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风过原野

49、第 49 章

　　婚礼前一个星期，爱爱不顾高大壮反对，执意回家陪爸爸妈妈住。这是他们同居后第一次分离，小两口每天晚上都会通过手机聊天，这短短的一个星期在他们眼里是那么的漫长。爱爱走后，老陈和老高搬过来住到客房，虽然新房里的东西都很新很干净，但多少还要布置一下，突出喜庆的气氛。一家三口住在一起，筹备婚礼所需的物质时也好商量。
　　到了婚礼这天，帅两口子开着车，陪爱爱去照婚纱照的那个影楼化妆，这是他们套餐服务中的其中一项。
　　“小师傅，今天你们生意好，你给我马马虎虎弄一下下就行了，我不计较的。”爱爱坐到镜子前，对为她服务的小姑娘说。她觉得化妆真是个麻烦的事情，照婚纱照时她已经领教过了。
　　“好，谢谢您体谅。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简简单单弄一下算了。您这么漂亮，好画，就是素颜也很美的。”负责化妆的那个小姑娘笑眯眯的让人觉得亲切可信，可她还是阳奉阴违地忙了两个多小时。爱爱厌倦极了，看见人家笑容可掬的样子又不好发脾气，只有强忍到底。当她撅着嘴巴回到车上时，等困了的高大壮在车上睡着了。
　　“哇，新娘妆就是好看，把人的脸都画变了样。小姨，你穿上婚纱的样子跟仙女下凡一样，刚才我差点都不敢认了。找这么漂亮一老婆，你说高大壮看了心里不得美死了？”高大壮睡眼惺忪地说。
　　“你的意思我不化妆不像仙女？高大壮是你小子叫的？”爱爱扬手在帅头顶上削了一巴掌。
　　“呀呀，”帅捂头躲闪。“君子动口不动手，小姨你怎么跟我妈一个德性？动不动就打人脑壳。本来就不聪明，让你们越打越傻了。”
　　“谁让你没大没小的？”
　　“我知道不该直呼高大壮，谁叫你们进展这么迅速，一下子哪里改得过来？您老人家怎么这么大怒气？他们服务态度不好吗？。”
　　“哪儿呀，是服务态度太好了，小姨嫌烦。”石娇蓉说。
　　“我一开始就反对弄这一套，穿我那套红裙子就行了，高大壮不依，说什么结婚婚纱都不穿，显得太随意了。我让那两个化妆的小姑娘马马虎虎弄一下，她们嘴上答应得好好地，结果呢？非得磨磨蹭蹭的，又是膏，又是粉，抹了一层又一层。还有那些红的黄的紫的黑的五花八门的往脸上抹一下，再擦一下，拿绒球拍几下，又拿刷子扫几下。好好的头发这一撮要烫乱，那一撮又要夹顺，这一块都挽上去，那一绺要辫起来，那边梳上去，这边再揪几根下来，真是烦死了。”
　　“我的小姨吔，我真的搞不懂你，穿婚纱不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吗？怎么到你这里变成了烦人了？哪个姑娘做新娘子的时候，不巴不得化妆师把自己画得美美的？你怎么还嫌麻烦了呢？妆化得好不好不是看顾客计较不计较，那关系到人家的声誉和生意的好坏。您老不光是人家是顾客，还是人家免费的广告，是不花钱的模特。您让人家肯马马虎虎人家就马马虎虎？”
　　“画得再好看还不就是那一会儿，以后还不是恢复原样了。再说来参加婚礼的都是亲戚朋友。谁不认识谁呀？画美了就不知道你原来啥样了？”
　　“新娘子回来了，快来迎接哟！”回到家门口，老高家迎亲的车已经在楼下排成长队，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看热闹的人都聚在楼下，单等新娘回来上婚车。爱爱从车上下来，所有的人都惊艳不已，男人们“哇，哇”地连声感慨，女人们艳羡之余忙打听在哪家婚纱店画的妆。
　　高大壮捧着一大把新鲜艳丽的红玫瑰，红彤彤的脸上是抑制不住地笑容，他羞答答地朝她走过来。爱爱紧抿着嘴唇，嘴角还是不自觉的上扬。这一星期没见面，看见他她从内心感到欢喜。
