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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直面你的渴望 ...

  •   我和他站在镜子前。

      一面巨大又满是灰尘的镜子,带着锈迹的边框。

      费尔奇愤怒的喊声由远到近,但他并没有在这扇门前停下。我屏住呼吸,直到确定他不会回来后终于松了口气,这时才迟钝地觉得双腿发软。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站在我对面,因为我惊恐的表情憋笑到脸色发紫。

      希望他是魔法界第一个因为憋笑而呼吸不畅去世的人。

      我恶毒地想。

      弗雷德终于平复了呼吸,假惺惺地凑过来关心:“哦,亲爱的,你还好么?”

      “这句话你应该十分钟前问我。”我努力不那么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红发大男孩耸了耸肩:“这可不能怪我们啊。谁知道有一位拉文克劳小姐会碰巧撞破我们的秘密实验室呢?为了保守秘密当然是——”

      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后半句想说什么,率先警惕地退后了一步:“不,你不要想。”

      他恍若未闻:“——把她拉进来啦!”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头疼欲裂,甚至怀疑从一开始这就是韦斯莱双子兄弟两人暗自策划的阴谋。

      韦斯莱夫妇和我的父母自学生时代就是好友,而这份友谊一直延续至今。比起韦斯莱一家拥有从大到小七个孩子,我家只有我一个独生女,和我同龄的恰好就是弗雷德和乔治,成为玩伴也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也许我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乖孩子,幼年时期跟喜爱恶作剧的兄弟两人一拍即合,从此过上了三人组合祸害周围所有可及之处的鸡飞狗跳的日子。不自谦地说,我小时候拥有一张极具欺骗性的别人家的孩子的脸蛋,捣蛋的绝佳掩护,战绩无往不利。

      然后在我八岁那年被抓到和兄弟俩一起挖地道的时候,我那在泥土和恶作剧魔咒中的童年结束了。妈妈给我强行加了淑女速成课程,哭着喊着也没能改变她的主意,之后我迅速学会了如何鉴赏一本书和恶作剧甩锅。

      反正背锅的人不是我。

      而弗雷德和乔治也不是什么会忍气吞声的人,于是你来我往,少有停歇。接到入学通知的那天,听说被祸害过的人们甚至聚在一起开了个派对。

      在未分院之前,所有人都觉得我会是一个格兰芬多,包括我自己。但分院仪式上我却一头雾水地被分进了拉文克劳,不知道是不是淑女课程的那一摞半人高的教材在其中出了力……用韦斯莱双子的话来说“安啦,反正不是周所周知最坏的那个选项”。

      我嘴角抽搐着让他们别开地图炮,然后被他们一唱一和嘲笑着说话口吻越来越像中年妇女,被我追出了八百米之外。

      总之这两人日常完全无视了院别拉着人窜来窜去,有时候我甚至逗会忘记自己跟他们俩不是一个学院的。直到三年级的暑假发生了那件事……开学后一个月,我几乎都没怎么碰见过他们,于是我也来了气,鬼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在今天又主动跑出来。

      我问:“乔治呢?”

      “另一个方向逃亡去了。”他不甚在意。

      听见这话我也就不再担心了。毕竟比起担心熟悉城堡各种暗道的乔治会不会被费尔奇抓到,我还不如担心一下等会我自己该怎么回去。于是我说:“我还以为你会跟他一起。”

      “拜托,我们又不是连体婴儿。分散注意也是夜游逃脱中重要的一环。”他笑嘻嘻地说,还不忘刺我一句,“而且你跑得也太慢了,万一被抓住后出卖我们怎么办?”

      我冷笑:“……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人品?”

      他冷笑回来:“你又不是没有这么做过!”

      我下意识反驳:“去你他……”啊等等我好像真的做过,表情镇定地改口,“哦。”

      这次轮到他自觉取得胜利,趾高气昂地用鼻孔看我,让我拳头都开始发痒。

      但到底是理亏,我讪讪地扭脸不去看他,也是这时才有闲心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这应该是间废弃已久的教室,进门后正对着的那面镜子大概是什么讲课示范用的魔法道具,不知道为什么闲置在这里没有回收,四周散布着歪七扭八的桌子椅子,讲台空无一物。

      我随手拉过一张椅子,上面堆积的灰尘像是发霉的奶油——呕,明天肯定吃不下饭后甜点了,对着椅子甩了道清理一新就坐了下去。

      而弗雷德被其他的事物吸引了注意,不顾下摆被拖得脏兮兮的斗篷,蹲在镜子前歪着脑袋研究。

      教室里没有人说话,安静得能听见灰尘和月光落下的声音。这是我和他们两个相处过程中很少发生的事,大多时候我习惯现场会闹成一团吵吵嚷嚷的。

      玻璃窗也是浑浊不堪的,我凑近了看,只能看见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子。我从那一团深深浅浅的影子中分辨自己的脸庞,绝不承认这沉默令我不安。但影子就是影子,我片刻后放弃了这一想法,坐回椅子上,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目光投向这间教室内的另一个人。

      对,因为这里只有他,我不得不去看。

      弗雷德的头发没有修剪,比去年要更长一些,姜红色的头发乱糟糟地垂着,掩住他侧脸棕红色的雀斑。我猜他出门前一定没整理过领口,衬衫压得皱巴巴地,从宽袖的边缘露出一角。

      我有些思维发散:不知道其他人怎么会在这兄弟两人交换角色时认错,在我眼中,他们分明特点鲜明到想认错都很困难。乔治比弗雷德要更臭美一些,发璇向右,大拇指靠掌心内侧有一道发白的疤;而弗雷德更加的口不遮拦和执拗,脖子上有颗痣,眼睛的颜色比他的兄弟更深,就像是——

      “镜框上有铭文。”他突然说。

      我被吓了一跳,甚至没听清他说话的内容,呐呐又问一遍什么。

      幸好他没有在意,只是重复了一次,然后继续分辨眼前的铭文。

      我心悸地看他一眼,但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凑过去研究。但辨识花体字不是我的强项,更别说是残缺的花体字铭文了。比我更擅长这些工作的弗莱德,歪着头打量那些像是装饰花纹一般的文字,嘴里念念有词。

      我站在一旁,照理说不应该在没搞清楚这些魔法道具的功能前就擅自使用,但我盯了这面镜子几秒,鬼使神差地抹开了一片灰,看向露出的镜面。

      “……能看见未来。”

      他艰难地拼完,抬起头来发现我直勾勾地盯着镜子,他挑了挑眉:“你看见了什么?”

