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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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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烟紫北身着便衣,手持凌刃,毅然立于高墙之下,天还是原来的天,只是好像多了一层灰暗的蒙蒙雾气。
烟紫北的眉眼依旧深邃,只不过这一次映在他眼里的,是那颗如何都难以被遮挡住光芒的紫微星。
何熠就在烟紫北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烟紫北说,他今夜若是不走待到明日可能不知何时就死在路上了,烟紫北还说若要死,也绝不能死在他们的手上。
今夜这一别也许是永别呢,何熠每一次这样想过之后便在心里狠狠地臭骂自己一顿,可一想到寒渠关——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来的地方,一股强烈的分别之感便如千军万马汹涌而至攻上心头。
“不如我们兄弟二人离开这里,去邻月,去山巅,去能远离这里的一切地方!”
何熠目光灼灼,一只脚动了动,万分期待着烟紫北的回应。
远山以南,便是邻月,烟紫北眸光闪烁,终是没有回头。
沉默或许胜过一切告别,无言也许便是最深的理解。
前路遥遥,不知何其凶险
不过何熠相信烟紫北一定会活着归来,因为他是烟紫北。
何熠呆怔地看着远方,烟紫北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像是被吞噬一般,没有了半点痕迹。
想起烟紫北交代过他的话,何熠转身朝着铖渊阁的方向走去。
去铖渊阁,投奔孟老前辈。
待他到了地方,孟廖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一入门,之前那个面具男子与他相背而坐,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飘洒至了凳沿,看那背影宛若谪仙,让人不由惊叹。
于是何熠多看了他几眼,那人始终也未曾回头,孟老前辈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对何熠介绍道:“刚刚那位是彦公子,多相处相处会熟络的。”
何熠“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跟着上了楼,孟廖早已为他收拾好了房间,一切准备的都极为周到。
孟廖应是早就知道,烟紫北会将何熠留在他铖渊阁,也许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也许是为了巩固势力,谁知道呢,何熠不再多想。
昔日的丞相府里是一片灯火通明,而今却笼罩着几许哀凉,人们对这种感觉有些不明所以,就像是雨中持伞,仍会染上些许悲伤。
秦姝韵独自一人跪在祠堂良久,任由泪水打湿衣襟,香灰落尽,物影渐淡。
沅淞被处死,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如今的相府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无论如何都不可再节外生枝了。
想想这些年来为相府付出的一切,到头来却成了连累相府的罪人,甚至连亲生儿子马上就要被处死都不能去看一眼。
她万念俱灰,幻想着如果可以重来一世......
死了的话就能一了百了了。
秦姝韵刚刚动起这个念头,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地被轻轻打开。
秦姝韵抹干了泪,隔了许久也没有动静,于是她回头望了望。
“大夫人......”沅漓正站在门边,一只小手轻轻抓着门,顺着不大的缝隙怯懦地望着秦姝韵。
秦姝韵瞧见是她愣了一瞬,而后惨然一笑,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地一声又一声大喊:“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看着眼前这个近乎于疯掉的女人,印象中那个恶毒的女人,沅漓心里竟泛起一阵隐隐的痛。
她微微皱眉,咬了咬牙用力拉开门,奔到正发着疯的秦姝韵身边,一把将她抱住。
秦姝韵感受到这个小小的身躯将她堪堪围住,心里登然一颤,她缓缓抬头,微微颤抖着伸出右手抚摸过沅漓如雪一般的脸蛋,眼中的泪珠大滴大滴砸落在地,她将沅漓紧紧环抱在怀中,低声哭泣。
每个人都有万分难过的时候,在烟尘弥漫的地方,就算仰起头也看不清月色,风吹不散烟尘,你也无法离开,不过不要紧,只要不坠落到尘埃里,就够了。
沅漓心里固然对她存有偏见,可还是希望在这一刻能给予她温暖,不仅仅因为她是三哥的生母。
秦姝韵哭了一会儿才撒开怀里的小人儿,理了理仪容,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声开口:“你怎么来了?”
沅漓低垂了眼眸,弱弱道:“大夫人,我也想三哥。”
相府之中,唯一一个能有几分真心的恐怕只有她了。秦姝韵一边想一边问沅漓:“东西都收拾好了么?回去我便叫下人收拾好你的屋子,明日就搬来吧。”
沅漓眸中带着疑惑之色:“不是说要等到......”