　　“老婆，我接你来了。”高大壮把花递给爱爱。
　　爱爱听见他当着众人的面叫她老婆，脸也羞红了。
　　“不行，这样站着献花不够有诚意，得跪着，把花举起来。还有声音太小了，得大声喊出来，不然谁个听得见？”一个小伙子挡在他俩中间。
　　“跪着，跪着，不跪不让走。”
　　“大壮，跪着就跪着，这么漂亮的老婆膝盖跪乱了也值得。”
　　一起来迎亲的高大壮的同学、同事、还有旁边看热闹的人们一个个起烘。
　　高大壮的脸越发红了，站在爱爱面前看看她，又看看起哄的人们。
　　“高大壮你忘了从前怎么跟我说的了？你个没节操的家伙，不会人家起哄你就当真跪吧？” 爱爱一把夺过玫瑰花，拉着壮壮上了车。
　　“死女娃子一点都不矜持。人家都是新郎抱着上车，她倒好，拉着新郎上车，让人看了像什么？迫不及待巴结男人似地。”妈妈撇着嘴偷偷地和爸爸抱怨。
　　“话多，跟那些俗人一样假模假式的吗？我们宝贝可不喜欢那一套。”
　　“还你的宝贝呢？没看见那笑眯眯的花痴样？心早就跟着人家飞了。”
　　“只听说婆子吃媳妇的醋，没听说过丈母娘吃女婿的醋的。飞了不好？我早就望着她飞了。再好的姑娘都是替人家养的，该飞的时候不飞你不着急？”
　　国际大酒店是本市名气最大、规格最高的酒店，婚宴由高家掏钱，高、古两家各收各的份子钱。宴客厅设了两处礼金收记处，古家李耀辉记账。这小子年纪不算很大，一手毛笔小楷却写得众人无不叹服，让古月箫不无得意。吴少才发烟收钱，余明丕端茶递水
　　爱爱家的客人都是父母的同事或朋友。她一张请柬都没发，同事里只有刘瑜珩和孙姐知道。那天于超打电话来，说要给爱爱介绍男朋友，爱爱说不劳他俩挂心了，自己已经有主了。于超不信，爱爱只得说结婚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国际大酒店举行。她这话被孙姐和刘瑜珩听到了，她请她俩保密。于是婚礼上，她的同事也就来了她俩。
　　锦霞和她老公邓焕源带着儿子邓世德来了。锦霞走后，邓焕源也找过对象，可是总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乡下人的话，不是一根头的家庭，就是难得和谐。他一狠心，让那个女人走了，这么多年，基本上就是他带着儿子过。他和锦霞原本也是自由恋爱，锦霞喜欢他帅帅的外表，所以不嫌他穷。他喜欢锦霞的漂亮，所以不计较她的坏脾气。他们也过过一段恩爱的日子，也是夏兰英二次离婚后，她把注意力集中在姑娘们的身上，他们的日子便不再清静和谐了。夏兰英总是埋怨锦霞眼光太差，总是说，你看谁谁谁不如你漂亮，不如你有文化，可人家成天玩着不用上班，还穿金的戴银的，吃香的喝辣的，你呢？枉有一张好脸蛋，一天到晚累死累活，一件上档次的衣服饰品都没有，你说你跟着他图个什么？古锦云那么个乡巴佬都比你强。就连古凤玲那个从前面看没有长相，从后面看没有身材的家伙还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成天打扮得跟交际花似地上舞场，下饭店。其实，锦霞上班一点不累，但是每天得熬足八小时。她穿得并不比常人差，不过是没穿高档名牌。还有锦霞算是有几分姿色，但是比古锦云和古凤玲也强不了多少，人都觉得自己的女儿赛天仙。锦霞开始也没太在意她妈妈的唠叨，后来她妈给她买了些时装和饰品后，她开始不满意自己的生活了。因为小时候生活条件优越，她妈把她娇惯得有点好逸恶劳，她是迫于生活不得不上班。人穿了好的衣服后都会有爱惜之心，过日子的人是把好衣服收起来，换了旧衣裳去干活，不过日子的人自然是不肯干活了。于是，两口子开始吵架打架了。