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眼眸》南下十四

20、草莓甜味

　　月末，南城教育局联合南城的各大高中举办了个“风纪周”的活动，为了就是宣扬遵纪守法等云云。

　　要承办此次活动的开幕式，这种正能量活动已经司空见惯，不太需要动脑筋就能猜测到整个活动的流程。

　　由于开幕式上要有学生代表发言这一项活动，七中从高三年级的学生里面选了一个，以成绩为标准，选的是此次年排第一的祝清言。

　　当蔡老师在讲台上宣读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一班同学们都没有异议。毕竟要按实力说话，他们对于祝清言的成绩都心服口服。

　　下课后，祝清言跟随蔡老师取了发言稿。

　　蔡老师把她留下来，说了一会话。

　　“这个演讲不用紧张，基本就是走个形式。记得那天要穿一件白衬衫。”

　　他拿出标志性地茶杯，呼着热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祝清言嘴上答应，心里却在好奇，光是这点小事的话，蔡老师根本不至于单独把她留下，果然下一句就听他说道——

　　“清言啊，昨天你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

　　祝清言心中咯噔一下，她母亲根本没有和她提这件事，甚至于她们两个这几天根本没怎么交流。

　　“她……她说了什么？”

　　蔡老师似是品出了她语气中的紧张，忙安抚道：“放心，你学习成绩这么好，平时在学校里表现也很好，我肯定不会偷偷说你坏话的。”

　　说完，他还干笑了两声，可惜并没有缓解这份紧绷的气息。

　　祝清言静静地等待着蔡老师的下一句话。

　　“你妈妈先是问了问你的学习成绩，然后又问了咱们学校转学籍有什么流程……这，我没太搞懂啊。”

　　转学籍……果然。

　　午后阳光洒在祝清言的身上，可她却感到一阵从心底渗上来的凉意，逐渐由心脏蔓延到四肢。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几周前的那次通话，母亲说替她选好了几所国外的大学，让她试着挑选一下。

　　看来她的严词拒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母亲前一阵就流露出先把她转到国际学校，然后再一步步铺好留学路的意图，看来，她仍然没有死心。

　　祝清言甚至想要笑出声来，她母亲一向专治惯了，怎么会把自己的意愿放在心上？她口口声声打着“为你好”的幌子，结果做出的事哪一件不是伤她心扉？

　　心绪错乱见，祝清言忽然生出一股直接向母亲打电话质问的冲动，但她的理智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她闭了闭眼，缓缓神，礼貌答道：“谢谢蔡老师，这件事您先不用管。”

　　蔡老师知道她家庭情况特殊，他几次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清言啊，距离高考也没多久了，老师不担心你的成绩，但你一定要稳住啊。最后这一关头转学……多多少少都是会有一些影响的。”

　　蔡老师倒不是为了自己班的成绩才说出这句话的，而是他身为一个教学经验极其丰富的班主任，实在不忍心看这么一颗好苗子出现半点闪失。

　　祝清言懂得他的关心，她承诺道：“蔡老师您放心，最后这半年我一定会和一般同学一起度过的。”

　　-

　　祝清言拿着发言稿，快速走回教室。

　　她面上平静，心里的滋味却不太好受。原生家庭的影响不是她想屏蔽就能屏蔽的，一次又一次被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背刺，就算她再坚强，也只是个还没成年的女孩。

　　她回到座位，一言不发地盯着手边的教材，只是经历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

　　祁溯直起身来，悄悄观察着她的神情。

　　直觉告诉他，此时此刻祝清言的沉默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他活跃着气氛，试图开个玩笑，“怎么？不想在教育局那帮老头子面前发言？不想就直说吗，我来替你。”

　　祝清言头都没转，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喏，刚才从陶珉那抢来的糖，特别甜。”祁溯拿出一颗粉色的糖果，放在她的桌子上。

　　祝清言垂眸，粉色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剔透的光芒，上面印着许多法语，还画着一只可爱的小熊。

　　或许是草莓味的。

　　她拿起糖，剥开糖纸，将那颗糖放进嘴里，然后漫不经心地将糖纸捋平。

　　确实很甜。

　　不用回头，她也能感受到祁溯关切的目光。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虽说苦闷不能分解，但好歹不至于一直憋在心里。