“好了,早些休息,你回去吧。”
沅漓乖乖“哦”了一声,循着来时的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阿雪不知去了哪里,烟紫北送给她的东西她还一件都没有动过,如果三哥还在,也许第一个送她这些的应该是三哥吧。
沅漓想着想着心里的难过再次涌上心头,她小心摩挲着沅淞送给她的每一件东西,那支银簪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三哥亲手戴在她头上的。
一切都是那么令人难以相信,沅漓将它们小心收拾到一个木箱里,便睡下了。
沅漓数次从睡梦中惊醒,朦胧间她好像看到了三哥,她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现实,用力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三哥,三哥......
沅漓一下子坐起身,额头蒙了一层薄汗,又重新失落地躺下。
可惜三哥不在,再也不在了。
到了清晨,奴仆们早已在外等候多时,见了沅漓纷纷作礼,七小姐长七小姐短的,让人好生不适应。
沅漓撇了撇嘴,带领着他们到了自己的屋子,率先抱起昨夜收拾好的木箱向着鹤鸣轩走去。
仆人们见她小小一个却吃力的抱着那么大的一只箱子,忙伸手想要帮忙,这可是沅淞送给她的东西,她自然是不肯叫他人碰,沉些便沉些,大不了走走停停,总会带过去的。
出了院门直走路过杨氏住的秀玉轩,在走几步便是菁园,过了池子拐个弯便是鹤鸣轩了。
沅漓气喘吁吁的停在小道一边,她的东西并不算多,来来往往的丫鬟仆人们也未感觉到累,他们每次路过沅漓身边时便向她打声招呼,沅漓也会一一回应。
“你理他们作甚?”一个身着黄色衣衫,腰佩金丝锦囊,满头金银珠玉的女孩子昂首挺胸骄傲地向她走了过来,模样生的倒也还行,柳眉凤目,若说她是皇宫里的公主都会有人相信。
沅漓不知怎的害怕同她对视,目光一低,就连她鞋子上面的花纹都是金丝线绣的,不用问也知道,这便是杨氏生的那五小姐沅潼了。
沅漓抬起头,糯糯地开口道:“五姐姐好,他们在帮我的忙。”
沅潼听罢“哦”了一声,而后将目光转到了沅漓的木箱上。
“那里装着什么?还需你亲自送走。”说着沅潼就想要过去一探究竟。
沅漓一瞧这架势,慌忙护住自己的箱子,紧张着道:“没......没什么,就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沅潼不信,非要打开看看,二人正僵持不下,忽然有个人朝这边大喊:“五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啊。”
“这是七妹吧,出落的愈发好看了。”
看这女孩的穿着要比沅潼朴素的多,说起话来也让人心里舒服,这便是四姐沅滢了。
沅潼立马收敛了许多,一脸关心地俯身看着沅漓的脸:“呀,七妹生的如此好看,脸上怎就生了痤疮呢,你可要及时医治,不然可是会毁容的。”
沅漓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啊......毁容。”
“七妹莫怕,敷些草药就好了。”沅滢微微笑着,虽然几人年龄相差并不大,但沅漓还是觉得她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关爱幼妹。
“这木箱看起来很重呢,阿潼,我们一起帮帮七妹吧。”说着沅滢又转头看向沅漓:“七妹若是不介意,两位姐姐便一起帮你如何?”
沅漓看着沅滢对她柔柔的笑,除了三哥,还没有谁会对她这样温柔,不禁小脸一红,弱弱道了一声“谢谢姐姐。”
沅潼小嘴一撅,像她这样的金枝玉叶,怎么能帮人干活?不过瞧见沅滢已经上了手,她也不好意思站在一旁看热闹,这样会显得她小气又娇惯。
她阿娘说,越是大户人家的男子便越是喜欢特别一点的女孩,其他大户人家的大小姐才不会帮别人干活呢,沅潼一边想一边也跟了上去。
三个孩子齐心协力,也不觉得有多重,没一会儿便将木箱抬进了鹤鸣轩,正巧遇见了出来散步的祖母,她连连夸赞:“这才是我们相府里的小姐呢,一点都没有小家子气。”
分别之际沅滢捏了捏沅漓红扑扑的小脸:“我们就不进去了,七妹平日里若是无聊,就来找姐姐玩。”
沅漓笑着对沅滢与沅潼道了谢,便自己走走停停将木箱搬至了大夫人为她选的屋子。
房间朝阳,空气也很通畅,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比原先的住处好的不行。
沅漓想着想着,又想到三哥,她如今也住进了他从小住到大的院子,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会很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