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风过原野

51、第 51 章

　　向春燕是四点多一点来的，她给爱爱带了一些水果来。这个人跟爱爱一样素面朝天，也跟爱爱一样是那种朴素娴静的美。她的身材修长匀称，略微泛黄的黑发在脑后松松地挽起。小圆脸、大眼睛，皮肤白皙紧致，除了眉梢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痦子，整张脸上几乎连颗雀斑都找不到。可能这几天喝的水不多，她的嘴唇有些白色的死皮翘起。她也没有打耳洞，小耳垂上没有耳环，也没有耳洞痕。她的衣着很朴素，上身一件浅灰色的羊毛衫，外套一家卡其色的短风衣。下面一条半旧的浅色牛仔裤，配一双白色运动鞋。看来她不太在意个人的装扮。她也很腼腆，说话的语速较慢，一看就不是那种善交际的人。她和爱爱聊了些怀孕期间该注意的事项，爱爱跟她讲了一些俊离婚的原因和他的现状。
　　“你应该相信高大壮的眼光，他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爱爱对向春燕很有好感，故竭力说俊的好话。
　　“我知道你俩是真心为我好，可我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好不容易才从火坑里爬出来了，生怕一脚迈错又跌进坑里去了，所以我真不愿意谈再婚的事。有点凑巧的是，你们说的这个人跟我高中时候的一个同学同名同姓，那个人好像也在教书，所以我有些好奇。”向春燕说这话时有些害羞的样子，脸微微红了。
　　“他和你同学？那可真是太巧了，爱爱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缘分？”高大壮一脸兴奋。
　　“只是猜的，不一定是同一个人。”
　　“同名同姓还都在教书，哪有那么凑巧的？肯定是他。袁老师本来就害羞，等他进门一看是你，肯定会大吃一惊，然后就会红着脸瞪大眼睛问：咦，老同学怎么是你？我得提前做菜去，要不然等会慌慌忙忙的，错过你们同学巧遇的好戏了。”
　　“你想多了，人家未必认得我。只是高一同班，高二分科后我去了理科班。何况我和他不熟，话都未说过一句。”
　　“同学一年，话都没讲过一句？”
　　“一个班六七十人，像我这种不爱说话的人，怎么可能跟每个同学都说上话？”
　　“没说过话也不代表不认得。一个教室里进进出出，总有迎面相见，擦肩而过，或并肩同行的瞬间片刻。你都认得他，他能不认得你？”
　　“他一直坐在中间最前排，我和他一组，但座位靠后一些。我看黑板得先看他后脑壳，想不认得他都难。进出教室他走的是前门，我走的是后门，根本没有交际，他不认得我正常。”
　　“你就不去讲台拿点什么？他就不回头跟人说句话聊个天？翘首转头即在视线之中，他能对你这样的美女学霸视若无睹？”
　　“我们哪个班学霸都坐前排知道不？人家才是真正的学霸。如果你和我说的是同一个人，那就说明你根本就不理解他。他是那种抬头看黑板、低头做作业，再不然闭着眼睛背书的人。你小姨愚钝贫庸，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
　　“小姨你也太自谦了，你还愚钝贫庸入不了人家的眼？那样的话那个人的眼睛得多小多瞎呀？”爱爱心里也在想像俊见到向春燕后该是怎样的表情。
　　“上课专心致志就不说了，下课后去食堂，回寝室，他的眼睛还盯着课本？”高大壮始终不信一个班的同学会不认得。
　　“他走路是只看脚尖，两只手插在裤兜里，一步半步地往前移。同学都笑他是怕把路上的蚂蚁踩死了。”向春燕笑。
　　“那么不好动？他不打球什么的吗？”爱爱心想他们说的是一个人吗？难道他的乒乓球是到大学才练的？
　　“应该打吧？听人说只要天气好，他几乎每天都会到操场上跑步或者打篮球。”
　　“他那个不争不抢的性格还能打篮球？”
　　“谁知道呢？我没见过。我很少去操场，除非体育课。他打乒乓球我见过一回，是在体育课上。”
　　“有人打得过他吗？我跟他打过一回乒乓球，他太能打了，我光捡球了。”
