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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爹死了,得到一个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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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然用颤抖地的手拨通报警电话,这间兄弟二人生活了两年多的出租屋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陈易扬颤抖着抓住王伯然的手。
“他是自杀吧?“王伯然这句或是因为紧张而出口的突兀之言,让调查的警察盯着他看了一眼。
“还不清楚,要等法医出结果,你为什么这么想。“
王伯然抓住自己的衣服下摆,慌忙解释:“我很害怕,我之前确实不喜欢他,曾经一度希望他就死于某场意外,但是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一个月前还帮了我,我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他,所以他的死我很难过,也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警察没有在说话,大概认为这语无伦次的表述已经表明他的精神恐慌。
没有人比王伯然更期待这个检测结果,他没有那么在意储佑辉是不是他杀得。只是在这个短暂的时间内,他的大脑开始分裂式的设想,或许是他这个从来没有梦游的人,梦游时将这一整瓶安眠药塞到他嘴里,
虽然拿脚拇指想一下,这并没有多大的可能性,但是这种莫须有的愧疚感还是让王伯然精疲力竭。
王伯然在葬礼上第一次看见了储佑辉的母亲,看起了很年轻更像是他姐姐,有条不紊的接待宾客,但是还是能看出来那双红肿的双眼与整张保养的极好的脸是不匹配的。在看他王伯然那一刻,她愣住了,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耐心客气的接待了王伯然,随后一双肌肉发达有力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女人又把手放在了男人的手上,拍了两下,示意他没事。
这个男人虽然头发间带有花白的发丝,但是整个人精神睿智,一幅细框眼镜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儒雅气质。王伯然能注意到这男人这么久,有极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和张济月长得非常像,但张济月要比他气质更外放一点,更容易让人亲近。
这场葬礼有着让王伯然说不出的诡异气氛,不仅是压抑,还有一些让王伯然感到奇怪的地方,比如储佑辉的哥哥张济月为什么没有来,储佑辉的前男友扬元为什么没有来。这些本该到来的人没有来所造成的后果是:王伯然在这场葬礼中只认识死者一人。
不过,在参加葬礼回家的当天晚上,王伯然就见到了那个本来应该在葬礼上出现的扬元。关于杨元的介绍,在王伯然十八岁以前,杨元是他的唯一的朋友兼大小,是储佑辉的前男友。
但现在,他是一个施暴犯,被暴力的人正是王伯然。
这场犯罪可以发生因为王伯然不喜欢强烈的灯光,暗淡的微光可以使他更有安全感,黑暗的环境让他的内心平静,但也让他忽略了在角落里潜伏已久的扬元。
王伯然像以往一样,脱掉上衣和裤子准备去洗澡,他太熟悉这里了,熟悉到不用去开灯就能准确找到衣物的所在。
但突然的灯光亮起把王伯然吓得不轻,他小声的问:“是你的鬼魂吗?”
没有人回答,王伯然想向前把灯关掉,但手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王伯然认为抓住他的人可能极其恨他,好似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了。
王伯然顺着暴力的来源,低头看去,角落里蹲着一个男人,脸的上半部分被一顶白色的鸭舌帽挡住,下半部分则长满了乌青的胡渣,但依旧难以掩盖他俊俏的脸庞。
刺眼的灯光虽让王伯然看不清他的任何一个脸部器官,但王伯然还是认出了这个与他相识多年,在他的整个少年时代占据非凡意义的人。
“你是?你是扬元吗?”
