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之战》池京

2、第二章

　　“三区暴-乱的条目在社交软件上已经登上了头条，不得不说，领导此次事件的人真是有两把刷子。”

　　唐日珩拿起杯子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水了，只好又把杯子放回原处。
　　阿尔弥斯走过来，向杯子里添了些水，随即将杯子又递给唐日珩。

　　唐日珩接过杯子，不动声色地看了阿尔弥斯一眼，“阿尔，你怎么看？”

　　阿尔弥斯微不可闻地顿了一下，朝唐日珩笑道，“小先生，从某些角度来说，我认为这是事件的必然走向，但是就我而言，这是毫无必要的。”

　　“你认为他们是在浪费时间吗？”

　　唐日珩眼中带着笑意。他好像总是在笑，这和他幼时总是板着脸，冷若冰霜的形象判若两人，但是在阿尔弥斯看来，唐日珩眼神中的某些东西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那是一种，好似怎样都无所谓的淡漠。

　　他好像演技越来越好了。

　　“是的，小先生。我们都知道，人类的未来已经很渺茫，既然终究要毁灭，那么，学会享受最后的时光，也不失为一种好的解压方法。”

　　阿尔弥斯话音刚落，唐日珩朝他的方向挪了挪，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微微用力，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教你，阿尔老师，这在我们人类中间，叫‘希望’。”

　　“无论何时都不愿意放弃希望，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说着，唐日珩的另一只手抬起，一根手指在阿尔弥斯胸膛上点了点，“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够理解这种情感。”

　　说真的，自打唐日珩的年龄达到两位数以后，就再也没有叫过阿尔弥斯“老师”这个称呼，忽然这么喊，倒是让阿尔弥斯有些奇怪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阿尔弥斯的系统出了些故障，他总觉得唐日珩近日来对他的态度很是奇怪，仿佛掌握了他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行事作风都有些肆无忌惮。

　　或许，阿尔弥斯应该将之称为唐日珩“迟来的叛逆期”。

　　两人还在僵持着，唐日珩的个人终端突然“滴滴滴”地响了起来，没等他接起来，系统连着网的阿尔弥斯率先有了动作。

　　“唐上将失踪了。”阿尔弥斯正色道。

　　唐日珩蹙眉抿了抿嘴唇，接起通讯。对方要说的确实是此事。

　　“航舰记录显示上将今天上午就已经到达，但我们至今没有找到他。三区的监控记录极其不完善，上将的定位也失效了。”

　　其实这通电话无论如何也不该打到唐日珩这里，但是副将说薇薇安的号码已经打不通，虽然已经派人摸查，但三区如今的形式让他们无法大张旗鼓的寻找失踪的唐上将，只得来寻找他。

　　三年前在练兵场见过唐日珩的人，都不会认为唐日珩只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小毛孩子，也不会用“唐河的儿子”来称呼他。他值得每一位士兵像对待真正的成年人一样对待他。

　　“我知道了。”

　　挂断后，唐日珩拨打了薇薇安的号码，可是半晌也没有被接通。

　　“联系不上夫人吗？”阿尔弥斯坐直身体，看着唐日珩的脸色，试探道。

　　唐日珩摇了摇头。

　　天色渐暗，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本就不剩什么光彩的残日，往下压着，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仿佛雷雨欲来。

　　“一区该变天了。”唐日珩轻声说，似乎是在说着天气，亦或是别的什么。

　　“走吧，阿尔弥斯，去瞧瞧我母亲怎么样了。”说着，唐日珩猛地起了身，两人之间莫名的氛围散了个干净。

　　C71科研所。

　　薇薇安在C71科研所工作了十几年了，从前不忙时也常带唐日珩来实验室玩，所以唐日珩对这里也很熟悉了。

　　但是今天这里明显和平常不同。
　　往常敞开着的第一道大门如今紧锁着，门口还列着两列士兵。

　　唐日珩带着阿尔弥斯往里走，站岗的士兵本想拦住，却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灰发男人从门里出来，小跑向唐日珩。

　　“唐，你可算来了，你母亲正在等你呢！”说罢，道格伸手拉住了唐日珩的袖子，拽着他往里走。

　　他的动作太快，唐日珩一时没注意被他拉扯了一下，往前走了两三步，拉着阿尔弥斯的左手也自然而然地松开了。

　　阿尔弥斯的右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旋即跟上前面的两人，面上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

　　科研所里比往常还要安静些，也看不见走廊里总是三三两两站着的人，前面几个实验室的灯都开着，里面却没有人，白晃晃的灯照在冰冷的玻璃上，让人心慌。

　　当然，这里心慌的可能只有一个半道格，一个完整的道格，和半个唐日珩。

　　毕竟阿尔弥斯哪知道什么叫“心慌”呢。

　　唐日珩也说不出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从接到父亲失踪的消息到现在，一切都仿佛在过电影一般，仿佛离自己总有些距离。

　　但是一切又仿佛都被他在大脑中模拟过一遍似的自然，他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他告诉自己，这是海马效应在作怪，而不是自己获得了预言的超能力。