　　“不知道。那天开局没打几分钟，几个女生就凑过去要跟他打球，结果他拿上球拍就走了，还说什么男女有别、恕不奉陪。”
　　“这倒很像他的封建做派。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小姑娘，人家肯定气死了。”爱爱笑。
　　“嗯，气得人家骂他神经病。还有人说他就是个傻瓜蛋，还情窦未开、不解风情。”
　　“谁上高中了还情窦未开？他那是瞧不上那些不懂得矜持的女生。我预感今天有好戏看了。”高大壮一脸兴奋地去了厨房。
　　“我给你打下手吧。”向春燕跟着进了厨房。
　　“不用，小姨你跟爱爱看电视去。就四个人吃饭，我不搞太多菜，中午就准备得差不多了，这会子把费时间的东西先搞上，等袁老师来了，炒两个小菜就可以开饭了。”
　　爱爱和向春燕都不是很会聊天的人，加上彼此不熟悉，她们看着电视有一句无一句的聊着。就在她们词穷的时候，门铃响了。爱爱打开门，看见俊一脸温暖的笑容。
　　“来了？”她也望他笑。
　　“嗯。还好吧？”他低声关切地问。
　　“嗯。”爱爱笑着点头，给俊递了一双拖鞋。
　　“哎呀，袁老师你终于来了，欢迎欢迎。”高大壮听见开门声过来迎接。“你看你能来我就很感谢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学校旁边顺道买的一点不值钱的东西，和空手没区别。你跟我这么一客气，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我瞧瞧是什么？”爱爱一脸好奇地接过俊手里的那个小点的方便袋。
　　“喂，你不该一起接过来吗？”高大壮连忙接过俊带来的另一个大方便袋。
　　“那是哈密瓜，我看见了。哇，米酒糕？还有糖炒栗子？还有一大个烤红薯？哇塞，这么多好吃的。好长时间没闻到这米酒的香味了，真香。”爱爱拿起一块米酒糕咬了一大口，一脸开心地回到客厅。“小姨，你吃一块米酒糕，还是热的呢，超好吃。”
　　“你吃吧，我等会子吃饭。”向春燕已经从沙发上起来了，双腮绯红。
　　“要不咱俩把烤红薯分开吃了？”爱爱一脸兴致。
　　“我不吃，我对红薯不感兴趣。”
　　“爱爱你光知道吃，也不招呼袁老师过来坐。”高大壮回头看着磨磨蹭蹭的俊，他尴尬地挠着头走进客厅。“袁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姨向春燕。小姨，袁老师。”
　　“你好。”向春燕红着脸笑了一下。
　　“你好。”俊礼貌地看了向春燕一眼。就在那一刻，他的眼睛微微睖了一下，脸霎时通红。
　　爱爱以为俊认出向春燕了，没想到他坐在单人沙发上低下头一声不吭了。他们到底是不是同学？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不像是见到了熟人，而是见到了喜欢的人害羞了。难道向春燕搞错了？
　　“你们先聊着，我炒菜去了。”高大壮可能是没有看到他想看的一幕，一脸失望的样子。
　　“我还是先吃烤红薯吧，不然冷了不好吃了，不像米酒糕可以重新加热。小姨你不吃红薯和米酒糕，好歹吃也几颗栗子吧？热的味道应该还可以的。你看你不吃，光我自己吃怪不好意思的。”爱爱把装栗子的纸袋捧到身边的向春燕面前。
　　“你不用管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特殊时期，吃得进是好事。”向春燕接过纸袋搁在面前的茶几上。可能觉得干坐着也是尴尬，便伸手拿了一颗栗子慢慢吞吞地剥起壳来。
　　“你带来的东西就不给你吃了。你怎么没把如菲带来？”爱爱递给俊一个橘子。
　　“这种场合，她来不大好吧？我把她送幺幺那里去了。”俊机械地剥开橘子皮。
　　“你爹爹的腿好利索了没？能走路了么？”
　　“得拄拐棍。老了，恢复成那样就算不错了。”
　　“医药费呢？你那三个兄弟摊了多少？”
　　“杰刚生了个娃子多了个负担，敏刚盖了房子，睿马上要结婚，他们哪有钱？我没跟他们说。”
　　“他们没钱你有钱？那么大一笔钱，你不要他们就不给呀？你就苦你自己和如菲吧。”
