色的场景。宁可之从室友那儿听来、学来的很多，室友也爱跟她聊，因为有时候她的反应呆得可爱。曾经有一回室友拎着一袋新鲜的樱桃回宿舍，随口说樱桃梗可以提高吻技，宁可之歪头：“就这个？这能吃吗？”室友笑翻了。不过这个笑话还没结束，得知应该是“用樱桃梗打结”来提高吻技，她拗下一根樱桃梗，就手打了个结，继续不解：“这就行了？很简单嘛！”室友已经笑到腹痛，痛苦地坐在地毯上捶旁边的沙发。
　　所以，宁可之在室友眼中是超级纯洁的孩子，勾起保护欲的同时又很爱欺负她。动不动就搬出徐旗说事，引她恼羞成怒。
　　暑期补习结束前一天，宁可之发低烧。刚开始不严重，室友逗她说，现在正是考验徐旗的时候，看他敢不敢为了探病夜闯女生楼。到了中午，体温突然上升，室友吓得赶紧报告舍监，一行人匆匆把病号抬去医务室。
　　迷迷糊糊的宁可之听见室友的声音：“怪我不好，应该早点告诉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老师的声音：“嘘，小声点，让她好好休息，这里就交给你了。”
　　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
　　昏沉沉继续和一身难受的热度斗争。
　　宁可之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学生，病中还记挂着最后一天的课程、愁还没写完的作业，想得头痛欲裂的，翻来覆去。直到有一双手扶住她，把她抱起来轻拍她的背，虽然依旧很热，但打在身上的沉稳节奏，和着心跳一起渐渐让燥热的世界宁静下来。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听见课间铃，她睁开眼，一道淡蓝色的帘子围着她，这里是医务室的病床。撩开帘子周围空无一人，是谁安抚她入睡的呢？
　　正在纳闷，室友走进来，见她都坐起来了，立刻跑上前摸摸她额头，“之之，你吓死我了。”喜笑颜开的样子好像不是单纯高兴她醒过来。
　　“除了你还有谁来过？”
　　“徐旗呀！”室友嘿嘿笑着贴着她坐下，“放心，我替你考察过了，那小子表现挺不错的，一听你病了就跟来，然后一直陪到医务室。不过因为你叔叔在，我们只好先撤没多留。”
　　“我叔叔？！”
　　室友室友笑得更贼，“没想到你那么黏人，平时真看不出。”她学宁可之“叔叔、叔叔”地叫，“只肯让叔叔抱，拽着他不放要一起睡，羞羞～”
　　不知道是不是热度又上来了，宁可之浑身发烫。
　　室友还没完，继续描述她当时怎么向叔叔撒娇，男人如何有求必应，替她敷冰袋、擦汗，还很夸张地说连喂水喂药都是口对口。宁可之快被说爆掉了，没勇气抬眼看她，更无从判断是不是她故意瞎掰某些细节。费了很大地力才冷静下来：“我叔叔人呢？”
　　话才出口，医务室门开了，老师和方启同时站在门口。
　　室友戳戳她使了个眼色，笑嘻嘻站到旁边。
　　宁可之被叔叔捧着额头脸贴脸测体温时，觉得室友在坏笑；无大碍了，叔叔扶她起床，室友也在盯着看；被抱着走向宿舍，她觉得有更多的目光直刺过来……过去和叔叔在一起时，从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周围的视线。

　　下午还有两堂课，上完补习就全部结束，学生们将各自回家享受暑假的最后一周。宁可之在宿舍等室友下课送讲义。叔叔说她才刚退热，要继续休息，可是四肢酸痛怎么躺也不舒服，伸出胳膊：“疼。”让叔叔揉。
　　完了，是另一只胳膊，接着腿也抬起来：“还有这儿。”

　　今天叔叔只穿了件亚麻衬衫，领带也没系，一定是急着赶来的。“叔叔，你能来真好。”
　　男人对她笑了笑。
　　很巧，为了接小之补习完回家，他没去上班，所以接到她生病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叔叔，”女孩的视线落在男人无可挑剔的侧脸上，“你这样算不算是动手动脚？男人都喜欢对女人动手动脚，是不是？”
　　男人皱眉，试图无视，然而腰被另一只闲着的腿给勾住了。
　　她就是只嚣张的八爪鱼，蛮横地缠上来。男人这边按住她的膝盖，那边她趁势就贴上去咬他的耳垂。叔叔喉头动了动，最后唇瓣寻到彼此贴合在一起。
　　因为是在学生宿舍？还是因为小之发烫的身体？方启被这个吻弄得几近晕眩，五指沉溺于腰身细滑的触感，把她挤压向自己。门外一阵脚步惊动了他们，下课了。
　　吞吞嗓子，微喘。差一点最后的防线就崩溃了。

　　“叔叔，我的吻技好不好？”
　　他回答：“嗯。”
　　“『嗯』是好还是不好？我能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
　　“这种事……”
　　“每天都在偷偷练，所以你不能说我吻得不好。哦，我知道了，是你不好意思承认！”
　　“小之！”男人沉下声，“送你来这里不是要你学这种东西的。”
　　“可是我想学。”她不忘强调，“我的成绩没有变差啊！”
　　和她说不通，方启换个角度想来个循循善诱：“为什么要学这个？”
　　“因为想和你……因为你不教我，我就找别人！”
　　宁可之狡黠的眸光他并不是没发现，但还是因为“找别人”气血上涌：“不许跟别人做这种事！”
　　“噗～”小之笑了。
　　“混蛋。”每次都被她激，每次都甘心品尝对阵后失败的滋味。
　　大人的尊严他其实早抛之九霄云外，所谓“维护尊严”不过是促使他大胆撬开女孩口舌、去侵占她的理由而已。
　　“小混蛋。”闷哼着又骂了一声，翻身压她在身下。在再度响起的上课铃中，激昂灼热的气息开始张扬。

作者有话说

　　夏天了，叔叔你还是降降温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