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下的神明》梦驴子

28、无目者荷鲁斯1

　　握着用狮王的生命换来的钥匙，萨沙打开了面前的大门。楚灵和茨木当先冲了出来，将萨沙紧紧抱住。萨沙不易察觉地抿紧了嘴，虽然已经进行了大剂量的热身运动，可与雄狮的搏命之战还是让他浑身肌肉酸痛，再加上看到伙伴们毫发无伤的笑脸，瞬间的放松更是让他难以招架，此时的萨沙几乎已经抬不起胳膊了。

　　许瑶看出了萨沙的疲惫与脆弱，不动声色地揽过了如同人形挂件一般的两个孩子：“这是哪里来的小鸡仔，鸡妈妈可照顾不过来这么多小东西。”

　　茨木和楚灵红着脸笑了，那是独属于孩子的纯洁而明亮的笑容，同真奇妙马戏团这座魔窟格格不入。萨沙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又酸又涩，他想到了他生活在阳光下穿着满是荷叶边的新衣的小东西，他的人生应该会被这样童真而稚气的笑容填满吧！那这两个孩子呢？凭什么，为什么？只因为他们是被神明所厌弃的怪物吗？如果神明真的全能，那他为什么要创造这样的“怪物”？还是说……

　　还是说，看着这些“怪物”挣扎求生，被人唾弃，被人追捕，被人屠杀，被人贩卖，本也是神明的权利与乐趣之一呢？

　　茨木的眸子里燃起碧蓝色的焰火，他抬头看向那片宏大的墨色苍穹。

　　自诩万能的神明啊，我们不是怪物，你才是。

　　“罗马之光”和“斯巴达之盾”在短暂的分道扬镳后再次合为一条冗长的走廊，在黑暗中跋涉了不多时，众人便在有一道巨大的闸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许瑶疑惑地看着闸门上凹陷下去的人形区域，那片人形似乎带着一个形状诡异的头冠，心脏处被掏空了，形成了一个漆黑的孔洞。

　　“这……似乎雕刻的是一位死去的法老王。”娜娜若有所思道。

　　“法老王！？那是什么？难道这是一个异族的大墓吗？”发现接下来的节目同自己的专业相关联，许瑶鹿一般的大眼睛瞬时亮了。

　　娜娜看着许瑶怜爱地笑了，目光似乎穿越少女的眸子投射到更为遥远的地方：“在我还在卡尔克萨的时候，曾经有幸拜会一位来自那个神秘国度的法老王。他当时也是带了一个这般形状的王冠，皮肤像是阳光下融化的蜂蜜，他送给我一枚圣甲虫的戒指，告诉我说，这是他们王国的图腾。”

　　许瑶看着娜娜面露神往与怀念的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如果换做我，我才不会送什么鬼虫子，我会为你摘下月亮！”

　　众人都被许瑶逗笑了，娜娜也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抚慰般地捏了捏许瑶背在身后的手。

　　许瑶表情夸张地转过身来，鼻头上的皮肤俏皮地皱在一起，像是一只正准备偷风干腊肠的猫：“哇哦！公主殿下捏了我的手呢！这可是佩戴着法老王戒指的高贵的……诶？这是什么？”

　　在众人善意的笑声中，许瑶突然看向闸门旁边的墙壁，她走过去，用手轻轻一推，一块手掌宽的石砖应声落下，众人都看到了墙壁中隐藏的东西。那是一群在黑暗中莹莹发光的虫子，或翠绿或深蓝，密密匝匝，如同沉溺着星子的缓缓流淌的河流。每一只虫子都如孩子的拳头大小，它们被突然出现的火把惊吓，震动着翅膀展翅欲飞，嗡嗡声响作一片。

　　“这就是圣甲虫？”许瑶满脸疑惑：“这不就是大屎壳郎吗？我们那儿也有啊？”

　　没有人笑，众人的目光都被圣甲虫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炫目的虫甲与扇动的精致翅膀。

　　“快抓住它！别让它飞了！”娜娜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声向许瑶喊道。许瑶眼疾手快，在漫天飞舞的圣甲虫群里只一抬手，一只碧蓝如海水的圣甲虫便被她握在了手中，与此同时，许瑶轻轻地“嘶”了一声，掩映在虫群的嗡鸣之中，几不可闻。

　　“我抓到了！”她高举着手臂，向娜娜炫耀，清澈透亮的眸子里撒满了斑驳的光影，明明灭灭，像是坠落的流星。

　　娜娜看着许瑶手中的圣甲虫，沉吟道：“我记得法老王说过，在那座神秘的国度，一旦法老死去，他的心脏就会被一块缀满圣甲虫的石头所替换。你瞧……”

　　她抬手指向人形凹陷心脏的位置。

　　萨沙闻言，走到许瑶身边：“给我吧，我来试试。”

　　许瑶做了鬼脸，拒绝道：“那可不行，这是公主殿下给我的荣耀！”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步向闸门走去。她抬起手，轻手轻脚地将圣甲虫放到孔洞出，冲着圣甲虫圆滚滚的屁股吹了一口气，圣甲虫立刻便向孔洞中爬去。

　　“嗑哒嗑哒”的机关声随之响起，许瑶志得意满地直起身子，笑着说：“我早就说过吧，我许瑶可是江洋大盗，这种弄巧呈乖的小机关在……啊！”

　　上一秒还在洋洋得意在闸门前踱步的许瑶，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久久回荡在长廊中的一声尖叫！

　　“不！”娜娜扑了过去，只看到闸门前的地面已经消失了，一个如同无尽深渊一般的巨大空洞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萨沙紧紧拽住几乎半个身子都探进深渊中的娜娜，转头冲呆住的茨木和楚灵喊道：“快去找找还有没有别的通道！”

　　娜娜的手徒劳地在空中虚抓着，一股熟悉的恐慌与愤怒击中了她。她无助地频繁眨眼，似乎是想透过浓重的黑暗看清许瑶掉落的地方，喉咙如同套上了冰冷的锁链，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涌了上来，把娜娜的整个世界都拉入深海。她从干涩的喉咙中喊出了同当年的自己一样的绝望的呐喊：“我不允许……”

　　我不允许你死，我不允许你再丢下我一个人！

　　“娜娜，你冷静一点！”身后，萨沙喑哑的声音传来，男人有力的手始终紧紧抓住了她裙摆腰际的鱼骨，像是抓握住猫的后颈一般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无论她再怎么挣扎都没法向前挪动一步。“你好好想想！许瑶是不会死的，游戏还没有开始，绅士怎么舍得她死！”

　　娜娜怔住了，她突然想到，那位令人厌恶的绅士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进行自己的演讲了。没错，绅士不会让许瑶毫无价值的死去的，他要得是足够刺激、足够血腥的表演，而不是单纯的死亡。想明白了这一点，娜娜迅速冷静了下来。

　　她停止了无谓的挣扎，直起了身子，甚至还伸手抚弄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裙摆。萨沙震惊地看着调整好情绪的少女，手还伸在半空中，就听娜娜扬声询问道：“找到其他的通道了吗？”

　　“找到了！”楚灵连忙大声回答：“确实有一条通往地下的路！”

　　“好！”娜娜的声音威严而不可辩驳：“我们走，看看那个混蛋还要玩什么花样！”说完，她便如登基的女王一般昂首挺胸，当先往地下的通路走去。茨木和楚灵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反而一向一马当先的萨沙倒是被落在了后面。

　　萨沙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人消失在黑暗处的背影，心中暗叹了一句，便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