　　“应该的，谁叫我是老大呢？”俊憨憨地笑了一下。
　　“哼。”爱爱也笑，“是谁叫你的钱没老婆管呢？人家都怕耳朵却被老婆拧掉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不严重怎么都不自觉？杰的老二快五个月了吧，你妈还不来带如菲吗？”
　　“来了几天又回去了，说这两天冬播收尾一完就来。”
　　“爱爱，摆碗筷准备开饭。”高大壮在厨房喊。
　　“来了。”
　　“爱爱你坐，我去。”向春燕连忙起身。
　　“那哪行？小姨你和他聊聊天，我去。”爱爱拉着向春燕坐下来。
　　“还是我去吧，你们聊。”俊起身瞟了向春燕一眼，正好碰见向春燕也在看他，两个人都羞得脸通红。爱爱觉得这两人好像都有那么点意思似的。
　　俊去了厨房拿碗筷。爱爱小声问：“小姨，他是你那同学吗？你俩怎么没反应？”
　　向春燕尴尬地点点头。“我早就说他未必认得我。”
　　“你还真是了解他，这个家伙眼睛还真钝。不过十多年不见面了，大家外表上多少有了些变化。再说他也想不到是你，加上他的日子过得很不顺，成天忙得稀里糊涂的，说不定等会子他就想起来了。”
　　“爱爱，你怎么能让袁老师帮忙？”高大壮端菜上桌。
　　“他自愿的，关我什么事？小姨，我们过去吃饭去吧。”爱爱招呼向春燕一起到饭厅，她冲俊道：“你这么勤快做什么？害高大壮又训我。”
　　俊一笑。“吃你的红薯吧，他舍得训你？”
　　“太舍得了。哼，挨训算什么？每天都逼着我做好多好多家务。洗衣服、买菜、做饭、拖地，差一样都不给饭吃。”爱爱撇着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声腔。
　　“嘁，嘴巴会撒谎，脸可不会。明明一脸幸福的样子，还偏要装可怜。”
　　高大壮端着菜出来，刚好听见了这句话。“不会吧？”他睖起眼睛看爱爱。
　　“怎么了？”爱爱不解地问？
　　“小姨，你和袁老师先坐下来趁热吃，我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高大壮拉着爱爱进厨房，嘴巴凑到爱爱耳根，“你俩个有点过分啊？怎么说话都一样口气？”
　　“谁个跟他说话一样口气了？”爱爱也凑到他耳根辩解。
　　“嘴巴会撒谎，脸可不会。明明一脸幸福的样子，偏要装可怜。这话不是你说过的？咱们这是在做媒。你可不能跟他太暧昧了，我是无所谓，怕小姨会计较的。”
　　“谁个跟他暧昧了？中文的常用字就那么多，那几个字就能组那几个词造那几个句，大家说来说去不都是那几句话？”
　　“好好好，别激动，算我多心行不？我是提醒你。他认出小姨没？”
　　“没有。但是我觉得他喜欢你小姨。他俩好像一见钟情了。”爱爱一脸兴奋的样子。
　　“真的？他俩都那么优秀，性格也差不多，一见钟情也是情理之中的。”高大壮听了也喜滋滋的。
　　“这两口子待客之道真稀奇，把客人甩一边了，他们自己躲在里边说悄悄话。”俊站在餐桌边看着玻璃门内的两口子，自言自语似地跟向春燕拉话。向春燕笑了笑没搭腔。
　　“袁老师你们怎么还不坐下来吃？来，吃牛肉，我最拿手的菜。”高大壮听见俊的话，忙端着一盘回锅牛肉出来。
　　“哎呀，你两个躲在厨房里嘀嘀咕咕密谋了半天，这牛肉还敢吃呀？”俊想活跃一下气氛。
　　“嗯？”高大壮又看爱爱。
　　“哼，”爱爱一笑，“怎么？怕我们高大壮给你下蒙汗药？就你身上那几钱碎银子够药钱吗？”
　　“袁老师真会开玩笑。哟，还没倒酒呢。爱爱你光知道胡说，还不赶紧倒酒？”
　　六荤四素，十个菜齐了。四人落座，爱爱和向春燕坐一边，俊和高大壮坐对面。没有人喝酒，他仨一人倒了一杯饮料，爱爱继续吃红薯。
　　“小姨你高中在哪儿上的？”爱爱见俊还没认出向春燕，便扯了一句明知故问的话。
　　“不是一中吗？”
　　“一中？我也在一中上的。你那一届的？说不定我们以前在学校还碰到过。”
　　高大壮看见俊还是无动于衷，接过话茬说：“小姨比我高一届。你上高一时，小姨已经毕业上大一了，怎么可能碰见过你？”
　　爱爱夹了两片牛肉搁在向春燕碗里，又夹了两片牛肉搁在俊的碗里，故作惊讶地说：“这样说的话，我们小姨高中好像跟你是同年级吔。”
