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叫我男孩》禾汝乔

2、相遇

　　“爬！就是爬也要给我爬到学校去！要不然让你做个男孩！给我放下尊严！咳咳……”可能因为过于激动，妈妈的双眼变得通红，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地挤出前面的话后，开始受不住地大口大口地咳嗽。她的样子一遍一遍地在我眼前刷过，我用力地抱着自己的双膝，努力地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脚，我想给自己一点真实的感觉。
　　“云儿……”忽然奶奶慈祥的笑脸出现在我的面前，那种幸福的感觉又溢满了我的心间。原本我也不过只是一个最最平凡的孙女，会在奶奶的身边撒娇，会故意地激怒爷爷但一点都不会害怕，因为知道奶奶会永远地护着她，会在早上故意地赖床，惹得奶奶一遍遍地来叫，会趾高气扬地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爷爷年轻时怎么怎么样，会在调皮地犯了错误之后，把责任全都推到别人身上。我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孩，一个没有野心，只想长大的女孩。
　　“爬……！”“你要的是生存！”“你跟别人不一样！”不一样……六年的小学生活过完了，我也终于愚钝地发现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原来我一直和别人不同，只是为什么我自己竟没有意识……“我把你带来这个陌生的城市，就是要让你重新开始，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没人帮得了你！”……
　　好，残忍……
　　“呜呜……”一阵压抑的哭声。是自己的吗？我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
　　“碍…”突然的放声大哭。我猛地抬起头！不是我，这哭声不是我的！可，是谁？我扫视四周，漫漫的青草覆住了潮湿的沟道，身后矮小的断墙上长满了开着小白花的野草，一阵风吹过，簌簌地，仿佛吹落了某些东西，无奈，却轻到不易察觉。
　　我忽地转过身，盯着自己身后的矮墙。良久，终于再次发出了轻轻地骚动。随之而来的是满空气腥甜的味道，一种让人头晕目眩的味道。我的心猛地一阵震颤，然后慌忙地向矮墙上爬去。不知道为何爬了无数次的矮墙，这次爬起来竟变得艰难而又漫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如沙漏速度般滴着殷红鲜血的手，仿佛刺痛般，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又是一阵眩晕。顾不得许多。我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也不管自己究竟是如何连滚带爬地赶到了那只淌着血的手腕旁。我用力地扯断自己的上衣，用扯下来的布紧紧地裹住那只渐渐苍白的手腕。可不多一会，血便又渗了出来，汩汩地流着。
　　“怎么办？”我慌了手脚，泪无声地汹涌了出来。抬眼撞上空洞虚渺却是满含笑意的双眼。好……漂亮的双眼！我不禁一时愣怔起来。双眼开始审视起眼前的男孩：塌塌的鼻梁，满脸的苍白却掩不住的红红的樱唇，黑光发亮的短发在树影间斜过来的一束阳光下竟变得虚幻而刺眼，颀长的身材，尽管精瘦但却壮实。可以断定，他的年龄与我相仿，但目光中流露出的神情却要比我幼稚很多。当然，行为更是幼稚！
　　心中无名的怒火升腾起来，捂住他手臂的手不由自主地用紧了力。他对着自己苍白地笑着，仿佛满足，仿佛，幸福……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的眼睛在他看来是不是已经变得通红，我只知道他忽然挺直了脊背看着我，而我的愤怒也突然地就达到了极点，不由自主地就朝他吼了起来：“胆小鬼，有本事你就活给他们看！！！”说着，我的手更用力地紧了紧，仿佛将所有的愤怒都释放在了它的力度上。
　　男孩慢慢地坐了起来，看着我的目光开始有了焦距，那苍白虚弱的笑容也慢慢地消失了：“你是谁？怎么在这？”声音冷冷地，充满了戒备。
　　“有我在，你别想得逞！”我依然愤怒。
　　他忽地甩开自己的手臂：“你凭什么管我？”这时，我发现他的手腕竟然不再滴血，而被我握过的地方出现了一大块黑青。“说，你是谁？”
　　“那，我们一起死，如何？”我猛地拿起那把仍然沾着淡淡血渍的水果刀，用力地割向自己的手腕，他忙地拉住我的手，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看着一个外星人。
　　“你到底是谁？”声音仍然是冷冷地，但却已变得柔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使劲地甩开他的手，也扔掉了手中的水果刀，然后坐回靠墙的位置，抱住膝嘤嘤地哭了起来。我的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绝望跟对死亡的恐惧的感觉，我抑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就连心也跟着颤抖起来，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呢喃：“你也会选择这样……你也会选择这样……”我的固执，我的坚强忽然在这一瞬间崩塌。
　　阳光斜斜地透过树枝漏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仿佛连那阳光肆意穿梭的声音都可以被听得到，地上的草地氤氲地蒸腾着浓浓的香气。男孩怔怔地看着我，而我抱着膝一动不动，不再抽泣，良久，这样的一幅画面仿佛已经被那样定格住。

作者有话说

　　悲剧的相遇，却让我这个作者期待着不悲剧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