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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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137年10月15日，周三，晴。
机械制造A班，应到32人，实到26人。”
冰冷的电子女声无情地播报着，讲台上戴着眼镜，看上去有些年纪的老头听到后半句皱了皱眉，抬头向讲台下方扫视了一周，脸色越发难看。
老头一看就是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但是此刻脸色却难看的不像话。
“谁没来上课？伊凡，他们给你请假了吗？一张假条也没有，规矩呢！”
说着话，老头的表情更臭了些，他抬手在讲台屏幕上划拉了几下，把没到的人名列出来，准备“秋后算账”。
看来，老师们的行为，是多年如一日的……雷同。
听见奥贝德·马什教授喊自己，第一排站起来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瘦高男生，面上似乎有些尴尬，答道，“没有，教授。”
“好！好得很！这些人，期末通通补考！一个也别想逃！”马什教授听见这，气愤地拍了下讲桌，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惊得后几排的学生都缩了缩脖子。
拿起杯子喝了好几口水，他才堪堪把这分怒气压制了些许，摆手让班长坐下，嘴里边嘟囔着，边点开电子课本。
估计……他们大概率不会回来上课了。
坐在窗边的唐日珩如是想着。
自打进入教室，他已经望着窗外的景色愣了半小时了，如果不是老头拍的一下桌子，他估摸着还能再看上半小时。
天气已经有些凉了，窗外的树木不少都落了叶子，倒真有些秋天的样子，打眼看过去，倒是分不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不过现在仿真树木的制作已经很精良倒是真的。唐日珩百无聊赖地想着。
其实机械A班没到的学生还是少数，B班没到的已经占了一半，C班往后的，已经是逃得比到的多了。
讲台上，老头还在激情四射的讲着，并没有因为少了些学生而少了热情，台下的学生也配合地记着笔记，时不时应和两声。
唐日珩拿起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写着。
实话说，这些知识他早已装进脑子，但是在阿尔弥斯的“循循善诱”之下，他还是答应了对方宣称“增加社会感和与人交往能力”的课程安排，坐进了这间教室。
但是他知道，那几个逃课的学生不会再回来了，并且这个教室的学生还会越来越少。
毕竟，如果生命真的只剩下最后几年，又有多少人愿意把这些时间“浪费”在教室里呢。
窗外又是几声嬉闹，不少人背着行李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口走出去，仿佛现在并不是上课时间。
显然，昨天萨西威尔校长关于学生们应该相信联盟，好好学习为蓝星的未来贡献一份力量的倡议都是白说。
唐日珩早就说了，那玩意儿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用。哪怕是没有理由，学生们都想找借口不上课，更何况如今一个绝妙的借口放在面前呢？
况且，舆论也并非完全是空口胡说，蓝星的确是快完了，要不是阿尔半威逼半利诱，他也不会放着好好的“假期”不享受，跑到这儿来听老头讲机械臂制造。
话说回来，别看蒙德利奇学院现在乱成这样，外面可不比这里好多少。
不说偏远地区，光是离中心城最近的三个区就有一个发生了几次大型暴.乱。
随着马什走出教室，教室里的学生好像得到了什么口令似的吵嚷着三两结伴往外走，手里拎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好的书包。
说真的，即使明天是世界大战，这些人逃跑的速度也绝对会是一流。
“嘿，唐，今天上哪吃饭？”米歇尔拎着书包朝唐日珩喊道。
米歇尔是个卷毛青年，但是白生生的脸蛋和上面缀着的小雀斑仿佛在宣告他是个未成年，当然事实并非如此——他比唐日珩还要年长些。
“今天阿尔弥斯会来送饭。”
唐日珩慢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不想和学生们一起挤那个狭小的门，毕竟他不是去晚了没饭吃的群体的一员。
“哦！阿尔真是贴心！”米歇尔说着将一条胳膊放上了唐日珩的肩膀，“所以，会有我的份的，对吗，亲爱的？”
“或许。”米歇尔有没有的吃，要看阿尔弥斯有没有这个预卜先知的能力，如果他没有带两份饭的话，唐日珩自然不可能大公无私的将自己那份分给米歇尔。
事实证明，阿尔弥斯或许的确拥有预卜先知的能力，可以投喂两个米歇尔。
唐日珩和米歇尔赶到餐厅的时候，阿尔弥斯已经在老地方将饭菜摆好了。