　　“嗯？这么巧吗？”俊抬头看了向春燕一眼，脸又红了。“我是七班的，你是几班的？”
　　“分科前也是七班的。”向春燕见俊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脸上更显尴尬之色。
　　“真的假的？我怎么好像没什么印象？你们三个串通好了绐我玩是吧？”俊又认真地看了看向春燕，那样子是确定了不认识。
　　“我最开始是跟方婷同座，还跟王慧君同坐过一段时间，她俩没换班，你总该记得吧。”
　　俊挠头作思考状，然后说：“王慧君去年我见过，她到学校给她侄儿送东西。方婷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见了面应该是认得的。”
　　“她和你同学三年你都想不起来？”向春燕诧异地看了一眼俊，接着抿嘴一笑，慢悠悠的问：“那曾经坐在你后头的朱俊德你总该记得吧？人家可是往你抽屉里塞过水果和面包的。”
　　“朱俊德往我抽屉放过水果和面包？”俊也一脸诧异。“有几次我抽屉里莫名其妙有零食，但我真的不知道谁放的，还以为是谁放错了。”
　　“那人家岂不是白费心思了？你吃人家东西都不问问东西打哪儿来的？”爱爱一脸嫌弃地问。
　　“我一次都没吃过，不是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随便吃？都是别的同学拿去吃了。”
　　“怎么？你怕别人下毒药死你呀？你的警惕性哪那么高？”爱爱咯咯地笑。
　　“什么警惕性？无功不受禄，我还怕是人家放错了，要赔的时候也找不到我名下。我只知道朱俊德脾气不好，喜欢生气，动不动就跟人吵架，还骂人。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往我抽屉塞零食。这么说来你真的和我同过班？”
　　“不然呢？你认为我是在冒充？”向春燕似乎对俊的疑问似有不满。
　　“喂，你上学都在干什么？怎么连同班同学都不记得？”
　　“嘁，你就没资格批评人家袁老师了，你连我都不记得了。”
　　“我不是批评他，我是好奇。”
　　“我俩是成天在一起玩了十来年你都能忘记，袁老师和小姨只是同学一年，何况一个班六七十人，他记不住不是很正常？你还好奇？你的那些同学你记住了几个？那天还把毕业照翻出来看了一遍，生怕哪天又碰见同学不认得，被人家同学说你看不起人。你不吃点饭吗？”
　　“不吃。”爱爱吃红薯。“小姨你认得曾祯不？曾祯到他们家去过，他们家的人可喜欢她了，肯定时不时地要提起几会，所以他绝对不会忘记。”
　　“你呀，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俊红着脸瞪了爱爱一眼。
　　“哦，曾祯是分科后才去的七班，她在我们那一届很有名的。人家不仅品学兼优，长得还很漂亮，还作为优秀学生在誓师大会上发过言。那么优秀的人，谁见了不喜欢？”
　　“看来七班出美女呀。曾祯和朱俊德谁更漂亮？”爱爱一脸好奇。
　　“论相貌当然是朱俊德，她是全年级公认的最漂亮的女生。”
　　“难怪他说人家脾气不好，全年级公认的最漂亮的女生，人家有脾气大的资本。”
　　“其实朱俊德脾气挺好的。”向春燕慢悠悠地说？“她家经济条件很一般，偶尔买点零食自己舍不得吃，悄悄地塞到他抽屉里。结果都被他邻座的崔德强明抢暗偷地拿去吃了，朱俊德是心疼她的零食才跟崔德强吵架。我就见她骂过崔德强，没见她跟旁人吵过架。”
　　“他不知道朱俊德为什么生气，还说人家爱发脾气爱骂人。唉，真是白瞎了朱俊德的那些零食和一片苦心。跟这种榆木疙瘩，她应该直接表白才行。”
　　“可能是不敢吧。当时七班的班主任是个快四十岁了还没结婚的女老师，长得超漂亮，也超严厉。开学摸底考试一完，她就按成绩好坏编座，然后召集全班女生开会训话，大意是说你们这些小丫头能上一中不容易，一定要珍惜机会，把握机会，可别把心思用歪了。如果有想入非非的，你趁早给我憋回去，莫经不起男生三哄两骗就跟着去钻植物园的小树林。你们也别想着拐带男生去钻小树林。小树林是为学校绿化环境净化空气的，不是为了给你们提供谈恋爱的场所而设计的。真有不要脸又要赖在学校不肯回家的，我无权剥夺你受教育的权利，但是，你最好给我偷偷摸摸的别让我逮到。还有千万莫打我A区的男生的主意，我丑话说在前头，哪个妖精敢骚扰他们，我负责会让你身败名裂地滚出我的教室。她不是嘴上说说，是真的很严厉。他一直坐A区。”