　　祝清言咯嘣咯嘣地三两下将糖嚼碎，甜味迅速在口腔之中炸开，草莓的味道席卷味蕾，令她获得了短暂的、微不足道的愉悦。

　　“我母亲，想让我出国留学。”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轻说出这句话，余光之内，祁溯转笔的动作迅速顿住了。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眉头微皱，像是有些不解。

　　“那你，想去吗？”

　　祝清言立刻摇了摇头，她看到祁溯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她疑惑道：“我似乎并没有什么要去的理由。”

　　祁溯轻轻点了点头，一时间没接话。他刚才已经做了最坏的假设，如果她真的要选择听从母亲的安排，出国留学，那自己……

　　那自己……要怎么办呢？

　　他无法估量出自己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也没有勇气保证自己一定会出现在她的未来里。

　　他能做的，只有当下尽力去争取。

　　-

　　风纪周的开幕式很快就来了，祝清言提起朗读了好几遍稿子。

　　本以为一切都会顺利地进行下去，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掀起了一点波澜。

　　七中高三有个三百多人的大群，里面管理得很松，群里秩序比较乱，平时经常开匿名聊八卦。

　　这次，八卦的战火就燃到了祝清言身上。

　　【这次风纪周上台演讲的是祝清言？她最近露面得很频繁啊。】

　　【啧，刚转过来没几个月，又是领唱，又是校花，又是演讲的，懂得都懂。】

　　【楼上666，好敢说哦。】

　　【这位和她校草同桌的关系可不一般。】

　　校花这件事很搞笑，无论再好的学校都会有有一群无所事事的人，他们的精力放在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上。

　　前不久，论坛上就有人发起了一次校花校草选举赛，祝清言被投到了榜首。

　　但这件事根本没引起多么大轰动，甚至祝清言本人都一点也不知情。

　　可架不住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她之前不是从晋城转过来的嘛？】

　　【理性吃瓜，我有个小学同学就在晋城二中，你们校花姐的风评，啧啧啧啧……】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立刻引起了新一番的热烈讨论，一群人追问他，让他爆点料出来。

　　【哎呦，你们吃瓜热情可真大，那我就再说点吧。我那同学说校花姐在二中时候就天天冷着脸，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样子。】

　　【草，笑死了，她现在不也是吗，高冷姐一枚吖～】

　　【她真的很会装，谁教她的呀？】

　　那人收到了一堆赞同后，立刻有了一种被捧臭脚的快感，自我膨胀使他飘飘然起来，他拿起手机，又在键盘上敲出了一行字。

　　【而且我听我那小学同学说，校花姐的爸妈从没给她开过家长会，但老师依然对她特别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特.权吗？】

　　匿名群里人人都放飞自我，根本不考虑自己的话可能产生什么影响。他们的聊天刷屏很快，几秒钟就占满了一页。

　　这些人好像没有正事一般，从这个话题迅速发散，聊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还是陶珉听说了这件事。

　　他翻出手机，给祁溯看了看，不以为意道：“这群人真是闲出屁了？关他们什么事啊？”

　　祁溯一把夺过手机，把图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这是从哪开始传的？”

　　“还能是哪，就那个匿名群吧，一群人嘴里也没个把门的，什么都说。”

　　陶珉看祁溯神情严肃，忙安抚道：“不用放在心上，这群人就这样，没两天他们就换下一个话题了。”

　　祁溯冷笑了两声，眼神凌厉了起来，他盯着手机屏幕，手上却没什么动作，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那个群的群主是不是四班那个男的？”

　　陶珉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惊讶道：“怎么，你要去找他？”

　　见祁溯真有这个意思，他忙惊呼：“不至于吧，他那人也不是什么讲理的，你找他能有用吗？”

　　“我和他是初中同学，他应该能给我面子。”话刚说完，祁溯就起身离开，徒留给陶珉一个潇洒的背影。

　　陶珉暗自咋舌，感叹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没过多久，祁溯就回来了，事情竟意外地十分顺利。

　　“他和我说他已经很久没看过那个群了，闹出那么多次事他也嫌烦，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就把群解散了，顺便卖我一个人情。”

　　事情发展到这里，可以说是处理得十分完美了。在尚未掀起更大风浪之前，祁溯就及时扼杀了源头。

　　而处在风暴中心的祝清言本人，从头到尾都对此事毫不知情。

　　陶珉暗示道：“多少也悄悄透露一下呗，非要搞什么做好事不留名。”

　　祁溯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真要那么做，我就不是我了。”

　　本以为此次风波顺利解决，可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祝清言的身边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