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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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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俩没能看上《原野》,因为临剧院那条路上出连环车祸了,事发没多久,周宋壹路过,看那边人手不够,直接下车帮忙去了。他把摩托车停在榕树下,摇曳的野菊绽出几朵,颜色鲜亮,顺手就掐了一支,塞林航手里,让先数着花瓣一共有几片,他忙完就回来了。
林航拿着花儿,也不恼他要多管闲事,而是转着根茎,觉得可爱。等久了才会让他有愧疚感呢,林航席地而坐,眼睛追着他忙碌的背影,不管不顾地看。
周宋壹进到现场,掏了警察证,问是否需要协助。因着大货车侧翻,油箱漏了,里头人被卡住双腿,尚未救出,又怕有爆炸的危险,现场仍有需要救助的伤员,拖一秒都有可能酿成惨剧。
油渗进沥青路,滴滴答答,蜿蜒出一个不规则的形状。他持了工具,探到车窗,叫里面的货车司机不要丧失意志。
太阳穿过云层投射到地面的光亮到刺眼,秋天的阳光温度缺失,依旧照的人额上冒汗。好在有惊无险,在伤员都被送上救护车后,周宋壹脱掉外套,用胳膊揩了把汗,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他看过去,先听见一声爽脆的:“交警支队,唐粤。”
倍儿精神的一张脸,应该很得老一辈人的喜爱,周宋壹习惯看人先留下初印象,他只道:“周宋壹。”
唐粤谢人不带官腔,有些熟稔道:“谢谢你的帮助,帮大忙啦,留个联系方式,明儿给你送面旗去。”
周宋壹笑了,拒绝说:“不搞那套,都是为人民服务。”
唐粤跟着笑,道:“你身手挺利索的,联系方式还是留一个,多一个朋友,多条道。”
周宋壹就给他报手机号,榕树下的林航见这俩人有说有笑的,坐不住了,站起来时有些猛,眼前一黑,等到清明周宋壹已经在跟前了。
“腿麻了?”周宋壹问。
林航摇头,回说:“站太猛了。”
周宋壹掏钥匙给他翻水喝,顺手连塑料瓶盖儿都拧了,他喝水,周宋壹对着摩托车视镜整理仪容。额头和颊上都脏了,一点点的灰和油,有够狼狈的了。往兜里翻纸巾,要耍酷穿皮衣就没兜,摸了半天,还是林航递上来一块儿手巾。
“还随身带呢。”周宋壹对着镜子擦脸,想他小时候就有随身带手巾的习惯了,长大了居然也没嫌麻烦改掉。
“环保。”林航攥着水瓶,看他侧影翘起的乌黑睫毛,茸茸的,存在感很强。
周宋壹觉得粘,嫌不干净,转头对着草丛,唤弟弟道:“搭把手,洗个脸。”
纯净水瓶口流出小股细流,被他并掌接住,粗糙的洗脸,前额头发沾上水滴,等一瓶水流完,他直起腰,甩掉头发上的水,爽朗地冲林航笑,道歉呢,“不好意思,剧可能散场了,请你吃饭做补偿。”
潮湿黑发和刚洗过的脸,干干净净,不由分说地占据林航尽数视线。眼神被固定,心也被牵着走,全靠短短的指甲叩进肉里,才能忍住擦干净他的脸吻他的冲动。
哥,别这样笑。
“行么。”周宋壹见他不吭声,以为生气了,预备再说点什么,他却是从口袋里又拿了张纸出来。周宋壹抬眼看他,没接,反倒是埋在他手上,濡湿纸巾,蹭干净脸,吊儿郎当地问:“行不行啊,给句话。”
闹着玩儿似的。
林航喉头涌动下,看到他发旋,手指难以自控的弯曲,极轻,极轻的摸了下他的脸。边用僵硬的声线回:“行。”
日头已然西斜,风开始变成一把小刀,可见深秋将至。
周宋壹把人带去了西餐厅,烛光晃晃,圆桌上坐着他俩,即不像吃家常便饭的吃,又没有饮食男女的浪漫,七分熟的牛排在餐盘上显得色泽不足。还要骑车就没要红酒,点了气泡水,碳酸在口腔打击牙齿,麻麻的。
只字不提错过的剧,也不问牛排好吃与否,时间浪费掉就浪费掉。
等到结账的时候,看到那笔数目,林航要付,被周宋壹一个眼神看过来,没有当哥的让弟弟付钱的道理。林航开始后悔,装什么穷,往日里名车名表名牌用着,现在要他那领着微薄薪水的哥哥请他吃上流人士吃的牛排,忒不是东西了。
饭饱周宋壹送林航回学校,天幕暗蓝,像剖开的假宝石,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在地平线。
回时路短,他把林航送到校门口,林航叮嘱他回去小心,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他正待出发,手机突然震了两震,摸出来一看,短信上写着:
乖乖,不要跟陌生人讲话。
不然用手铐把你铐床头。
他皱眉,忽的抬头,环顾四周,大学门口除了葱茏的树,和稀稀疏疏抱着书本路过的同学,不见可疑人物。林航正低头玩手机,似乎是没听到摩托车声,所以回头,冲他摆了摆手。他点下头,跨上摩托车走了。
他把此人年龄锁定在二十七岁至四十五岁之间,暂定为有某种癖好的心理不健全的人。在暗处监视他是吧,周宋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回顾他今天讲过话的陌生人只有唐粤,车祸现场太混乱了,他压根儿顾不上,一种困顿感笼在他心头,不是畏惧,而是厌恶,不堪其扰。
翌日他接到电话,说是昨天西餐厅有活动,他是幸运儿,可以免单。奇怪的是昨天并未在店内看到有任何活动的迹象,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不是什么值得惦记的事。
期间他又收到了几条短信:
不要和别人讲话。
乖乖,亲嘴。
周宋壹烦了,险些打电话过去,刚要按拨打键,就心烦意乱的把手机丢抽屉里去了。
他抽空去了趟少管所,接那个偷盗的小孩儿,说是那小孩儿没有父母。
进了趟少管所,头发都推平了,精瘦,周宋壹见他时愣了下,反应过来是他,叫了句:“成小兴。”
成小兴瞧着他,有点像耗子见猫,想跑,被他抓住后领子,提着出了少管所。
“跑什么?”周宋壹问他。
“咋是你,我要给我饼干的姐姐。”成小兴挑三拣四,挣了两下,从周宋壹手底下滑出来了。
周宋壹好笑地呛他,“要什么姐姐,没有。你家住哪儿?”
成小兴眼珠子滴溜转,说:“我没有家,我四海为家。”
怪贫的,周宋壹就问他:“你卧床的老母和妹妹呢,跟你不一个家?”
“那是我骗你们的,你们也没信啊,不然我能从少管所出来?”成小兴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刺手。
周宋壹:“少废话,家住哪儿,送你回去。”
成小兴低头,脚尖对了对,偏内八,嘟囔了句:“我真没家。”
周宋壹不想跟他磨嘴皮子,正要拉他上车,他突然摸着后脑勺,倒着退着跑,喊道:“谢谢!真没家!别管了!黄河之水天上来!黄河之水天上来啊!”念着念着就跑拐角消失不见了。
周宋壹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出神,没准备追,所以叫他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