　　“A区的男生就是尖子生吗？”高大壮问。
　　“那是肯定的了。她排座位不考虑身高或视力，把那些个成绩好的学生都编在中间靠前的位置上，叫A区。那些虽然刻苦但是智力稍差的坐中间，叫B区。调皮捣蛋混日子的都坐在最后或墙边上，也就是C区。她说你们有本事各人显，C区考好了给你换A区，A区考差了，你老老实实地到B区C区去。每次月考一完就重新调座位。成绩波动不大的就不用换。”
　　“那么说朱俊德成绩也挺好的？”
　　“刚开始一直是A区的，分科前好像去了B区。”
　　“给他送零食送下降了？”
　　“哪呀？”向春燕笑。“好像也没送几次，朱俊德就在街上看见他和一个超级漂亮的小美女手拉手地逛街，回宿舍后还大哭了一场，以后就再没往他抽屉塞零食了。”
　　“你居然还会牵着美女逛街？”爱爱抬头省视俊。
　　“看我做什么？你信呀？纯属杜撰好不好？自我懂事以来，除了如菲她妈，还有丁蜜小时候，此外我再没有碰过哪个女性的手。”
　　“如果说是杜撰，那么杜撰的人也不是我。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说是在康复医院附近那一块看见到的。”向春燕她大概是为了证明她没有撒谎，也或许是想知道俊是否诚实，她很尴尬的讲了这些话。
　　俊和爱爱也挺尴尬的，他们知道向春燕说的就是他倆。高大壮一笑，他也知道他小姨说的就是这俩人。
　　“没有人杜撰，只是那个什么朱俊德没看清楚。小姨你知道朱俊德说的那个小美女是谁？”他指指爱爱。“袁老师肯定是拉着爱爱胳膊过的马路，朱俊德误以为是牵着手逛大街。你知道他俩什么关系不？爱爱的爸爸是袁老师的姑爷爷。爱爱的大姐就是袁老师亲姑婆婆生的。”
　　“这样啊？”向春燕疑惑地看了看对面的俊，又扭头看了看旁边的爱爱。
　　“那个朱俊德也是多心，她怎么会有那种想法？爱爱那时候才多大点？那会儿刚上初中吧？那个朱俊德现在过的怎么样？你说她要是知道他俩原来是这层关系，她岂不后悔死了？”
　　“人家过的还挺好的。她跟崔德强结了婚，在家做全职太太。崔德强本来就是个富二代，衣食无忧。他根本就不差吃喝，是喜欢朱俊德才故意把他抽屉的零食吃了惹她吵架。他倆挺可惜的，曾经都是A区的学霸，后来都考了个不咋样的大学。不过人家家境优越，怎么都好过。”向春燕慢悠悠地说着，眼睛不时地偷看俊。
　　“那她得感谢我，她要不误会，继续追下去，跟道学先生结了婚可不会有那么舒服的日子过。”爱爱把烤红薯吃完了，拿了颗栗子认真地剥着。
　　“会说话不？”高大壮怪嗔道。
　　“班主任还单独给女生开会？这个我真不知道。”俊终于找了一句话。
　　“就你？成天抬头看黑板、低头做作业，再不然闭着眼睛背书，人家朱俊德给你的零食让崔德强偷吃了都不知道，你说你能知道什么？”爱爱说完转向向春燕，“小姨你说的是哪个老师？我认得不？”爱爱问。
　　“按说她应该正好带你们那一届的。”春燕说。
　　“带完我们她就调走了，省城一所重点高中相中了她。大学时，我和几个高中同学还到她家吃过饭。她结婚了，过得还挺好的。”
　　“她为什么只教训女生？”高大壮不解。
　　“可能是当时班上女生占大多数。”向春燕说。
　　“我觉得不是。应该是她认为早恋与女生的关系更大一些。老话说的有嘛：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女生比男生早熟，有的比男生还放得开，所以警告女生效果会更好。诶，你是不是也用你老师的这种办法防患于未然？”爱爱问俊。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有这事。到了高三编座位时我会效仿她。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好约束了，男生越来越幼稚，那些初中学生们玩的抽烟喝酒、结伙打群架趁英雄的把戏他们还在玩。女生优秀的比较多，但是她们确实越来越不矜持。个别女生甚至放纵得很，不光谈恋爱，也有抽烟喝酒结伙打架的。虽然是极少数，但是一颗老鼠屎有时候真的能坏一锅汤，很让人头疼的。所以区别划分还是很有必要的。”