王伯然没有得到回复,扬元用冰凉的手铐将全身只有一条内裤的王伯然锁在了他的床旁边,随后他坐到床上,从床上看着在板上缩成一团的王伯然。
扬元还是一言不发,王伯然也并不认为他想用这种方式和自己叙旧。
王伯然拼命回想起自己是否有得罪他的可能性。
王伯然第一次见杨元的时候是他幼儿园放学,他头上贴着五角星,嘴里向他的妈妈念叨着刚学的英语单,从我玩沙子的地方路过。王伯然并没有和扬元做幼儿园同学机会,因为王伯然并没有上过幼儿园,他的幼儿园是在楼下的那堆沙堆上度过的。
他每天在沙堆上看着扬元上学,又在沙堆上看着扬元放学,他们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在杨元妈妈一次外出出差的机会,杨元在沙堆旁边停了下来,他抓起一把沙子从王伯然头顶抛下。
王伯然没有哭,也没有闹,大眼睛呆呆的看着杨元:“要一起玩吗?“从此这堆沙子,也不再完全属于王伯然,杨元放学之后,王伯然就只能在沙堆旁边看着扬元玩。
后来上了一年级,王伯然在这个陌生的学校里只认识扬元一个人,他本身也不太善于交际。但扬元有很多的朋友,那些班上的男生都以他为头头,好在扬元并没有驱逐他的意思,因为在扬元的众多朋友中,王伯然是不起眼的。
但是扬元的那些朋友却不干,他们认为王伯然对这个团体毫无贡献的价值,只是像一只跟屁虫,他们在哪,他就在哪。
扬元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关于朋友的选择,扬元给王伯然买了一瓶哇哈哈,用一副郑重的语气对王伯然说:“我们在学校还是不要在一起玩了吧,如果我和你一起玩,就没有人和我玩了。“
王伯然答应了他,没有在学校里他讲一句话,只是扬元他们在哪里玩,王伯然就远远的跟在后面,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小尾巴。不过这样来说他和扬元之间确实也谈不上朋友二字。
后来王伯然的父亲害病去世了,王伯然从未见过狭窄拥挤的家里涌进去这么多人,母亲哭得很厉害,比父亲打他的时候哭得更厉害。王伯然没有哭,他像这家里的一家之主一样,不停的开门,不停地倒水,他在期待下一个到来的人是谁,是他没见过,是他不喜欢的。
直到他看见了他奶奶,王伯然见他见得不多,但是他是认识她的。王伯然腼腆得对他一笑,声音沙哑得有些难以张开,挤出一句:“奶……奶奶。“
这句不太大方的问候随之而来的是响亮的一巴掌,这是王伯然第一次感觉到脑子里的血是凉的。
“日你妈,你这个狗逼杂种,你老子都死,还在那儿笑,你是个白眼狼,谁都养不熟。“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无情了。“
王伯然游荡在这间热闹的小屋之外,他在练习一种标注的面容,既不像哭也不像笑。父亲不喜欢他哭,一哭就用皮带抽他,奶奶不喜欢他笑,笑了会扇他巴掌。
今天的厨房也很热闹,几个婶婶在里面有说有笑,又是炸丸子,又是做蒸糕。
一个婶婶叫到他:“哎,王伯然,来吃炸丸子。“
王伯然走过去,拿起来一个丸子开始吃,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丸子,他走到厨房墙外边蹲下吃丸子。
还是那个婶子说:“这孩子是心硬,爹死了,吃得还贼香,刚刚听他奶奶说,笑得可开心了。“
另外一人附和说:“估计这性子随他妈,他妈心也硬。“
王伯然也曾一度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一个人冷血的动物,老实说,他并不为自己的父亲的离世感到有多么的悲痛。为什么一定要感到悲痛了,即使有没有父亲,楼下的早餐店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忙活。
他不关心王伯然的成绩,不关心王伯然的学费,不关心王伯然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当然也不关心母亲的一切。他只关心他有没有钱打牌,有没有钱出去喝酒吃饭。
但是即使这样,母亲还是哭了,所以王伯然认为说他妈妈心硬,这是不对的。
父亲的死甚至让王伯然获得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有过的优待,他再一次成为了扬元的朋友,还是最好的朋友。扬元买冰淇凌都是以两个为单位,因为其中一个一定是王伯然的。
除此之外扬元还允许王伯然来到他房间玩他的所有玩具,在王伯然失去父亲这件事上,扬元表现出了最强的安慰。
王伯然人生撒的第一个谎是扬元问:“你没有爸爸很难过吧,不过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哥哥,我会像你爸爸一样保护你。”
王伯然其实并不难过,但是他选择点头。这是王伯然第一个正式的朋友,虽然建立在欺骗之上,但照耀了他整个的少年时代。
一转眼两人已经到了上初三的年纪,虽然两人是好友,但是从未做过同桌。扬元是班上所有女生眼中,阳光热烈的小太阳。成绩优异,包括学习、体育、游戏,性格活泼,他最喜欢的位置是第三排最中间的位置,那是所有人一眼都可以看到的位置。
而王伯然,是学校教导主任重点检查对象,额头前的刘海每次都差一点就盖住那双无辜天真的眼睛,坐在教室隐秘的角落,何厚重的书本融为一体,经常可以做到查无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