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East of Eden》绊笙

2、声

　　雨点击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听着格外沉闷。降雨后的温差让玻璃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翡伸手抹开，很快就清理出了一小片可视区域。
　　透过指缝，视线直直穿过玻璃，在那指缝之间翡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在听雨声吗？”
　　“嗯。下雨天能让人感觉平静。”
　　“确实如此呢，闭上眼睛用心倾听的话……自然的乐章同样很出彩。”

　　享受般地闭起眼睛，同翡搭话的女性抬起右手在空中做着指挥的手势——那是先前在列车上偶遇的一位名叫旋律的女性，平稳治愈的嗓音让她记忆颇深。
　　翡也闭起了眼睛。

　　“雨势看起来还很大的样子喔，要出发的话恐怕得再过一两个小时的样子。”
　　“嗯，谢谢你的忠告。”
　　“不客气，可以叫你翡翠吗？”
　　“嗯……其实叫我翡就好了。”
　　“那么小翡？”
　　“可以哦。”翡也默许了对方使用这样的叫法，“不过我多少有些惊讶，为什么旋律知道我在这里？我应该没有告诉过谁……”
　　“是我自己擅作主张跟过来的，小翡很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喔。”
　　“不……”

　　女性之间的对话很容易因为某个契机而展开，本身天然就对旋律有所好感的翡也主动讨论起了埋藏在心里的苦恼。
　　她想，酷拉皮卡的事情，还有她自己的事情，就算告诉旋律也没有关系。
　　她现在会一个人呆呆望着窗外也不过是顺势这样了而已。原因也不过是酷拉皮卡说想自己待一会，翡自然也不打算打扰他，人总会有想一个人安静的时候。

　　「翡不问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要知道理由？」
　　「人的行动基本都会伴随某个动机……」伴随着金发微微晃动的，是酷拉皮卡的耳坠，「哪怕是现在的我也是。」

　　笼罩在两人头顶上方的乌云黑压压的，隐隐还能听到雷鸣——这是快要降雨的征兆。
　　「但是，人也会有在没有任何动机的情况下就下意识做出什么的行为哦。」
　　「如果一定要有因的话，就是本能，或者说大脑发出了想要通过某种方式发泄的信号。」
　　「……啊、我知道。嗯，确实，只是本能想要这样而已。」

　　清泉似乎干涸了。
　　「抱歉……给我半个小时就好。」
　　「那等雨后我来找你哦。」
　　酷拉皮卡无言地点了点头，翡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很利落地转身离开。

　　但是，每走一步就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伴随着自己——迷茫、忧虑、挣扎，各种情绪糅杂在了一起，那真的只是有所成长后表现出来的成熟吗？

　　翡的脑海之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些画面。
　　她看到瀑布边酷拉皮卡追着师傅在他后面红着耳根气急败坏地直呼师傅的名字，她也看到了自己睁眼时那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被她下意识地贴在脸颊边，因为翡的注视而呆愣几秒后开始不知所措的酷拉皮卡……尽管他纤细的背上背负着沉重的事物，那时至少还能做出有着少年心性的行为。

　　……如果要说心里话的话。
　　她的想法是……

　　“那么贸然问一下……小翡是因为什么契机开始跟酷拉皮卡结伴同行的呢？”
　　“因为需要借助酷拉皮卡的知识来寻找回家的线索，我的旅途本身就是回家之旅……”
　　“那么，小翡是怎么看待酷拉皮卡的呢？”

　　雨还在下着，跟旋律的聊天也还在继续。
　　“将他视作友人，还是信赖的搭档，又或者说以赞赏又也许是怜爱的目光看向他？”

　　“说实话，我……不知道。”
　　以前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人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动人，想要多看一看那样的笑容而已。比起在黑夜里行走，她想这样的人果然更适合在沐浴在温暖的光亮之下。自己接近他的过程中明明也充满了谎言，即便如此酷拉皮卡也并未拒绝过她的靠近。
　　为什么呢？

　　“我欺骗了朋友……”
　　“友人，也许是某个契机遇上的，哪怕是我们这般的一面之缘，也可以定性成朋友喔。”

　　蓦地，和记忆里那孩子的话语重叠在了一起。
　　「成为朋友是不需要条件的吧！！」

　　那一句话在她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翡忘不了小杰说出这句话时给自己带来的感受。
　　——那种一种都头皮都在发麻的感觉，从脚底直窜头顶的震撼：是啊……为什么会有条件呢？
　　“只是觉得……因为是第一次认识到的朋友，所以还想继续了解……”
　　所以不想在这里结束。

　　一开始确实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失去了最为重要的记忆，但站在大家分别的分岔口时却突然全部记起来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家乡……自己所有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自己已经没有了继续跟人结伴旅行的理由。

　　“所以说谎了……是吗？虽然我对酷拉皮卡所知甚少无法给出评价，不过酷拉皮卡并没有觉得那是欺骗不是吗？他接受了小翡的谎言。”
　　所以这里恐怕才是翡无法理解的点：「我欺骗了对方，对方却接受了我的谎言并选择不戳穿。」

　　“这点去直接问问酷拉皮卡怎么样？”
　　“哎……？”
　　“我想他能给你答案哦。”
　　雨声渐渐地小了。

　　翡再一抹玻璃，模糊的人影已经消失了。阴暗的云层隐隐透过了一些光亮——快要雨停了。
　　她似乎看到了谁突然一个激灵，朝着门的方向跑去，还不时回头挥手：
　　“谢谢你，旋律！”

　　“没事喔，那么我们之后再会吧。”
　　旋律也朝着翡远去的方向挥了挥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会心一笑，看向了窗外。
　　“放晴了呢。”
　　旋律自言自语道。

　　不远处，透过了玻璃，旋律看到了几小时后重新面对面的少年少女。
　　两个人的心音重叠着。
　　诉说着小小的紧张，诉说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