　　“现在的孩子们都叫那些破电视剧教坏了，好的没人学，就觉得那些坏的拽、酷、威风，竞相效仿。”爱爱始终不喜欢那些低级无脑的偶像剧。
　　“所谓好学生读书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要考个好大学，将来能到大城市找份好工作安家立业、衣食无忧，有责任感使命感的学生极少。”
　　“正确的道德观、人生观、价值观要在孩童时期就开始引导培养，大了再想扭转就难了。何况他们的家长和老师未必有正确的思想观念，叫孩子怎么学好？袁老师你们高中同学不常聚会吗？怎么对高中同学这么生疏？”高大壮把话扯回来。
　　“同学聚会多是商界、政界有点成就的人，为了扩大人脉搞的社交活动，我一个穷教书匠跟人家玩不到一起。”
　　“你是不愿意和那些人掺和，也有单纯为了吃吃喝喝的人在一起玩乐的，其实也没什么意思。爱爱也从不参加过同学聚会。我小姨也不爱凑这样的热闹，让人拉着参加了一次同学聚会，还惹出个人生大坎坷。我和同学之间的来往还是蛮多的，平常的应酬又费时又费神，用人的时候还不一定有人帮你，可你又不能完全脱离那个圈子。”
　　他们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讲话最多的是高大壮，说得最少的是俊，但是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羞涩的微笑。饭后吃了点水果，向春燕起身告辞回老陈家，高大壮说开车送她。
　　“不用的，爱爱可能累了。你们收拾好了早点歇着。”
　　“喂，你没骑摩托车来吗？”爱爱问俊。
　　“骑了。”
　　“榆木疙瘩，骑了你就不能主动点？把同学忘到了九霄云外没罚你，你还不该献献殷勤将功补过？”
　　俊挠挠后脑勺，“我无所谓的，就怕人家不肯赏脸。”
　　“你都不请人家怎么赏你脸？今天别接如菲了，让我姐姐带一晚上，你和小姨去看场电影吧。你知道电影院门朝哪儿开的不？”
　　“虽然对那种场合不感兴趣，但是从前还是进去过几回的。”
　　高大壮摸着爱爱的头顶扒拉了几下，“这么说人家袁老师，搞得好像你经常看电影一样。”
　　爱爱掀开高大壮的手，“我好歹跟朱奋强进去过一回的。”
　　“嗯？朱奋强是谁？”
　　“嘁，王麻子的外甥，说了你认得还是怎么？小姨，天不早了，你们抓紧时间去吧？骑车注意安全。”
　　俊和向春燕走了，高大壮关上门抱住爱爱。“说，为什么我请你看电影你不肯赏脸，朱奋强请你你就去了？朱奋强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猪呀？叫这么难听的名字当然是男的。”
　　“那里难听了？王昭君还叫王嫱咧。要是芬芳的芬(方言芬和粪读音相似，蔷强同音)，蔷薇的蔷，不是很好听？”
　　“除非脑壳有屎的爹妈才会给自家姑娘取这种名字。就算像女生的名字又怎么了？动动你的猪脑壳想想也该知道吧？女的人家不是要陪老公和娃子，就是陪男朋友未婚夫，不是做家务的贤妻良母，就是打麻将跳舞的的娱乐健身派，哪有浪费宝贵时间陪女人看电影的？单身小姑娘的钱买衣服包包化妆品都不够，还会往电影院里扔？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去电影院的绝大多数都是谈恋爱的。朱奋强是我小姨给我介绍的对象，相亲地点就定在电影院。我小姨把我领到哪儿，简单介绍了一下就走了，我就跟他就进去了。”
　　“好你个小坏蛋，居然还振振有词？说，看的什么片子？”
