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柏》九分醉

14、第十四章

　　晚上六点，章虹跟往常一样过来送饭。
　　沈萤最先迎了上去，“阿姨，你来了啊。”
　　章虹脸上挂着笑，“是啊，给你们送饭来了。对了，我怎么没见着一帆啊？”
　　“蛋糕师傅叫他去拿西点了，等会就下来。”
　　章虹点点头。

　　沈萤注意到章虹身后还跟着个人，视线往下移，那人手里拎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帆布袋。
　　“你就是沈萤吧？”那人往前走了点，整个人都露了出来，是个陌生面孔。人一直笑着，看起来很阳光，活力满满。

　　沈萤没想到他会忽然开口，而且还知道她叫什么，心下一惊。
　　章虹随后向沈萤介绍他，“他是一帆的朋友，今天跟我一起过来给你们送饭。”
　　“你好，我是彭维远。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你好。”沈萤朝他点了点头。
　　这时，陆一帆两手抓着一塑料筐从裱花间里出来。他看到了彭维远，很快蹙起了眉头：“你怎么来了？”
　　彭维远冲他扬了扬眉，“怎么，不欢迎我啊？”

　　章虹赶紧向陆一帆解释：“阿远想看看你上班的地方，正好我要给你们送饭，就带他过来了。好啦，你们俩就不要再斗嘴了，去吃饭吧。”
　　陆一帆把塑料筐放到蛋糕展示柜的上方，说：“我先干完活，再去吃饭。”
　　章虹说：“行，那你忙完了过来。”

　　沈萤推开柜门，准备把塑料筐里的西点拿出来，放到展示柜里。
　　“我来吧。”
　　沈萤抬起眼，与前边的陆一帆对视上了。她想起俩人的第一次见面，她帮他拿蛋糕，也是像现在这样。隔着个展示柜，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头。

　　“你先去吃饭吧，这里交给我。”陆一帆见她没反应，便再次开口。
　　沈萤回过神来，脸有些发烫，“两个人一起干活，会快一点。”她弯腰，借着把西点放进展示柜里的机会，吹了吹冷气，好让自己的脸迅速降下温来。
　　“没事，我一个人就够了，不会花太长时间的。”
　　“可是……”
　　章虹走了进来，把柜门关上，拉着沈萤走了，“你就让他自己来吧，你先过去吃饭。”
　　彭维远跟在她们俩后头，和陆一帆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得意。

　　“阿远，把东西放这儿吧，”章虹指了张桌子，对彭维远说，“辛苦你了。”
　　“就这点小活，不辛苦的。”
　　章虹笑着将保温桶从帆布袋里拎出来，沈萤也在忙着取餐具。
　　彭维远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对章虹说：“阿姨，我去一帆那儿了，看看需不需要我搭把手。”
　　章虹笑言：“那你去吧。”

　　“阿姨，他们俩感情很好吧？”沈萤摆好了餐具，问。
　　“是啊，阿远经常来家里找一帆玩。他们俩是一个高中的，没少照顾我们家一帆。”章虹回答道。

　　沈萤抬头，看向远处。
　　一个少年笑容灿烂，另一个少年的脸也变得生动了起来。像初春暖阳里，逐渐融化的冰面。

　　彭维远想帮陆一帆，对方不但不领情，还嫌弃他，“帮忙？你不帮忙，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
　　听他这样损自己，彭维远颇为不满地嘴角下撇，“哼，我还不想帮呢。”

　　塑料筐里摆满了好几种样式的西点，陆一帆小心翼翼地拿起，然后摆放进展示柜。
　　这不是什么体力活，但挺考验细心的。因为不小心的话，西点很容易倒了或者蹭到什么地方。
　　不过片刻工夫，彭维远又欠欠地凑到跟前了。
　　“你这什么表情？”陆一帆说。
　　彭维远选择暂且不跟他一般见识，下巴往后边抬了抬，他不怀好意地冲陆一帆笑，“我上午在你房间里，看到的那一袋子吃的，是她送的吧？”

　　陆一帆斜眼看过来，“是啊。”
　　“你这是承认了？”
　　“嗯。”
　　彭维远没想到陆一帆这么快就承认了，毕竟上午那会儿他嘴可严了，什么都不肯说。现在却如此爽快，他都有点没反应过来。隔了会儿，他才啧了一声，“我就说你有点不对劲啊？”

　　陆一帆没搭理他，继续埋头干活。
　　“你从来不收别人送的东西，尤其是女孩子的，”彭维远话锋一转，“可现在，你却收了她送的那些吃的喝的。”

　　这边西点摆满了，陆一帆把柜门拉上，说：“她是想抵饭钱，才送的我。我要是不收下，她会觉得过意不去。”
　　彭维远又露出一副鸡贼的表情，“哟，你这么替别人考虑的啊？”
　　陆一帆觉得自己跟他沟通不了，索性闭上嘴，打开另一边的柜门，将剩下的西点放进去。

　　“我看你啊，八成就是对她有意思。”
　　“那你这样有意思吗？”陆一帆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揪着这件事不放。
　　彭维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说：“有意思啊。”
　　陆一帆问，“哪里有意思？”
　　“头一回见你春心萌动，多有意思啊。”
　　“……”

　　这一次，陆一帆是彻底不想理会他了。
　　彭维远也知道自己要是继续玩火下去，就过了。他识趣地不在陆一帆跟前晃了，转而去了卖场。

　　在陆一帆摆放好所有的西点后，彭维远也端了盘子过来，里边装了不少吃的，还有两瓶酸奶。
　　他放下盘子，大呼一声，“结账！”