　　“都怪米歇尔，他每天都说自己是下个大预言家。”唐日珩突然开口说。

　　阿尔弥斯不知所以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带询问。

　　“没什么。”唐日珩也觉得自己无头无尾地来这么一句的行为很是……白痴。

　　“好了，在这，进去吧，”道格用瞳孔解锁了一扇门，侧身让两人进去，“别让你母亲等急了。”

　　唐日珩率先走进实验室。

　　这间实验室与先前的几间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同，刺眼的白光打在室内，里头或站或坐着的约莫有十几人，比他们一路上走来见过的人还要多。

　　见两人进来，站在薇薇安身边的男人率先领头走出实验室，不久，室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亲爱的，你来了。”薇薇安起身，拉近了与唐日珩的距离。

　　薇薇安是个很美的女人，在人均130岁的今天，也并不算年长，并不复杂的社交环境，似乎让她的眼神中始终保留着一分少女般的天真。

　　“有你父亲的消息了吗？”她抬起手，想要拨开唐日珩额前的碎发，却愕然发现孩子已经这么高了。

　　唐日珩微微弯腰迎合母亲的动作，答道，“还没有，但是正在找，”微微顿了顿，他又补充说，“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薇薇安稍向后退，偏头看了一眼阿尔弥斯，“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就不用再来了。实验室接下来几个月都会进行封锁，以防实验数据泄露。”

　　唐日珩无端有些想哂笑，防实验数据泄露？他看只不过是害怕 C71所的科研人员不干罢了，这种变相的软禁，也的确是现在的中央区做得出来的事。

　　“一期的设计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做完核心系统，我们的‘人造太阳’就可以投入使用了。”薇薇安伸手抱住唐日珩，用前额抵住他的胸膛，“妈妈很快就回家。”

　　“……嗯。”唐日珩轻声应道。

　　其实他们都知道，一期的基础设计早在几个月前就完成了，看似人造太阳的项目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七八十，然而实际上，剩下的部分才是最艰难的。

　　人造太阳项目其实是在各个地区分布建造投射器，将地球全覆盖，形成一个类似于保护层的“外壳”，以此来维持气候和地表温度。

　　这样就相当于在地球表面投射了一个巨大全息投影，人们可以随心设定天空、天气，然而想要维持地表温度，就需要有一个类似于日核的系统核心，投放在接近月球的行进轨道上，将人造太阳变成地球的卫星。

　　人造太阳的基本建造已经完成，然而核心材料却迟迟不能确定。

　　一方面，现在几乎没有材料能够抵挡类似的高温；另一方面，拆解辐射区和对流层的方案仍然有十几种。

　　几个月下来，这剩下的百分之二三十迟迟没有进展。

　　直到回到家，唐日珩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此前他们一直认为唐上将的失踪与三区暴.乱者有关，然而至此他却有些怀疑事情的真相，是否如他们所想那般。

　　唐上将刚失踪，薇薇安就被变相软禁，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中心区有些人坐不住了呢？

　　“阿尔弥斯，收拾东西，咱们去三区看看。”话音刚落，他就进了书房，翻找着什么。

　　“小先生，中心区外出的航线已经全部停运了。”阿尔弥斯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开始打包行李，并在客厅里微微提高了声音，朝唐日珩说道。

　　午时，中心区就已经发布了通告，所有前往二区以外的航线全部停运，城门也已经关上，如果没有官方批文，很难出城。

　　唐日珩在唐河的书房里左右看着，他不常来这里，因为在唐河看来，他还没有到“可以处理大事”的年纪，毕竟，哪位父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已经足够独挡一面了呢？

　　听到阿尔弥斯的问询，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朝阿尔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笑道，“你偷渡过吗？”

　　听他这么说，阿尔弥斯好像有些意外。

　　这种生动的表情在唐日珩的脸上毫无违和感。少年眸似晨星，漆黑的，透亮着，打眼看去像是偷腥的猫，很有几分……可爱。

　　“没有。”阿尔弥斯老实回答。

　　当然，几乎没有和唐日珩分开过的阿尔弥斯知道唐日珩也是头一次干这种事。

　　然而唐日珩的行为却极其熟练，他朝阿尔弥斯晃了晃刚在书柜夹层里找到的铁牌，“走，带你体验一下。”

　　阿尔弥斯扫描了铁牌，发现那真真就是一块废铁片儿，里头不含任何芯片，也储存不了任何信息，看上去非常容易仿造。

　　仿佛看出了阿尔弥斯的疑问，唐日珩得意地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看，连你都扫描不出来。”

　　阿尔弥斯的智能和被薇薇安女士成为“超出时代能力的杰作”，他所装载的系统即使在中心区也几乎没有AI能与之比肩。

　　如果连他都扫描不出来，那么这块铁牌几乎在所有机器人眼中都只是一块废铁片。

　　阿尔弥斯似乎更意外了，何况他也从未在唐河那里听说过有这么个东西存在。那么他是如何知道这个东西的，就很值得推敲了。

　　但是阿尔弥斯并没有过多询问，不论是作为唐日珩的家庭教师还是私人AI，这都不在他的权限范围内。

　　“啧，或许我们有伙伴了。”唐日珩接了一条讯息，转头告诉阿尔弥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