　　“忘了，又不是什么有名的大片，我哪记得住？那是我人生当中唯一一次进电影院，看电影的人不多，稀稀落落几个人，放眼一望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也不知道是合法的还是野鸳鸯。总之，电影开场不到三分钟，那些成双成对的就开始搂搂抱抱地做小动作了。我们前面一对狗男女又是搂又是抱，饿狗子啃骨头似的嗦个没完没了。太尴尬了，根本没法睁眼睛，我只好闭了眼睛假装打瞌睡。然后我就听到朱奋强的呼吸越来越重，喉咙里吞口水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就走了。”
　　“人家肯定以为你闭眼睛是示意他吻你。看来这个朱奋强是个老实人。”
　　“什么？你是这么解读的？你是说因为我误导他，他才有那种反应？”
　　“当然了。说不定他认为你生气走掉的原因是你嫌他不够勇敢。他指不定多后悔呢。”
　　“放你的狗臭屁。”
　　“不文明。”
　　“唉，花了二十块钱买的票啥也没看着，怪可惜的。”
　　“电影票是你自己花的钱？”
　　“我自己花几十块钱看电影？你是智商有问题？还是怀疑我神经有问题？”
　　“没花你的钱你可惜什么？后来呢？”
　　“什么后来？朱奋强吗？哪还有什么后来，就见了那一次面。”
　　“撒谎，我跟你青梅竹马十年你都不记得我了，跟人家见一次面把人家记得那么牢？是不是那人长得特帅？”
　　“相亲那种场面多尴尬？我根本就没好意思看他长什么样。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他叫猪粪-----强，或者猪------粪筐{乌河镇人把筐读枪}。”
　　“唉，那个朱奋强还真是划不来，花了钱请你看电影，你却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扬长而去了。电影院有你说得那么邪乎？那你让道学先生和我小姨去干什么？”
　　“不去电影院去哪？大街上压马路不嫌冷吗？别黏糊了，洗碗去吧？”
　　“我给你洗了澡你先睡，厨房我自己收。”
　　“先收拾吧。我今天吃饱了，精神还可以的，我帮你。”
　　“我不用你。爱爱我现在真的很嫉妒道学先生了，为什么他买的东西你就喜欢吃，而且吃了还没吐出来。”
　　“那是你的捡宝懂事，不让他妈在外人面前出丑。”
　　“谁个跟你说是捡宝的？懂事的是我们拴住。我说过要生姑娘的。”
　　“凭什么？”
　　“不是爱屋及乌吗？我还等着你看在我姑娘的面子上喜欢我咧。”高大壮羞红了脸看着爱爱。“爱爱，亲我一下行不？”
　　爱爱嘻嘻一笑，“你见过年长的人给年轻的小辈们敬烟吗？我见过的。他们通常都会说：得罪您了，我没学，不会。我现在就这么回答你，得罪您了，我没学，不会。”
　　“小气包，不会我教你。”
　　“不行。”爱爱笑着使手撑住高大壮凑过来的嘴巴。“我不学，我们老虎不学那些猫呀、狗呀闻闻触触的小动作，我们学的是生存技能，是断其喉，尽其肉。你如果愿意，我倒是可以不吝赐教的。”爱爱说完把嘴凑上去。
　　高大壮扒开她的头笑道，“小笨蛋，不许这样，很危险的。脖子怕痒，我受不了会本能地一缩，那样我的下巴会伤到你的。”
　　“三爷，你真的不重男轻女吗？”
　　“还重男轻女？你就是给我生个叭儿狗我都会当个宝，因为我是他爹，我给了他生命就会全心全意爱护他。之所以希望生个姑娘，是因为你喜欢姑娘。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为什么叫我三爷？”
　　“给你提高家庭地位呀，不情愿呀？”
　　“这是在提高地位吗？你在骂我是贱三爷。你个小坏蛋，以后不许这么叫我。”
　　“就要叫，这是你妈给你的封号。你知道吗？你爸妈想要的可是孙子，我得给他们生个孙子。母凭子贵咧，看在他们孙子的面上，他们该不会逼你休了我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不在家的时候老陈怎么欺负你了？”
　　“没有，但是我知道了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我。高大壮你骗我，说我打小就逗你妈妈喜欢，我也以为是这样，可事实上是她从来就瞧不起老古、老爱，根本就看不上我。”
