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之忘怀》飞来

8、实验

　　“实验？拿我来做实验？！”
　　“对。”宋医生的口气好像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提起实验，他冰冷的眉目才仿佛有点鲜活起来：“我的两个委托人打了一个赌，他们想知道当一个人身边的所有人都坚持一个从未发生过的事实的时候，那个人会不会接受别人的想法，篡改自己的记忆。所以他们雇佣我来建立一个实验模型，完全从心理学的角度进行这个测试。”
　　“那么，我之所以会想起那些从来不存在的东西，是因为你把这些事情装到我的潜意识里了。”
　　“不不不。”宋医生摇头：“虽然从催眠术的角度那也是可行的，不过那不是我们这次实验的目的。我在对你进行治疗的时候，没有给你施加过任何影响和暗示，我所采取的是纯观察的角度。你的记忆里之所以出现那些不曾发生过的事件，是因为你接受了周遭环境带给你的心理影响，并在潜意识里的对自己进行了的强烈自我暗示。”
　　腊八儿终于缓过神，在心中把所有事情穿了起来：“那么那笔遗产，那笔遗产也是你安排的！”
　　“没错。”宋医生开始有点不耐烦的了：“那笔钱是我们付给你的酬劳。不过遗产的事儿是怀大志安排的。本来实验结束后就没有必要再瞒着你了，我原打算直接把酬劳支付给你并告诉你真相。可是看样子怀大志好像真的爱上了你，为了不让你知道真相，他从自己的酬劳里拿出一笔钱来买通律师，伪造了那份假遗产。”
　　“那笔遗产、还有给我舅舅家的那份，送安小谢出去读书的钱、还有怀大志开公司的钱，应该也是你们付给他的报酬。你也应该有一大笔酬劳，再加上实验经费。你说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赌局？”这可真不在腊八儿所能理解的范畴里。
　　宋医生简单的说：“这些钱于我的委托人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腊八儿突然发火：“你研究我干什么呀？你应该研究你的那两个委托人去，那是多好的心理研究对象呀。两个有钱又变态的老头子，吃饱了没事做，自以为自己是上帝，拿普通人的生活来做实验……”腊八儿哽住，眼泪夺眶而出。
　　那一瞬间，腊八儿真希望自己随身带着那本存折，可以当着宋医生的面撕的粉碎，兜头兜脸的扔到他脸上。可是转念间腊八儿自己也想到，存折不比支票，撕了还是可以补办的，撕存折未免显得太做作。这个念头转两下子，也就淡下去了。
　　这时候搬家的人又敲门进来，看见满脸泪水的腊八儿，愣了一下，都有点不自在。宋医生却状若无事，从容指挥他们把其余的箱子都搬走。
　　腊八儿才算明白，自己在宋医生眼里，恐怕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他一直只当她是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可是还有很多问题还是要问他才明白。
　　腊八儿问他：“我父母和琳琅……”
　　宋医生指着墙角堆着的半米高的一堆纸张：“这是这个实验的所有文字报告。我已经在电脑里存了一份，这份没有用了。你要是不嫌麻烦，自己慢慢看去吧。”
　　说完带上门，扬长而去。
　　腊八儿看着厚厚的一叠资料，有点迷茫。然后她慢慢在墙角席地坐下，一张一张的翻阅那些资料。
　　资料建立的很完善翔实，从最初建立好实验模型开始，接着筛选实验对象，仔细的评估每个人的心理状况，最终选定腊八儿。
　　然后是对腊八儿全方位的观察与监控，腊八儿打个冷战，从她被确定为实验对象开始，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她的所有电话被窃听，公司和家里电脑只要一上网，一切活动都被即时传送到实验室进行整理分析。还有人去她的家乡，详细收集有关她过去的一切资料，巨细无遗。
　　再来是选定男主角，有一份详细的心理报告分析腊八儿可能心仪的对象，多方面的比较、评估、考核，最后小职员怀大志胜出。
　　接着评估腊八儿周围的人被收买的可能性。舅舅一家和安小谢很快被评估为可以收买，并且立即成功。琳琅的可能性经过反复商讨，最终认定收买她有点冒险，决定放弃。腊八儿的父母被评定为完全不可收买。看到这里，腊八儿总算松口气，这个世界毕竟没灰暗到叫她绝望的地步。
　　她继续看下去，一年前实验的前期准备就绪，开始启动第一个阶段。请专人为怀大志和舅舅一家写了剧本，派专业人士指导他们的演技，反复彩排直到毫无破绽。
　　同时用最先进的间谍装置，拦阻转移腊八儿和家里的电话通讯，所有父母打给腊八儿的电话都被转接到别处由人冒充腊八儿接听，而腊八儿给家里的电话也一样是由别人接的。父母在和冒充者通话的过程中得到怀大志的信息，而怀大志又借口出差路过适时出现令事情变的更加真实。琳琅和腊八儿的网上聊天和为数不多的几个电话也一样照此办理。
　　腊八儿回忆那半年里和父母及琳琅的通话，竟是一点破绽也无。她仔细研究资料上每一次的电话内容记录，半年的时间里，也不过有几个微小破绽，可是若不是像这样仔细研究，很难被留心到。他们的功课真算是做到十足，和父母的通话到也罢了，冒充琳琅同她聊天以及冒充她同琳琅聊天，就算琳琅这一年里因为学业繁重与她的联络不像从前那么密切，能在半年时间里不露破绽也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耗费了这样大的人力物力精力财力，只是为了两个有钱人兴之所致的赌局，而所有工作人员都在这么认真努力的做这一切。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腊八儿再往下翻，半年前，那个周末，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他们启动了第二阶段的实验。他们在腊八儿的饮水中落下某种药物，令她昏睡一天，并且在醒来后继续头痛晕眩，他们在腊八儿后脑处贴上一快染血的纱布，令她以为自己曾经受伤。他们安排宋医生在那个下午值班，然后带腊八儿去见他。
　　一切不动声色的缓缓展开，顺利的像他们计划和预期的一样。他们解除了对腊八儿通讯的控制，腊八儿与父母以及琳琅恢复的正常的通话，而谁都没发现这中间被整整篡改了半年。他们把合成好的照片夹进腊八儿的相册里。
　　他们令腊八儿相信这一切，腊八儿没有选择，她只好让自己相信。
　　一切天衣无缝。
　　或者说本来可以一切天衣无缝。可是毕竟他们无法控制所有的变数。武夷山的顾晓眷就是这个变数。
　　腊八儿昏昏沉沉的想：为什么要让我发现，如果能就这样瞒我一辈子，我不是可以很幸福。
　　天色已经大亮，不知不觉中一整夜已经过去。腊八儿又累又困，她就那样缩在墙角，渐渐睡过去。有时她有一点清醒，可是意识非常迷乱，她觉得头痛如裂，全身非常非常的懊热，想挣扎着离开，却半点也动弹不得，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她有点怕，我是不是就要这样死在这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了，又想，算了，死了倒也干净。
　　不知多久之后，昏迷中她感觉一双冰凉的手在探她的额头，有人轻轻唤她：“腊八儿、腊八儿，你醒醒。”是怀大志，腊八儿放下心来，由着他抱起她，大步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