　　陆一帆输入所有产品，然后低头看了眼结算页面，报了个数。
　　彭维远嬉皮笑脸的，“好歹我也是你朋友，能不能给我打五折啊？”
　　“五折？骨折你要不要啊？”他没好气道。
　　彭维远差点跳起来，“你这是恐吓顾客，小心我投诉你！”
　　陆一帆白他一眼。

　　一张大圆桌，四个人全在吃东西。
　　盘子里满满当当，都是彭维远在店里买的。
　　章虹不免有些担忧，说：“阿远，你是不是买太多了？一下子也吃不完。”
　　彭维远早就想好了对策，“没事，要是吃不完，到时候咱们几个分分，各自带点走。”

　　章虹点了下头，说：“行，那阿姨晚点给你钱。”
　　“那不行，”彭维远立马就回绝了，“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这钱要给的，阿姨不能白吃东西。”
　　彭维远反驳道，“那我经常蹭你做的饭，不也没给钱吗？”
　　章虹说：“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彭维远对她说，“你就不要跟我算得那么清楚了，太见外了不是？”

　　吃完饭，照例是陆一帆将保温桶组装好，沈萤负责收拾餐具。
　　章虹和彭维远没在店里逗留多久，很快离开。

　　走之前，彭维远还分了一小袋的面包给沈萤。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沈萤把面包还回去。
　　彭维远又推了过来，说：“别客气，你就收下吧。”

　　沈萤觉得自己没理由收下，想再把面包还给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听见彭维远说：“就当是我贿赂你的。”
　　她听不明白，“贿赂？”
　　彭维远忽然凑近了，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说：“我想贿赂你，好让你对陆一帆好点。”
　　“啊？”
　　彭维远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笑吟吟地看着她，“就是帮忙多关照他。”
　　沈萤回：“应该的，不过东西就不用送了。”
　　彭维远一再坚持，“你就收下吧，我的一点心意。”
　　“那好吧，谢谢你。”
　　“下次有空，我再过来。”

　　陆一帆送走章虹和彭维远后，走到收银台问沈萤：“彭维远没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奇怪的话’？”她歪头，不明就里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啊。”

　　陆一帆还是不放心，忍不住说：“他这个人，有时候有点无厘头。要是他哪里有说的不对的，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啊，”沈萤嘴角上扬，“我觉得他还挺好的。”
　　陆一帆点头，说：“嗯，他人很好，也很善良。”
　　——

　　今天阿喜过生日，晚上她邀请了店里所有员工以及其他店跟她关系不错的几个人，一起去一家烧烤店庆生。
　　因为沈萤和陆一帆上的是晚班，只能等下了班后再急匆匆地赶过去。

　　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在吃了。
　　寿星阿喜在他们的斜对面，招呼他们快点入座。
　　“你们应该都饿了吧？快坐下来，吃点东西。”

　　沈萤没忙着坐，而是先拿出了一个包装好的礼盒，“阿喜，祝你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谢谢你！”阿喜起身接过。
　　“还有我的。”陆一帆顺势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也递了过去。
　　阿喜也同他致了谢。

　　沈萤坐下还没吃两口，何渺渺就端着一瓶啤酒过来了。
　　她晃了两下啤酒瓶，还有不到一半的啤酒，最上面浮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泡沫，“要来点吗？”
　　“我不会喝酒。”
　　何渺渺问：“你是不会喝酒，还是没喝过啊？”
　　沈萤看着她，回答道：“没喝过。”

　　何渺渺笑着说，“正好今天有机会，你不得试一下？”
　　“……”
　　何渺渺又朝她示意了下啤酒瓶，说：“这啤酒度数很低的，你放心，喝不醉的。”
　　沈萤摇头，“我还是喝饮料吧。”
　　何渺渺见劝不动，果断放弃，“行吧。”

　　沈萤旁边坐着陆一帆。
　　何渺渺拎着啤酒瓶，走到他们俩人当中，问陆一帆：“她不喝酒，那你喝不喝啊？”
　　他把自己的杯子挪到右手边，防止她给自己倒酒，“我也不喝。”

　　何渺渺很不理解，“怎么你一男的也不喝酒啊？难道，你也喝饮料？”
　　“嗯，是。”陆一帆简洁回答。
　　“不喝拉倒。”何渺渺转身去找老高了。

　　老高的杯子里，还有酒没喝完，“没事，他们不喝，我喝。”
　　“那我给你满上，你跟我喝一杯。”何渺渺一扫之前的郁闷，笑嘻嘻地说。
　　老高也很豪爽，一拍桌子，说：“满上！”

　　饭桌上，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
　　沈萤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之前林怡跟自己说过，陆一帆的父亲是因为酗酒过度去世的。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滴酒不沾的？
　　她正胡乱想着，眼前忽然横过来一饮料瓶身，紧跟着一声询问。
　　“椰汁，你喝吗？”

　　沈萤因自己前几秒还在猜测他的事，这会儿冷不防正主突然跟自己说话了，难免有点心虚。
　　“喝吗？”他又问。
　　沈萤强装镇定，点点头。

　　陆一帆一手扶着瓶口下方的位置，一手抬着尾端，往她的杯子里倒椰汁。
　　倒完后，沈萤说了声谢谢。
　　陆一帆笑笑，给自己也倒了杯椰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