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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进宫 ...

  •   看来能救烟家的法子便只能是进宫了。

      何熠深知眼下境况已然穷途末路,唯有此法方可抓住一线生机,尽管烟紫北很有可能受到烟家牵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何熠自己甚至也会被波及其中,可他还是二话未说跟在烟紫北身后。

      生在这里,却未长在这里,十五年后回到自己的家园,竟要像个别国的细作,大街小巷家宅院落风土人情......全都是在承虚山时便记得滚瓜烂熟。

      烟紫北从小没有娘,也不记得爹,乳娘离世时他还尚未记事,后来他只知道自己的家在承虚山,姜先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再后来他知晓自己的家在煜京城,自己的爹是整个白戎国最有威严的男人。

      从小到大经历了无数多个第一次,可思来想去这一次却实为荒谬。

      第一次见父亲自己已是束发之年了,第一次回家不知自己在大家眼里是主是客,非也,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能称主子的只有父亲,自己究竟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出现,父皇见了自己是喜是忧,虽然烟紫北自认为对与“家”有关的一切除了好奇没有什么其他感想,可在决定进宫的那一刻,一切突如其来的想法如洪水般涌入心头。

      烟紫北的心乱了——少有的几次。

      “进宫以后少说话,要有规矩,不能自称‘我’了,宫里人多眼杂,只有凡事都做到滴水不漏,才能让那些有心之人无隙可乘。”烟紫北语调悠缓,步子也慢了许多。

      何熠觉得烟紫北有些莫名的唠叨,就像姜先生一样,不过他还是乖乖的“哦”了一声。

      见烟紫北默不作声,又昂首挺胸抱拳道:“属下谨遵殿下教诲。”

      继续走了两步,烟紫北挥了挥手臂朗声道:“免礼。”一双眸子已然波澜不惊。

      待沅漓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小院里湿漉漉的,湛蓝如洗的天空中偶尔几只鸟儿飞过,看着残落一地的花瓣,心里竟不像往年一般失落了。

      姜茶暖身也暖心,好像关心自己的人一下子变多了呢。

      按照这个趋势来看,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和哥哥姐姐开开心心的在府里嬉戏打闹,也会有一群不乱嚼舌根的仆人们和一个贴心的小丫鬟,长辈们也不会对自己视若无物了。

      沅漓望着那棵湿亮的桃树,眼里溢出了星星,小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待到早朝时大臣们行完礼,紫玉殿内一派肃穆。

      坐在龙椅上那人双目轻阖,深深出了一口长气,黄袍加身,光耀夺目,他缓缓睁眼,一双桃花眼经过了岁月的摩挲早已不再风情万种,高挺的鼻梁上那双黝黑的眸子底是望不尽的深海,寒光乍现,吞人噬骨,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凝滞间,一声尖细的嗓音传来。

      “四皇子到——”

      官员们忍不住转头望去,更有甚者直接歪着身子探过头,大殿内呼的腾起一阵嘁嘁嚓嚓的私语声。

      烟紫北的轮廓在逆光中逐渐被勾勒清晰,一步一步,迎着众人惊诧的目光,走到大殿前,直到他定在那儿,行了跪拜礼,所有人才缓过神来。

      白焕宸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年,那与之相似的眉眼,心里猛地泛起一阵波澜,不由得双目微微眯起。

      “老四......凌之?烟家是你外祖一族,竟有胆子谋伤皇子,念往昔忠烈,你便同他们一起吧。”

      一语终了,杀人诛心,众臣低声议论纷纷,烟紫北的思绪坠停在白焕宸如寒冰般凛人的一字一句,那么清晰,那么刺耳。

      未曾想这便是父亲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少年心底的防线在那一刻如洪水肆虐般彻底决堤,无数个声音无限放大着在烟紫北耳边低笑着嘲弄着,他一下子失了神,也不记得那声“是”是何时脱口,只庆幸眼泪没有潸然而下。

      烟紫北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失落,难道那些不在乎都是假的吗,可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自己欺骗自己后又被自己戳穿,有多么可悲。

      宸帝扫视了一圈,见无人多话正觉得甚好,贺尚书噗通跪下:“陛下三思啊!那日边关战事若是没有四皇子相助,恐怕伤亡只会更加惨重啊!”

