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山河》陆暖朝

2、听雨阁

　　第二章

　　此时正值夏季，太阳虽是火辣辣的照着，但坐落于晴川北边的听雨阁却并不显得炎热，反而有点凉飕飕的。

　　晴川客栈在山下的镇子上，也跟着沾了点光。

　　“公子,”一个身穿短打的高个子年轻人，敲了敲客栈的房门，等到里面的人允了声“进”，他才推门而入。

　　穆衍坐于桌旁，沏好一壶茶，正打算往嘴边送，却突然空了手。

　　“公子，我知道您心疼下属，但倒茶这种杂事还是让属下来比较好。”说着，他一口将抢来的茶闷了。

　　“谢离！你说说你，如今有二十一二了吧，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一点大人样都没有。有哪个姑娘愿意跟着你？”穆衍扶额，顺带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活像一副爹替不孝儿感到恨铁不成钢

　　“公子不也没娶亲吗，又何苦来取笑我。还有，谁说一定是一个姑娘。”谢低着头，喃喃道。

　　穆衍听了个正着，站起来就给了他一个脑崩儿，“呦呵，你这小子，现在都会取笑你公子了！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呗，而且还不一定是个姑娘。哪个时候带来让我见见，让公子替你把把关？”

　　“公子又取笑于我。”谢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该出发了，还在这傻笑。”

　　随后，穆衍理了理自身衣物，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出了门。“唉，小孩儿长大啦，都有小心思了。”

　　这次大会并没有广发请柬，只给几个必来的宗派发了邀请函。其他的只要听闻消息的皆可来，但一部分在入山的一关中就被刷掉了。

　　听雨阁的山门口前有两名着墨蓝色弟子服的人把守着，正是这次大会的第一关，只有过了这一关的才有资格参晏。

　　“予公子！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你说这算不算是老天的缘分？”

　　予洛正在与守门的弟子交谈着，“二公子，宗主说您回来后直接去他房间内候着，不必去宴客厅。”顿时耳边炸起了这句话。“要命，怎么又是他。”当然，予洛也只敢在心里诽谤一两句，此时他只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避开穆衍。

　　“竟是穆公子。自前夜分别后没成想这么快又见面了。想必小友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吧，请。”予洛转瞬间清醒，回过头来带着温和笑容说道。

　　大会的第一关考察的是人的轻功与敏捷。一方池塘内，只有十四根柱子，且大小、长短均不等同。若只有一人单独前来，则两名弟子中的一人便会与他一同。一炷香内，拿到壁岩上的木牌则可，如若落了地，就算作输。假如来人不想和弟子相比，也可等下一位客人。按两组进行比试，二进一，四进二，六进四。

　　穆衍随意的靠在一棵树上，将剑抱在身前，懒懒散散地叹了一口气，“唉。只可惜我现在孤身一人，但我也不想和弟子比试，至于予公子，那日我也瞧见了你的身手，想我也是打不过的，只好等一等了。你先去吧，明日再见。”

　　穆衍依靠着树，正打算闭眼小憩一会儿，没成想有人来了。

　　“那位朋友，别急着去呀，我这刚好来了些人，不如组个队？”说话的人看着像个老江湖，大概有三十来岁，身后跟着一群拿刀带剑的弟子，十二个人，有男有女，穿着不一，差不多是三四个门派混在一块的。

　　那人喊的正是予洛，他前脚刚打算直接进去，后脚就被人叫住了。

　　“师兄，你喊他干什么呀，你也不看看，他既不佩剑也不拿刀的，就拿一柄破扇子，就是一个小白脸儿样，跟这种人组队有什么好的，倒不如与这位公子一起。”队伍中的一个女子撒娇般地，扯了扯她师兄的袖子，顺带向穆衍所在的方向扬了扬头。

　　“阿娇，不得乱说，还不快给人道歉。”被称作师兄的男子佯装怒了一下，随及转过身冲予洛行了一礼“还望小友莫要介意，小师妹自小被家主惯坏了，口无遮拦，我带她向公子说声抱歉。”

　　闻言，予洛笑着回了句“无事。反正一人闯关也无趣的很，人多些反而热闹。加上我与那位公子，恰好十四人，进十人，也不错。”

　　只是他们没看到守门两个弟子惊讶的神色，马上就被予洛堪称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哈哈哈，予二公子爽快，要不您二人与我们五人一组，让他们师兄妹一起，可好？”一女子先是豪迈地笑了几声，再扶着腰边悬挂的刀，信步走了上来。她一身红衣似火，领口与袖口绣着红头鸢，不是天下第一镖局鸿鸢镖局又是谁。红鸢与鸿鸢同音，取红为家族代表色，有愿镖局生意红红火火之意。来人正是这代家主江斌之女江文依。