餐厅的窗户上是彩色玻璃，透出的几道光打在阿尔弥斯脸上，头发上，将他银灰色的头发镀上了一层的薄薄的色彩，让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他低垂着眼，将主食分成两份。
在米歇尔眼中，阿尔弥斯简直像个会发光的天神！
他冲过去，夸张地闻了一下，满脸陶醉，“阿尔，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星际时代，家用机器人走进千家万户，营养液也分成各种味道，所以自己做饭的人很少了。自己下厨，他们称之为“情怀”。
而在自封为“美食家”的米歇尔眼中，机器人们的作品，没有“灵魂”。
“得到您的认可是我的荣幸。”阿尔微笑着，替唐日珩整理着餐具。
“小先生，开饭了。”
唐日珩浏览着个人终端里的信件，将没用的挨个删除，边删边朝阿尔走去。
“或许你白来一趟了，阿尔。”唐日珩朝阿尔弥斯看去，他漆黑的眼眸里是坏事得逞般的笑意，“马什教授刚刚发通知了，萨西威尔校长决定停课一周，今天下午的课，也通通取消了。”
阿尔弥斯正欲开口，米歇尔马上插嘴说道，“怎么算是白来呢！阿尔拯救了一颗被流水线食物荼毒的幼小心灵！”
阿尔弥斯揶揄地朝唐日珩笑笑，脸上仿佛写着，“你该向他学学。”
最后，米歇尔不负众望，干掉了一个半米歇尔的饭。阿尔弥斯带着唐日珩回家的时候，米歇尔还依依不舍地看着阿尔弥斯……手上的食盒。
上了车，阿尔弥斯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上将今早去3区了，听说那里的游行闹的很严重。”
“怎么会不严重呢，”唐日珩靠在椅背上，微微阖了眼，“洛夫特那群人发回的东西你也看见了，远航飞船再一次探索失败，寻找地外行星的可能微乎其微，民众怎么会不着急呢。”
“确实。”
升温达顶以来，蓝星资源日益短缺，即使恶劣的环境在初期使人口锐减，但能源短缺仍是不争的事实。
那时早已有人说过，人类的未来只有两种方向，第一，向外寻找地外宜居的行星；第二，向内寻找替代方案。
然而千百年来人们都不曾停止向外寻找的脚步，却一次次铩羽而归。如果真的有地外生命，那么为什么我们从不曾被找到呢？
所以，当太阳因能量抵消而温度锐减提早罢工，“预言家”卡莱文声称蓝星二十年内会成为无人区后，民众选择游行施压。
然而向谁施压呢？唐日珩轻笑，研究所？那群人的头发都不知道在这几天掉了多少。前两天，薇薇安女士还向他抱怨自己的头发仿佛失去了光泽。
政府也正焦头烂额着呢，这日子，谁也不好过。
唐日珩的态度呢？当然是没有态度。
自打6岁查出情感缺失症，唐日珩就觉得没什么事值得他大悲大喜，他的“正常人”表现，更多是一种不着痕迹的模仿和表演，当然，身高超过阿尔弥斯这件事，勉勉强强够得着“喜”这个标准。
阿尔弥斯是那年他父亲带回家的J7-3020型号仿生人，核心是他母亲的研究所研究的最新一代智能，即使放到13年后的今天，也是先进的玩意。
作为小唐日珩的老师，为了能让小唐日珩有亲近感，阿尔弥斯的外观设定是18岁左右的银发少年，而就在今年，唐日珩19岁后，以1.5厘米的微弱优势超过了他。
阿尔并不在意，但是显然，唐日珩十分骄傲。只是不知道，他的“骄傲”究竟是一种精密的模仿，还是确切感受。
让一个没有通过图灵测试的AI教导一个情感缺失的孩子，不得不说，唐家夫妇真的有与众不同的奇思妙想。
“我想睡一会，到了叫我。”说罢，唐日珩不等阿尔弥斯同意，便径直歪着脖子将头靠在阿尔肩膀上，嘴里还念叨着，“唉，比你高了还真不习惯，靠着都不舒服。”
阿尔弥斯没有和他争辩那几乎可以忽视的微弱身高差，而是微微挪了挪他的头，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其实在很多时候，就像现在，阿尔弥斯总会有一种幻觉，仿佛唐日珩从来没有生过什么病似的。
他就像一个平常的少年，说着这个年纪应该说的话，做着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有该有的同情心，偶尔还会撒娇和八卦。
他所表现的一切，和正常人无疑。而九岁以后，在填写心理状况测试的表单中，他已经明确知道自己该选什么，不该选什么，从而让自己的测试结果打出大大的“正常”二字。
而心理状况这种东西总是虚的，没有办法通过机器用一个量化的标准去判断，你永远也不知道面前微笑着的人，心里想着接下来是要杀人还是放火。
心理状况测评师也早已认为唐日珩的状况已经属于正常人范畴，各种数据也并不像造假似的完全是标准答案。
如果他已经恢复，那么当然是皆大欢喜。但如果并没有，那么他的伪装能力，实在达到了一种令人细思恐极的地步。
当然，迄今为止，唐日珩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社会倾向，他更像一条咸鱼，没有明确的爱憎，却能在任何环境里过得很舒服。
这样想着，阿尔弥斯伸手拨了拨唐日珩额前的碎发，长长的睫毛下掩盖着眸中的光。
但是，就像“没有通过图灵测试”的阿尔弥斯一样，他觉得，唐日珩眼神中偶尔流露出的那种目空一切的淡然，仿佛在宣告着，
“我们是一种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