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行》骑驴载酒

3、第三章 江洋大盗

　　温柔醒来的时候，祈染已经杳无踪迹了，也不知道他最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细细想来这么多天的相处，祈染的确给她的生活增添了很多不一样的体验，再回到一个人的状态，突然就觉得有点不适应了。

　　不过想一想，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而她也要继续她的征程。

　　如此又过了两三个月，草木葱茏，天气温和，温柔因追踪许久的一个江洋大盗而进了凤阳地界，入眼的便是一派花柳繁华，车水马龙的景象。

　　第一个晚上，温柔跟踪那大盗进了一处青楼，一个错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后来连着几天都没找到，哪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大盗居然又让她给抓了个正着。

　　这一次则是追踪进了一处书香门第的宅院之中，温柔爬在窗外向内偷瞧，居然是个小姐的闺房。

　　原来是“翻墙会佳人”。

　　江洋大盗竟还是个采花贼！

　　温柔正犹豫着出手之际，听得屋内交谈声传出，倒是令她大感意外！

　　“冯郎，你来了！”

　　女子声音柔若无骨，气息幽弱，但听得她并不惊慌，显然和江洋大盗是极为熟悉的，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玉娘，你身子可好些了？”

　　往日粗旷的汉子今日声音也变得格外温存，而且听得出他对那女子关切非常。

　　温柔思索着，决定接着往下听听再决定到底出手还是离开，虽然偷听有情人闺房秘话德行有亏，但是今日也是万般无奈之举。

　　那玉娘呜呜咽咽道：“我就知道你回来看我的，你不必担心我。”

　　大盗心疼不已，压着嗓子哀痛万分地道：“玉娘，都是为了我，是我害了你啊！我……”

　　玉娘着急地替他解释道：“不，冯郎……咳咳咳……这不怪你，你我是两情相悦……咳咳咳……”

　　屋内传出瓷器碰在一起的清脆声响，紧接着大盗道：“玉娘，你怎么样？来，喝口水，别说话了，休息一下，好吗？”

　　玉娘呷了一口茶，又咳嗽出来，大盗赶紧替她拍背，道：“怎么，呛到了吗？”

　　玉娘娇喘微微，声音虚弱无力，道：“冯郎，我没事。”

　　大盗压抑着哭声，道：“是我拖累了你，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我……玉娘，你父母将你许了花家，也是为了你好，你……你就别再反抗了，我认命了，我不想看到你为我绝食，为我糟蹋你这副身子，算我求你了，行吗？”

　　玉娘闻言，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不要我了吗？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的，对吗？”

　　大盗只是痛苦地唤道：“玉娘，是我负了你，我冯青云这辈子能遇到你这样的红颜知己死而无憾，可我……我却不能照顾你，对不起，对不起，可我只想要你好好的活着，只要你过得好，玉娘。”

　　那玉娘苦笑道：“若是没有你，活着也了无趣味！”

　　温柔听了半天，不成想竟是这么一个情况，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不成想竟还是个有情有义的痴情种子，听他们这话的意思，还是他们两个已经是私定终身，可是女子的父母却棒打鸳鸯把她许给了别人。

　　观这二人情形，若是真的不能成眷属，这女子又身子如此羸弱，即便不做出什么傻事了估计这么折腾下去也快香消玉殒了，而这男子也要抱憾终生了！

　　温柔推门而入，屋内两人具是一惊，显然都没想到会有其他人在，又惊又怒，大盗低声喝道：“谁？”

　　声音刚落随即朝着温柔的方向拍出一个茶盏，整个人也紧随而来。

　　温柔一手接住茶盏，立马回手挡住大盗的攻势，大盗冯青云见来人是温柔，惊怒交加道：“是你！你居然跟到了这里！”

　　说着，便起了杀心，出手便毫不留情，招招都要置温柔于死地，只是刻意避开了屋内的摆设，生怕惊醒了府内的其他人，温柔接了几招，倒是被对方这不要命的打法给惊住了，她本就半吊子的功夫这会儿更是乱了章法，赶紧解释说：“听我解释啊，我是来帮你们的，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了，行不行？”

　　这时玉娘挣扎着从床上爬起，一下子跌到了床下，冯青云无心恋战，急忙撤手去扶玉娘，玉娘拉住他道：“你哪里受伤没有？别打了，一会儿万一来人就麻烦了，咳咳咳……”

　　温柔闻言赶紧揉了揉受伤的部位，埋怨地道：“玉娘姑娘，你的冯郎没受伤，我倒是被他打惨了！”

　　冯青云怒目而视，道：“我还要杀你呢！你追踪了我这么久，不就想抓我去扬名吗？我因要事在身，一直懒得理你，你却蹬鼻子上脸，今日既然来了，你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玉娘闻言，赶紧劝道：“冯郎，别……别杀人，别杀人！”