　　“你听她说什么了？尽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只要你不休我，谁也不能分开你和我。”
　　他们收拾洗漱完毕，爱爱不肯睡觉，她想知道俊是否带着向春燕去了电影院，他们有不有继续交往的意愿。她赖在沙发上看电视，高大壮只好陪着她。等到十一点以后，她打电话问俊。
　　“回家了没？”
　　“早回来。几点了你怎么还没睡觉？”
　　“不是等着问你结果吗？打早了怕你俩还在一块，就只好等到现在了。电影好看吗？”
　　“没看。她也不喜欢那种场合，在路边坐了会子就回来了。”
　　“啊？不嫌冷呀？感觉怎么样？”
　　“怎么说呢？第一印象还挺好的。”
　　“第一印象？那么漂亮的一个人，你从前对人家真的就一点印象都没有？”
　　“有没有印象跟人漂亮不漂亮有关系吗？你觉得她怎么样？”
　　“我不能跟你说这种话，我怕会误导你的。”
　　“你的意思是不看好她？”
　　“怎么会？不看好她把她介绍给你做什么？难道我存心把你往火坑里推呀？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她，根本不了解她。她挺文静的是吧？也很朴素，我觉得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其他条件也挺好的，我觉得你俩挺般配的，所以介绍给你。但是，我怕我光说她好，万一你听了我的话结局不好怎么办？那样我岂不是要愧疚死了？所以还是你自己判断的好。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孟忱那样的人，心胸也比孟忱宽大。你说不和兄弟们计较的时候，她看你的眼光不是嫌弃，而是赞许，证明她对你的行为是认可的。从而证明她不是那种锱铢必较、小肚鸡肠的人。换了孟忱，即使她不把你耳朵拧下来，也会唠叨得让你耳朵长疮化脓。你说呢？”
　　“她和孟忱是两类人，所以不能拿她俩相提并论。她们给我的第一印象就不一样，我看她第一眼就觉得蛮顺眼的。”
　　“知道，看见人家就脸红，摆明了就是喜欢人家。”
　　“知道还问我？”
　　“不是还要确认一下吗？不然我们怎么知道是该撮合你们，还是给你们做不受伤害的解释。”
　　“那倒不必要了，我自己会和她联系的，如果她对我没意思也无所谓，我还不至于脆弱到要人安慰的地步。”
　　“是怕我给你们撮合成功后，管你要介绍人的红包吗？小气鬼。”
　　“如果成功了，红包就算小点，绝不会赖掉不给你的。她说这两天要收拾房子搬家，还要到新单位入职，可能忙点，约我过几天一起去郊游。”
　　“真的？人家话都说到这里了，你怎么不主动说去帮她搬家？真是个笨蛋。”
　　“初次见面，人家多少会有些防范。我怕人家不愿意我知道她住哪，所以就没好意思献殷勤。”
　　“你想的也对。这么说来她应该对你影响不错，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哟。早点休息吧，养足精神准备开始你的新生活。”
　　“嗯。谢你，还有大壮。”
　　“谁个要你谢？别忘了给我的红包就行。”
　　“挂了？”高大壮问。“你怎么再见都不说一声就挂了？”
　　“得罪您了，这个词我好像还没学，不会。”爱爱笑一下，吸一口长气吐出来，“说了再见就能再见？不说再见就不再见了？再不再见是你我说了算得的？既然是废话，为什么还要说呢？”
　　“怎么会是废话？，这句话是礼貌用语，传递的是一种友好的信息，起码表明你是不排斥和人家见面的。”
　　“从前，我还是自由之身的时候，他都不肯见我，如今我是有夫之妇，就算我跟他礼貌客气，你觉得他会轻易见我吗？何况现在我也不渴望见到他呀？人呀，真是薄情善变的动物。”
　　“你是说你自己？”
　　爱爱苦笑一下，自个儿回了卧室。
　　“爱爱，你现在是不是更想见到我？”高大壮喜滋滋地跟着爱爱进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