夫妻嘛，打打闹闹也是有的，可架不住丈母娘不停地扇风点火加油，结局当然好不了。锦霞吵架后就回娘家住，在姐姐家呆的时间多了，看上姐夫了。姐夫虽然没有邓焕源长得英俊，可也是一表人才。他比邓焕源有气质、比邓焕源有文化、比邓焕源有修养、还比邓焕源会挣钱。她觉得和姐夫比起来，邓焕源除了你有点长相优势，其他简直一无是处。老妈说得好，好看能当饭吃吗？恰好姐夫也厌倦了姐姐的暴戾，她就哄着姐夫私奔了。私奔后的日子不好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姐夫再怎么能干没有本钱也是不行呀，打工挣的钱刚够糊日子的，根本不能奢谈生活质量。她知道自己不如姐姐漂亮能干，时时刻刻担心姐夫后悔了会回到姐姐身边去。她为了拴住姐夫，费尽心思给他生了个儿子，可最终因为一时冲动卖给了别人。李耀辉一得到夏兰英的死讯就嚷着分手回家，而且分文不给也要回家。他是那样的决绝和绝情。她本来打算一文钱也不给他，可是后来想想，要是给姐姐一些钱，让她娘儿俩衣食无忧了，李耀辉舍不得这十来年打下的基础，是不是就会回到她身边呢？没想到李耀辉是死心塌地的不回去了。她没有经营的能力，只好转让了生意和房产回到老家。她想拿钱找锦绣换李耀辉，结果还是没能如愿，只好回去找邓焕源。邓焕源本是个忠厚人，这些年爷儿俩也是勉强度日。锦霞愿意回来，邓焕源当然选择谅解。有了锦霞拿回来的一百多万，他们日子自然好过了。邓世德已经上高中了，成绩不错，而且长得挺帅气的。那孩子和他爸爸一样实诚，也不计较妈妈的过失，乐得一家团圆。
　　因为是十一长假，客人们格外多一些。古家的儿孙们可谓是齐聚一堂。少珠姐姐带着万世成和毛达飒来了。那孩子还是长发遮脸，他眼神躲闪，黄皮枯瘦的没有一点精气神。本就瘦小的身体上裹着紧俏的衣裳，犹如被迫耍把戏的猴儿。他蜷缩在饭店的大椅子上看手机，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万世成还蛮低调，打扮很得体。这人不显老，看得出年轻时候也有几分英俊，和衣着朴素的少珠姐姐还是蛮配的。他也很健谈，跟李耀辉、余明丕他们几个大老爷们一见如故。丝莉带着年轻英俊的老公、和两个儿子，陪着她爸爸和侄儿来的。她弟弟在外地做生意，节日就是商机，他们没有回来。弹花匠的儿子看上去很机灵，蛮帅气的一个小家伙，模样和弹花匠神似。梅姐姐一大家子都来了，小强的老婆是外地来的搬迁户，模样不如他嫂子漂亮，但是比他嫂子能干勤快，两个人和和气气把日子过得比他哥和幺叔、姑姑们都要强。
　　梅姐姐说百祥哥还在打短工，儿子不满意娘老子的无能，在外地给人做了上门女婿，百祥哥哭得很伤心。金娥姐姐接了媳妇后，还是巴结邻居的老光棍子，给人家干活做家务。媳妇因为不满意婆子的行事和为人，便和她吵架。她儿子畏惧媳妇和妈妈，总是没有个明确的立场和态度，媳妇终于气不过，赌气离婚走了，丢下个三岁的儿子。金娥姐姐的姑娘梅莲莲还是生娃子卖，还是穿金戴银的，她在老家是嫁不出去了的，所以回老家是不大可能了，何况她根本不想回农村。梅主毅说这个姑娘算是白养活了。雪英姐姐还是成天打麻将，屋里屋外还是梅主建一个人忙活。他们的梅雪雯带着那个没卖掉的娃子嫁了个穷得叮当响、丑的吓死人小光棍子，不过那个家伙蛮能吃苦的，也很会心疼老婆，梅雪雯也和她妈妈一样，除了打麻将什么都不用干。她蛮知足，成天乐呵呵的。甄莹莹在饭店做服务员时，被一个四十多的小工头看上了，傻了吧唧的让人包养了做了小三。梅主建说他太忙没空，让小强去看看，不过是人家一个月给她千把块钱零花钱，房租伙食是人家掏钱，她只管洗衣服做饭。给人做小三你也得找个有点能耐有几个钱的主儿吧？人家请一个保姆还不只这个钱咧。小强问她图什么？