      我处于一种极大的震惊,甚至是恐慌之中。

      他催促几声没得到回应,便兀自探头去看。我反应过来,从未如此用力地推搡了他一把,但这力气对于魁地奇好手来说跟玩闹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被他扣着手腕完全无视。男孩为了看清那一小块镜面,整个人都靠了过来,我因为他的动作退无可退,几乎是罩进了他的怀里。

      我屏住呼吸,为未知的理由红了脸。

      “……韦斯莱笑话商店?梅林的袜子!我就知道我们会成功!”

      ……什么?

      我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向镜面,它仍然沉默着映照着那一幕,我和弗雷德拥吻的那一幕。

      他兴致勃勃地继续研究,留意到我从先前就没了声音,分出神来问了句:“怎么?你看到的是什么?该不会是你和珀西结婚的场景吧?”

      我一脚跺在他鞋子上,甩开他的手,拉开安全距离,木然地欣赏着他疼到扭曲的面孔,用一种连我自己听见都觉得吓了一跳的冷静声音说:“不,我看见你和乔治四十岁了还在致力于往我的浓汤里加芥末。”

      “你的浓汤就算拿给地精喝都没人敢动,加入芥末只是友情帮忙调味而已!”他嚷嚷。

      我真不想说话。事实上,我从未如此质疑过自己。我是谁?我在哪?我以前可是见过他换牙打屁掉河里的,为什么我会在未来看上弗雷德?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想脱单会疯狂到这种地步么?

      他全然不知我的复杂心情,只是嘟嚷着下次带乔治来看看,他们的地图又可以更新了。然后又提起刚刚的话题:“怎么样?欢迎加入,甚至不收取入会费,可比那些乱七八糟的社团要好多了。我们可以做得像以前那么棒!”

      什么叫做乱七八糟?我还没从一团乱麻中理出思路,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他指的是我上学期加入的拉文克劳学姐们创立的读书俱乐部。我知道他对我入学以来有些忽视他们的举动有所不满,又因为近来走近珀西的行为更是意见十足,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了,这甚至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是放在其他任何时间,我都能冷静下来反过来吐槽他或者是绕过这个话题,我很擅长做这种事,然而偏偏是发生在当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翻旧账,和刚刚那些不明所以、荒诞的画面,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心烦意乱。

      于是我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别含沙射影,弗雷德。”这明明是件小事,我可以……不,我现在没办法冷静下来,“然后,再一次的。不,你别想了。”

      我知道我现在看上去甚至有些刻薄,但是一时也大脑发热无法用更委婉的语言拒绝,更何况这是他先挑起的!

      弗雷德的表情僵住了。一层看不见的寒冰从他露出的脖颈向上漫延——他的脖子泛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嘴角抿起复而下撇,而那些雀斑也因为激烈的情绪而更加显眼,最后那片寒冰覆盖住了他的眼眸,我打了个寒颤,几乎要被那眼神刺伤了。

      我无法形容那样的神情,因为我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

      他扭曲着一张脸:“哈!我怎么会忘记你是位矜持的拉文克劳小姐?你迟早会跟珀西搅到一块去,甚至愿意舔着脸加入那个书虫怪人聚集地,却对我们的实验室不屑一顾!好吧,好吧!”

      有一瞬间我有些不敢置信,他在说什么?然后后知后觉的愤怒彻底斩断了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我毫不犹豫用更加锐利的话讽刺了回去。

      十几年的相处,我跟他太过于熟悉,熟悉到清楚对方身上的每一处软肋和伤口,于是这场战争中无人后退一步,语言修饰着利刃将彼此刺得遍体鳞伤。

      最后争斗结束于弗雷德铁青着一张脸摔门而去。

      我粗粗地喘了几口气,在原地呆立良久。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月光被乌云盖住,灰尘笼罩着整个房间,玻璃窗上倒映出的我的身影像是一头张牙舞爪的巨兽。我几乎是被灼伤一般地移开了视线。

      而那面镜子仍然伫立在原地。镜子中的两个人还在温情脉脉地旋转,起舞,像是两只负距离的鸟。

      我沉默着靠近,随手一抹过后的镜面只能模糊地分辨出两人的身份。我对着镜子用了一个清理一新,想象中自己使用的是四分五裂。

      瞬间明亮不少的镜子映出两人的身影,看起来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男人一头姜红色的短发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他脸上的雀斑仍没消去多少,低头坏笑着只注视着一个人。而他怀中的女人微笑着——从未如此柔和地微笑着,收紧藤蔓般攀搭在男人肩膀上的手。两人在槲寄生下不厌其烦地跳着那支似乎永远跳不到头的乱七八糟的舞步。

      多么美好的祝福啊。

      永远不会分开。

      我不知道此时从心底涌现的那种情绪叫什么名字,半响自嘲地笑了声,把丢到一边胡乱团起的黑布抖开,披到镜子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直面你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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