　　“竟是江小姐，不知世叔近来可好？能同诸位一道比试，是我的荣幸。”

　　他俩的这一番对话可算是惊呆了一众人，江文依点明了予洛的身份，同时予洛也还了回去，一举戳破江文依身份。

　　予洛道：“小李，挂八个木牌，时长延至三柱香，其余规则无变化。诸位请上木桩。”随后他又对始终倚靠在树边的穆衍问道：“穆公子，时才有所冒犯，私自替你应下了这场比试，不知你是否愿意。”

　　“予公子说笑了，既有美人在旁，我又怎会拒绝呢？来吧。”说着，他走到予洛身边，几乎是贴着耳边说了句，“阿洛，不管你是真忘了我还是装作不认识，我有必要提醒你，不要逞强，你病了，且真气很不稳。”

　　“放心，有分寸。”予洛低声回了句，转身又道：“本是想赶快去帮家兄处理宴客的事务，但江女侠诚邀，我也只好作陪。”

　　这短短的一刻钟内，虽说没发生什么惊人的事，但已经足够把那群是兄妹惊掉下巴了。他们没想到那个月白色衣裳拿这着一柄折扇的是江湖有名的予家二公子。适才自家小妹的失心之言说大了是狂妄，没有家教，往小了说是小女孩儿初出茅庐，还不了解江湖。但师兄的有心包庇之言就有话可说了，虽说道了歉，想也是没什么真心的，心里或许还在调侃这是谁家的黄毛小儿。

　　镜湖柳家，一个小门小派，但其宗主自认高大，凭借自己是江湖门派，在其辖区内为非作歹，经常性自导自演救人民于水火之中，引出了无数怨言，他偏偏还不以为意。

　　“诸位，请上桩。”那名名唤小李的弟子道。

　　十四根梅花桩，恰好一人站一根。十枚木牌中有五枚放在了西南边的墙壁上，竟是方便了江文依他们几个。剩下的三枚木牌各自占一方。

　　“师妹，待会儿你直接转身拿我身后那块，师兄给你打掩护，然后下去等我们。”

　　“嗯。”

　　随着小李的一声“开始！”那师兄立即拔剑向右方刺去，对方也反应极快，倏地用折扇抵挡剑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眯起来，显得更加凌厉很辣。予洛当即运起内力，将执剑人一举震开身旁，继而侧身运起轻功向后方掠去，根本没想去同柳娇抢。那方正好没什么人，予洛以迅疾的身影绕过中途的一个弟子，拿到木牌就落了地。

　　予洛迅速地往前走了几步，将木牌甩给刻名的弟子，正准备去观战，身子却仿佛卸了力一般，陡然佝偻下腰，双手撑着面前的桌子，咳了几声，喉头腥甜，脸色惨白。

　　“二公子，您没事吧？”他这一番可把两个弟子吓坏了。

　　“无事，就是这几天连夜赶路，有点脱力罢了，犯不着大惊小怪。切记不可将这件事传出去，特别是宗主，知道吗？”予洛摆了摆尚有些昏昏沉沉的头，并对那两名弟子威胁道。

　　“嗯嗯嗯。”两人对这场景着实有些后怕，连忙将头点成了棒槌。

　　予洛直起身，打理了自己，随后往赛场看去。

　　只见梅花桩上还有十一人在争斗。而柳娇也在她师兄的掩护下拿到了木牌，正踏着步子往这边走来。

　　其实只要是一个明白人，就懂得这其实并不是团队战，而是个人。只要拿到木牌就胜出，就算你帮着队内的人除去对手，当剩余木牌不多时，也只会发生内讧，除非那人不想胜出。

　　还在柱子上的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彼此都不在恋战，只想着拿到木牌就跑。

　　“江女侠，打个商量，咱俩轻功都不弱，何不趁那群傻子还在僵持时一起去拿牌子，像在俩这样不知道还要打多久。”慕衍因着担忧予洛的身体，就一直关注着他，方才予洛那几声咳嗽一声不落的被他听了个干净。现在的他只想速战速决，并不想跟眼前的女侠再战几场。

　　“这主意好，走着！”令慕衍没想到的是，这位江女侠如此豪爽，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就觉得全身失去重心，向前扑去，原是江文依拉着他已经向着木牌的方向去了。

　　“喏，给你。”江文依随手抓了两个，甩了一个给慕衍。

　　眼见拿到木牌的人越来越多，予洛道：“诸位晚宴见，我先走一步，预祝各位好运，拿下今年会榜前十。”

　　所谓会榜，就是每年一换的江湖新秀榜。

　　予洛说完，就急急忙忙的地进入山门，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心中暗道：“若是还不走，被那小崽子看出什么来，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