她说小工头喜欢她，对她好。你说这种人傻得还有药救吗？二爸还捡垃圾卖废品，但是行动已经很艰难了，他还是四处说儿子媳妇孙子们的坏话，见了重孙子从不拿正眼看过，说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菊英姐姐也是全家到齐了，军强两口子还在外地打工，他们趁长假回来看儿子。古凤玲和二婚丈夫来的，她穿着打扮依然是前卫时尚，只不过厚厚的脂粉怎么也盖不住颧骨上的两片黄褐斑。她现任老公不是那个开大排档的小老板，而是一个比她大了十来岁的矮胖矮胖的男人，相貌很一般，比任兴豪差了许多，但是人家的钱比任兴豪要多得多，据说是个干装修的老板，在大排档吃饭认得的。
　　任兴豪也来了，可能就是为了想看看古凤玲来的，因为他来了后，眼光就一直跟着古凤玲在转。他出狱后也结了婚，现在的老婆是个死了老公的，衣着朴素、相貌平平，本性很善良的一个人。亡夫给她留下了一点资产，只有一个姑娘，日子蛮好过的。因为失去过一个丈夫，也同情任兴豪的不幸遭遇，所以她很知道心疼任兴豪。她给任兴豪买了辆二手车跑运输，家务从来不要他动手，好吃好喝都让着他，可任兴豪还是恋恋不忘鸡婆样子的古凤玲。人呀，怎么就这么贱呢？他的儿子任春阳可不像他爹这么贱气，从古凤玲离婚后他就没叫过妈，对后妈反倒还客气。这小子早就辍学了，跟着后妈的娘家侄儿到外地打工去了。
　　可能为祈鸥的事生气，祁卫国和小兰姐姐没有来。古百钊也没来，他还是有吃饱饱涨，无吃向火向，可能手头拿不出挂礼账的钱来。他来不来的没人问道。不过，多年不曾登门造访的大姑妈和大姑父来了。大姑妈说要亲眼看看爱爱这个小妖精女娃子找了个什么样的主儿，她希望爱爱的婆子是个厉害的，可以替她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打小就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死女娃子。又听说锦绣、锦霞也认爸爸了，她也想看看情况是否属实，还想看看那两个小混蛋变成什么样子了。
　　大妈和老吴同志是在儿孙们的簇拥下来的。她两个现在不做生意了，老吴同志是老干部，他的退休费很高，他的儿女们给后妈买了保险，如今大妈也有退休费。古百盛弟兄三个看见妈妈有了着落，不需要他们养活了，而且手头还很宽裕，时不时的还会塞给孙子、重孙子们几个小钱花花，于是对她也客气起来。古锦蓉喜欢这个有头有脸的后爸，她对后爸一直恭敬亲热。
　　侯威和于超带着贝贝来了。“哇，小姨夫好帅哟！我们小姨终于名花有主了，你那大外甥也不用替你担心了。”于超亲热地抱住爱爱。
　　侯威握着高大壮的手，左手拍着高大壮的肩膀笑着说：“娶到我们小姨是你的福气，以后请好好照顾我们小姨。”
　　“我会对她好的，你放心。”高大壮点着头说。
　　“这是我爸爸妈妈。爸，我们侯局长。”爱爱把侯威介绍给爸爸妈妈。
　　“爷爷奶奶好。”侯威恭敬地叫道，然后礼貌地冲老高两口子点点头。
　　侯威两口子进大厅后，老古一脸不高兴地说，“老子有那么老么？他一把年纪还喊老子爷爷？还叫你奶奶？就这眼力怎么还混到了局长的位子？看来真的是靠他丈人爬上去的。”
　　“你也不去照照镜子，也不看看自己老成了什么样子。”老爱嘴里不客气地抢白道，心里想这小子还真是一表人才，是为了和爱爱撇清关系才管他们叫爷爷奶奶吗？呸，伪君子，亏得爱爱没跟他好到底。不过人家老婆的人物儿还真是非同一般。
　　“妈，这种场合您还训我老爸做什么？给他留点面子不行？”
　　侯威到大厅挂了礼账，逛了一圈后出来了。“小姨，我们到我姑妈那里去了，饭就不吃了。”
