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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个和尚是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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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握素醒来的时候周遭喧闹不止，她正被周围一群护卫打扮的一众男女，似携更似押地带离一座宫殿。
她为何会出现在晋王宫里？握素是晋国人，理所当然觉得身后那富丽堂皇，她这辈子梦也梦不见的宫殿就是晋王宫。
还未待她想明白醒之前是在何处，人已经被推上了马，她立刻惊呼出声，自己本不会骑马，这是要做甚。马儿却也跟着受惊，她一双手随即牵住了缰绳，竟有模有样地驾马行去。
一路同众人从侧宫门逃出、出城门，也不知什么时候汇入了一行浩浩汤汤的队伍，更不知她身后是金尊玉辇。
她目光呆滞，却又行动自如地指挥行军，进驻行宫时还与天子进行了密谈。
而她真正的神志却在回溯过往，脑中似是涌出了许多不该属于她的记忆。这几日她被请进宫里筹备祭典，宿在宫内，却偏巧不巧遇上了蓄谋已久的逼宫。
又捡了个不得好死的话本！
她陷入了梦魇——会往复折磨的梦魇，在先前所历的梦境中她本是个魔头，突然成日只知吃喝玩乐，最终被部下裁决遁入死门。
自己在这梦魇之中，似乎极为自由随性，就如上一个梦中她选择了随心所欲，不再为天下充当为害一方的大魔头。
在当前的梦境她是弈朝万人之上的女国师，思绪随梦落到眼前，她才觉手中又突然多了一柄剑。
“你谁？”
“夫人怎的还不记得为夫了。”递予她剑的男人自顾自地言明。
“我乃一国国师，何来的夫君。”她下意识地作答，趁着接过的剑柄给了那登徒子一击。
“我是洛华山青若寺的和尚，我亦还娶了妻。”
她的梦确然怪哉，在这里一个和尚居然叫嚣着与她早已结为夫妻。
她才定睛一看，运功往后躲剑柄的和尚，两手悬开、僧鞋点地，正值金秋，山间风动之时，一身破袈裟也好似飘逸了。握素那时不知是看那缤纷落英迷了眼，还是见此情此景痴了心，反正这一幕此后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成了最深的孽。
一个无名和尚，怎生得朱唇贝齿，怎生得娥眉杏眼，像那无性别之菩萨，握素的前十九岁年华里从未见过这般人物。
上一刻握素才想赶紧回院歇息，让护卫来赶走这疯子，此刻却想，这是她的梦，哪怕只贪皮囊，就算是圣僧又如何，就算是九重天上的神仙又如何，留在身边多养养眼也是好的。
故而她离他近了些，九婵神色微变却又轩眉瞧她，握素才意识到他最神性的绝非女相的面庞，而是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态。
“夫君这是，还未曾为我还俗吗？”她边说边作打量他衣着的虚势。
被这磨人梦魇久缠，握素突然生起几分玩心，平素便最不知礼、甚或不懂廉耻何物的握素，这下只觉正中下怀，这梦也才算真真是自己的梦了。
“夫君”这般称呼，不过言语，她更是毫不在意。
“来得匆忙了些。”
握素听这怪话听得哭笑不得，怎么，这夫君是匆忙得还未还俗娶亲，就赖上她这个便宜夫人了吗。
但握素再见九婵时，他却已换了身腰间束着宝蓝色缎带的白衣长袍，空荡的头顶虽然还是突兀了些，整个人看上去却有了几分世家子弟的意思。
“你又来作甚。”握素正一人闭关于书房，院内的仆役守卫皆以为他们这位国师忙于国事，自然不知来人刚吵醒她的清梦。
“你不该先问我如何来的？”
握素也意识到自己关注之事有些偏差，弈皇帝虽然躲叛军躲进了南方的深山行宫，行宫守卫却依然人手充沛。
她一时语塞，九婵便又言，“你不是记不得我们结过亲了吗，我今日便重下聘礼。”
“胡言乱语，贫道身边人皆不知九婵是谁，更别提他们的国师还曾婚嫁是如何荒谬。”
握素今时今日在宫中生存，弈皇帝时时要找她商国策，她也就硬生生学会端出几分国师架子了。
“你为国师，与我结识时我尚在空门，这门婚事自然只是天地与你我能知。”
握素已不管他是字字玑珠还是继续满嘴胡言，心思却是飘去了另一重天地，他显然只身前来，又何有聘礼一说。
似是通晓她心之所想一般，九婵突然从衣襟内摸出一个袖珍锦盒。
“这是在下的聘礼。”
握素好生好奇这盖不住手心的锦盒里能盛得上什么能作为聘礼的宝物，于是又不自觉地靠他近些。
宝盒启开，里面却只盛着两块卖相丑陋的糕点。
她的嫌弃之情几乎是立刻流露的。
“是在下亲手所做。”这人面上的笑意倒是从进门她瞧见他就没曾卸下。“尝尝。”这俩字似有魔性，她本想呼来护卫，一只素手却不受控制地取出一块递进嘴里。
尝到糕点滋味的握素神情一变，先是惊喜再又疑惑，这是她在这个天杀的梦里，第一次尝到可以称为“滋味”的东西。
天知道这梦里的人厨艺是多差，又或老天爷得先为她解释一番她的五感六识都如此真实怎么偏偏味觉出了乱子。
她几欲流泪，没控制自己宣泄情绪的冲动。
“我当魔头的时候也吃喝玩乐过，可这何尝有过吃之乐。”握素也不管对方能否听得懂，会否觉得她疯魔了。
更疑惑在，两块皆已入肚的板栗糕，还同自家娘亲所作极为相似。
“你别再提什么夫君之事了，你给我当厨子吧！”
“老君，卦象如何？”
三十三天离恨天，极顶之上的兜率宫内，老君和一位女神立于一盏连打磨都甚为粗糙的石灯身前。
石灯灯台乍看不过是块能立稳的寻常石头，其上的光影却玄妙非常，无灯芯却明，灯影中还暗藏卦象。
“辛厌神君已然入境了，卦象显明，她于洛华山与他照面。”
“终象又如何？”女神面色如常，细看她却通体透光，似是离了原身的魂魄。
老君在灯旁捻了捻指尖，灯影浮动，这是天地初开时便诞生的法器——聚灵灯。
“小神君入灯这一变已将劫作成，天命已定，上神自可安心。”
老君捋了捋白须，怡然地向内殿步去，聚灵灯的灯影随即化为虚无。
还守着那块丑石头的汝幺上神，身着银白纱衣，披水芙色纱带，灵珠在目，山黛在眉，玉砌鼻峰，月勾嘴角，素手芊芊而身形流动。
她念及那位小神君，神思恍惚了一霎，那日在含元宫内，她在座上，他跪在殿前行拜师之礼。
汝幺从未收过徒，高傲的上古神，从不与谁亲善，却是一面提他一提都觉自己惹上了俗物，一面又暗示这位凡胎飞升的与自己有缘。
她牵动两指似乎想抚上那块石头，未能触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