      几位大臣见状,也纷纷跪下附和。

      宸帝冷笑,看向众臣道:“既擅此,那便将功补过,领兵去寒渠关吧。”

      “陛下!”一位老臣急得向前跪窜了两下,被一阵寒光注视过后,他要说的话还是咽进了肚子里。

      宸帝虽听得进去劝,可同样的话他只听一次,而非残虐无道,他倒是会“投其所好”。

      烟紫北的绝望与紫玉殿内的死气融为一体,焦灼的老臣,冷漠的宸帝,黯淡无光的金碧辉煌,这一幕模糊又清晰,深刻的难以忘记。

      静了一会儿,大殿后方一个小巧纤细的身影利落地步出列来,行过了礼后她清冽如银瓶乍破般的声音响起:“寒渠关乃苦寒之地,四皇兄不过才刚刚归来,虽有带兵之姿却也是对边关战事不甚了解,如此无异于是送死。”

      众人闻声好奇纷纷朝她望去,沅相撇了撇嘴,摸了摸胡须高着声调道:“二公主常年待在闺阁之中对这朝堂上的事所知甚少,陛下如此也是为了锻炼四殿下。”

      “哦?闺阁之中?依沅相之意女子便应该一辈子不谙世事喽?可前有皇祖母后有骠骑将军李钧意,她们哪一个不是女中豪杰巾帼之姿?父皇有言,垂髫小儿言之有道亦可从之,沅相是觉得此言有错喽。”

      沅相憋的满脸通红,双唇一张一合不断抽动着,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半天才道:“......陛下定然是不会错。”

      白凌玉轻笑了下,很快面色如常抬头看向宸帝。

      “父皇,三皇兄遇刺一事事有蹊跷,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了烟长尧,可他亦可能是被陷害了呢。”

      本已陷入泥沼之中听天由命的烟紫北,在听完白凌玉的这些话后一下子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像是一道光,驱散死亡的光。

      凭什么就这样结束,宫墙深处无真情,又何来的伤情?绝不能放弃,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少之又少的在乎自己的人离去,绝不能。

      烟紫北定了定身,抢先一步开口:“儿臣相信烟家绝不会做谋害皇子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请父皇给儿臣七日时间,定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宸帝瞟了烟紫北一眼,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指上的翡翠扳指,半晌缓缓开口:“三日后若毫无进展,便领兵去寒渠关。”

      “儿臣遵旨。”

      散朝后,白焕宸望着烟紫北离去的背影,目迸寒光,手指稍一用力,翡翠扳指瞬间化为粉末,这一切都被一旁低头站着的张公公看在眼里。

      烟紫北走着走着,忽而后方一人快步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凌之,你真的回来了,自你出生之时便被父皇送到那么远的地方,为兄日日都盼着你,本以为父皇不会......如今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白凌晟一边握着烟紫北的手,一边泪眼汪汪看着他。

      烟紫北的脸上一时呈着掩饰不住的欣喜,连声道:“大哥?你就是大哥!臣弟见过大哥。”

      “快快免礼!”白凌晟思忖了一番又对着烟紫北道:“这宫里......不曾设有你的住处,不如来我这儿,你查案也方便些。”

      “那就......”

      “那就不劳烦皇兄费心了。”一阵清冷的女音传来,烟紫北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这二妹,气质清冷相貌出尘,眉宇间还和自己带着几分相似,同其他人不一样,她身为公主不仅毫无娇气,反倒是沉稳内敛,衣着上也清新朴素,可谓“清水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我怎不知何时凌玉对这朝堂之事也起了兴趣。”白凌晟双手背后目视远方,一张笑脸不知是何意味。

      “何为朝堂之事,不过是心系亲人安危罢了。”

      “皇妹所言甚是。”白凌晟偏头看向烟紫北:“凌之,皇兄还有些事情,咱们改日再叙。”

      凌玉闻言立刻做礼:“恭送皇兄。”语罢白凌晟头也不回地走了。

      烟紫北暗叹这宫里景象当真别致,红墙绿瓦金玉雕栏,每一块地砖都颇有讲究,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站在某处有煞风景。

      白凌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对着烟紫北道:“这皇宫再大不过也只是个住人的地方罢了,一砖一瓦皆为凡物,不如山间小路来的自在些。”

      烟紫北微微笑了笑:“今日还要多谢二妹。”

      “四皇兄不必客气,此事本就存疑,臣妹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倒是三皇兄三日之后若未醒来,那便无人可证烟家清白,您要抓紧查案才是。”

      “多谢了。”

      烟紫北步出宫门,何熠正焦急的在外等着他,见了烟紫北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门口的侍卫也并未阻拦。

      “您可出来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下次可不能不让我跟着您。”听了何熠的一顿牢骚,两个侍卫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烟紫北轻咳了两声,何熠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了,于是讪讪道:“内个......殿下,属下陪您回去。”

      烟紫北颔首,二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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