　　爱爱知道侯威是不想和古家的人有接触，也不勉强。侯威刚走，少才跑出来了。“小妹，刚才来的那个叫侯威的人走了？他是不是筝奇姐姐的儿子？小舅你认出来没？跟兴强哥长得好像的。”
　　“什么？筝奇的儿子？春龙？你一说还真是有点像，难怪个狗日的叫老子爷爷。”老古想起爱爱说他当她是小姨的事，这个这丫头片子还真沉得住气，她舅那么个骂法她都没辩解一声，说出来能怎么？害得一世界的人替她瞎担心。
　　“他去挂礼账我觉得他面熟，但是没多想，后来来了两个女的来挂礼账，那个年轻要我给账簿给她看看，说是看看侯局小姨结婚，他放了多少血，我才想起春龙现在是姓候的。按说小妹是早就知道了。”
　　“嘘。”爱爱食指压唇，“少才哥，他说不喜欢大姑妈，所以不想大家都知道。”
　　“可他刚才到姨妈面前走了一圈的，他还盯着她看了。”
　　“就是。他好多年前去乌河镇寻过亲，恰好碰到大姑妈为了明灿和明灿家爷吵架，他亲眼看见大姑妈不要明灿推搡明灿，所以不喜欢大姑妈的为人，说从前以为家婆是生他爸爸的气不去看他，没想到她对亲孙子也是那么无情，他就不想认她了。所以你千万莫声张。”
　　“少才兄弟，你怎么不坚守岗位？”余明丕喊。
　　“来了来了。这家伙还挺阴的，不过也不怪他，这么多年我就从来没听见姨妈念叨过他。我不会说的，你放心。”少才说完走了。
　　宴客厅很大，据说预备了三十桌。古、高两家的客人们基本上到齐了，一屋的人叽叽喳喳各聊的，吵得耳朵发麻。锦珍、锦绣、帅、李显威、石娇蓉几个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爱爱终于不用站在门口迎宾了，急忙忙提着婚纱来找姐姐们，一路上见了熟人不停地点头哈腰地打招呼。
　　“你们姊妹几个都在？锦绣、锦霞，跟你们姑父姑妈、哥哥嫂子们打过招呼了吗？还有壮壮他爸妈。”妈妈过来。
　　“都打过招呼了。”她姐俩忙答话。
　　“欸，”锦珍姐姐想起什么似地。“你们两个从前叫他们什么？我们从前天天在一起上班，一直喊他们大哥大姐，现在忽然改口叫亲爷、亲妈，哎，我真是张不开嘴。”
　　“我们两个打小也是喊高大哥、陈大姐。不过多年不打交道了，还好。”锦绣说。
　　“妈，您家就不该答应这门婚事。平白无故的，叫我们一下子矮了一辈。我晓得得太晚了，不然我会坚决反对。”余明丕装作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哥哥你反对什么？小妹自己还不是心甘情愿的降了一辈？她改口才难为情，你们有什么大不了的？”李耀辉说。
　　“我才没有降辈。我一直管他们叫叔叔阿姨。”
　　“听见没？人家没有降辈。你们降了辈也怨不着我，我从开始就反对。可你们小妹经不起人家三句好听的话，招呼都没打就屁颠屁颠地就跟人家跑了。到今天我也没搞明白高大壮是怎么哄的她。”
　　“妈，有这么说自己姑娘的？”爱爱拿眼瞪妈妈。
　　“请新郎高大壮先生、新娘古逸宁小姐到主席台来，准备开始典礼仪式。”宴客厅广播叫。
　　因为爱爱坚决反对西洋婚礼的套路，典礼很简单，就是给两边父母行个礼敬杯茶。新郎新娘敬酒完毕，爱爱站在宴会厅的角落里扫视全场。她觉得在今天这场婚礼上，最开心最幸福的人不是她和高大壮，而是她老子古月箫。看着团团圆圆一大家人，爸爸脸上笑开了花，他的心里肯定美死了。父女合好了，姊妹们合好了，夫妻们破镜重圆了，也都有了不错的归属。要是奶奶能看到今天多好，她应该比爸爸还要开心吧？看着这些冤家们一个个和解了，她得多么高兴？要是奶奶活着应该过了一百岁了咧。爱爱好长时间都没有梦到过奶奶了，她的魂魄是不是真的回到了青县老家，那个人人会唱老戏的胡家庄。她在九泉之下有没有见到她青梅竹马的表哥？这时爱爱的脑海里响起老表叔慷慨悲凉的唱腔，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爱爱你怎么了？小心花了妆。”高大壮迅速地掏出纸巾把爱爱的眼泪堵上。