　　冯青云安抚玉娘道：“可是他已经知道了你我的秘密，不能留他，否则后患无穷。”

　　温柔赶紧道：“你们真的误会了，在下以前确实是在追踪冯兄，不成想原来冯兄一直都知道！”

　　冯青云道：“你以为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真能抓到我吗？”

　　温柔笑着拱了拱手道：“今日冯兄一番指点，在下已经知道了，在下万万不是冯兄的对手，本以为冯兄不仅是个江洋大盗还是个采花贼，不成想刚才却听到你二人的一腔真情，真让人肝肠寸断，这才现身一见。”

　　玉娘一听“江洋大盗”这四个字不敢置信地看向冯青云，道：“他说的是真的？”

　　冯青云垂下头不敢去看玉娘，温柔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原来玉娘并不知道冯青云的所作所为。

　　玉娘本就靠手肘撑着的身子陡然向后一歪，哭得哽咽不止：“冯郎，是我累了你啊！我……”

　　冯青云慌道：“玉娘，玉娘，你怎么样？”

　　温柔愣在那里，想到，难道冯青云是为了玉娘才去做大盗的？再一想就明白了，他这么做定然是为了讨好未来岳父岳母求娶玉娘。

　　但因为她刚才的莽撞已经闯了祸了，心里决绝愧疚十分想要弥补，赶紧认错道：“是在下刚才说错了话，冯兄和玉娘姑娘不要见怪才是，冯兄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不成想能为心上人做到如此地步，在下很是佩服！”

　　冯青云冷笑道：“你以为你奉承我两句，我就能饶你一命吗？”

　　温柔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说了，在下真的是要帮你们的，‘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乃人生一大快事，不成想今日撞见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既撞见，就没有不帮的道理，若说我不是真心，刚才就应该趁着你们没发现之际跃墙而走了。”

　　冯青云闻言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不过语气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强硬了，道：“兄台若当真愿意帮冯某，冯某自当感激不尽，只是不知兄台要如何帮我？”

　　温柔这才想起来，她还从没介绍过自己，拱手道：“温远！”

　　她借用志远哥名字中的“远”，临时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冯青云拱手道：“原来是温兄！”

　　温柔道：“据刚才所听，在下猜想，冯兄和玉娘姑娘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玉娘姑娘的高堂将她许给了家世更好的花家，冯兄为了心上人，则只好去做了大盗，或许是彩礼太高，又或许玉娘姑娘的高堂执意不肯，玉娘姑娘这才绝食反抗，也才有了冯兄今日之举。”

　　冯青云还未开口，玉娘说道：“温公子所料虽不十分正确，却也对了八分。我与冯郎其实早有婚约，只是我爹娘为了攀上花家这门亲戚，硬逼着他若是凑不齐五万两的彩礼便毁婚。他们不顾我的终身大事，将我许给花家的小公子，听说他天生体弱，生下来就是个瞎子，术士说他天煞孤星，所以自小就养在外院，没什么人见过他，故而至今未娶，寻了多少人家都不成，这才轮到我家，偏我又有这对狠心的爹娘。”

　　温柔听了，暗暗叹息，想到，天下竟然还有如此狠心的父母，说来可笑，那倒还不如她这无父无母之人，反倒落了一身自由。

　　温柔低头沉吟半晌，问道：“何日花家来迎娶姑娘过门？”

　　玉娘道：“下月初七。”

　　温柔道：“那便还有半月的光景，来得及！”

　　玉娘和冯青云闻言都是一喜，兴奋地望着温柔道：“温兄有何办法？”

　　温柔笑道：“想来只有花家的几位长辈或是主母见过玉娘姑娘的，估计当日也见的敷衍，这花家小公子又不知道姑娘长什么样子，若是换个人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日后在外院生活，谁又知道新夫人是谁？就算日后知道了，生米煮成熟饭，传出去了也是丢他们花家的脸，所以他们肯定也会有所顾忌，那时你们也早已经躲得远远地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冯青云道：“偷梁换柱？”

　　玉娘道：“主意虽好，可……可到哪里去找愿意替嫁的姑娘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玉娘做不到为了自己的终身置他人终身于不顾！”

　　温柔笑道：“你放心，我早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玉娘姑娘不必担心！”

　　冯青云奇怪地道：“是谁？”

　　温柔指了指自己，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玉娘和冯青云都是一怔，齐声道：“你？”

　　温柔道：“没错，就是在下，当然了，在下虽然身为男子，但是身型瘦小，扮上女子也是可以模仿一二的，难道你们不信？”

　　冯青云道：“冯某不是不信，只是温兄仗义出手，冯某愧不敢当，又何以为报？”

　　温柔连连摆手道：“冯兄和在下都是江湖中人，拔刀相助本是应该的，何用报答？在下只是希望冯兄和玉娘姑娘到时能赏杯喜酒给在下，让在下沾点喜气就可以了！”

　　冯青云笑道：“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