　　“对不起，看到古家这么多人，就想到了奶奶。”
　　“想哭就哭吧，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爱爱躲进卫生间呜呜地哭了个够，把自己哭成了一个大花脸，只好把脸洗了。她不会化妆，也没有带化妆品的习惯，只能素面朝天的送客。这让老爱很不满意，素颜怎么说都没有化妆后精致漂亮，她认为爱爱没有充分的把她遗传的美貌展现出来。还有一个不大高兴的人是高大壮，他认为爱爱的情绪控制的不到位，没有保护好姣好的妆容，有不重视、太随意的嫌疑。不过他没有泄露他的不满情绪。
　　晚宴完毕后，两个人回了家。因为想起奶奶，爱爱的心情一直不大好。
　　“唉。“爱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爱爱，累了吗？”高大壮关切地问。
　　“有点。高大壮，你不觉得有种遗憾？”
　　“嗯？什么遗憾？我除了高兴就是高兴，我兴奋的想高歌一曲，要不我给你唱首情歌。”
　　“不听，我没你那个心情。古人说，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这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排在第一位，可我们还没结婚就鬼混在一起了，真的到了洞房花烛夜，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还怎么能体会到新婚的喜悦和激情？所以我觉得有种失落感。”
　　“我现在就沉浸在新婚之喜的激动中呀，你没有？”
　　“一个被窝里睡了几个月了，感觉跟老夫老妻有什么区别？还有个屁的感动和激情？”
　　“不就是人生第一回吗？那种感觉我们不是尝过了？只不过提前了几天，你就把那次作为洞房花烛夜不就行了？”
　　“不一样的。你看，一对新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所有的衣物行头都是簇新的。此外，屋里屋外贴着红彤彤的喜字，被子枕头，无一不是彤红簇新的。乐鼓齐鸣，爆竹震天，父母家人、亲朋好友齐聚一堂，恭贺新人喜结良缘，祝福他们恩爱白头。那么喜庆、那么隆重、那么庄严，在这种陌生、喜悦、紧张的氛围中度新婚之夜，感觉怎么会跟随随便便、偷偷摸摸一个样？”
　　高大壮一笑，温和地说：“最好还给你蒙上盖头，当你的盖头被人扯下来时，看见一个你完全陌生的暴戾的丑八怪，吓死你，叫你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说你这陈旧的思想打哪儿来的？”
　　“呸，我说过要复古了？我只是说入洞房要遵守古训。你怎么能认为是思想陈旧？那是对婚姻的尊重，少了那份尊重和庄严，婚姻就变得随便了。结婚是终身大事，怎么能让它变成随意的行为？结婚随意了，离婚自然也随意了。我想现在离婚率越来越高的原因，与男女随意同居密不可分。所以我这辈子干得最愚蠢的事，就是被你的那几滴猫尿感动得忘了坚持原则，落得今生遗憾。”
　　“爱爱咱们这是新婚之夜，你不该发这样的感慨。不管别人怎么样，我希望你肯和我白头到老。我今生是有幸还是不幸就掌握住你手中。我的心意你可能不懂，我幸运地抓到了你的手，我怎么会轻易放开？”
　　“只希望你这些话是由衷的，还希望你不要忘记，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