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叹[戬心]》瑰玫叶

52、大结局

　　强大的威压自上而来，那道影子显现在众人面前，看起来缥缈无力，却让人不敢直视。

　　守在前面的哮天犬，见杨戬终于回神，忙汇报起外界情况：“主人，您已经入定一年多了，外界有三公主等人守着，并无大碍，自您入定后，天幕时时往外逸散邪气，都被众仙消弭，暂无大的变故。您要紧吗？”

　　“那便好，哮天，我无事，你替我传令众仙，守好识海，不要与任何陌生之物交谈，祂会窥探记忆，扰乱心神。” 竟然已经过了一年了，杨戬心中惊诧。

　　“是！”

　　众仙结阵苦守一年，一直未见变故，原本意志有些倦怠，此时得了杨戬指令，立刻打起精神。原本光芒微暗的结界又坚固了不少，稳稳将塌陷的天幕围住。

　　影子欲再侵入杨戬的识海，却发现那里已是铜墙铁壁，它倾诉欲不得满足，狂躁起来，疯狂汲取着黑色邪气，身体越长越大，原本薄薄一片的水墨画影，膨胀成一个黑色巨人，法力一般的仙人仰头都难以看清它的头部。

　　这样的庞然大物给人的压迫感是十足的，它随意抬腿一踢，中招的那一侧众仙翻倒，结界摇摇欲坠。

　　“既然如此，吾便占了这个世界，再造一个你就是了。”没头没尾的话传遍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他们不明所以，只有杨戬心知肚明——祂真的要行动了。

　　下一秒，那巨影挥手化出一把同色长剑，朝侧面劈了下去，其威力之大，令守在那一侧的仙人光是感受到剑风，就已经无法站稳了，这一剑砍下去，结界必破。

　　这本是巨影随心一击，它不认为此界有人能有能力抵挡，然而长剑在碰触到结界的前一刻，生生止住了威势——有人挡住了这一剑。

　　火红色的法天象地迸发出来，屹立于空中，与巨影对峙，右手上的巨大长戟，正架在在长剑之下，使其不得寸进。握着长戟的手往上一抬，长剑亦不受控制地远离了结界。

　　杨戬不再保留，将全部法力释放，挥动长戟，那黑色巨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溃散，黑色邪气沉甸甸地飘在上空，意图再次凝成型，杨戬岂能如它所愿，再次将其打散，又祭出一样乾坤钹，将邪气吸收殆尽。

　　此时的战斗已不是普通仙人能够参与的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全自身，以维护结界稳固。

　　解决了第一波邪气之后，杨戬巨大的法身朝着黑洞飞去，彻底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嗷呜——主人——”哮天犬哀嚎一声，甩着腿要跟上去，却在靠近黑洞那一刻被邪气击中，瞬间被打回原形，落在结界之中被人接住。

　　除杨戬之外，无人能踏入那个领域。

　　杨戬只身一人进入黑洞之中， 自从矣天界覆灭危机以来，他不止一次想象过，世界之外究竟是什么样子，如今身临其境，才知自己从前目光之短浅。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虚无，眼里是一片均匀的灰色，恰似黑白相容，浑然一体。庞大的威压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杨戬无法用眼睛看到祂的实体，亦无法用神识感知祂的核心所在。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化出法相，只身潜入此处，是早有预谋的，能够顺利进来，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那声音从浩渺处传来，带着些兴奋：“你竟能以低微之身超脱本体世界，实非凡物，吾所造之物，亦要有此通天绝地之能才妙！”

　　杨戬只作听不到，他无法与祂直接战斗，但亦有办法阻止祂彻底侵入矣天界——这个办法便是以己之身，堵住塌陷的天幕，彻底隔断祂与矣天界的联系。

　　杨戬回头去看，原本巨大的黑洞，在法天象地的形态下，亦显得柔和无害，靠近黑洞的那一处，分外的白，那是因为大量黑色邪气从混沌中分离出来，正在侵入矣天界。

　　他不再犹豫，倾身上前，火红色法相在他移动之间渐渐变化，最后化作一个圆球，恰如太阳一般，稳稳落于黑洞之上，刹那间，金光大绽，照亮了那片虚无的灰色。

　　直到此刻，祂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声音带了明显的怒意：“你在做什么？！”为了一举侵占矣天界，祂耗费了积蓄了数百万年的力量，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料被这低劣造物摆了一道，实在是怒不可遏。

　　没有回答，杨戬亦感知不到祂情绪的波动，他的法相与矣天界天幕融为一体，阻隔邪气，他的法力修补着残破的天幕，不留一丝缝隙。这一刻，是他自参悟了鸿钧老祖留下的奥义时便已经注定了，他所做的一切准备，不过是为了能够顺利以身祭天，为矣天界的安宁再争取一些时间。

　　这是一个必死之局，他比矣天界的任何仙魔神佛更了解创世意识的强大，以他们之力绝无可能战胜，唯一之法，便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这个时间，以百万年计，对矣天界生灵而言，是再划算不过。

　　至于百万年之后将会如何，那便是后人的造化了。他相信，经此一役，矣天界生灵必会万分警醒，经过漫长的岁月之后，他们这些造物必定能成长不少，到祂积蓄力量卷土重来之时，亦有办法应对，正如鸿钧老祖将希望托付于他一般。

　　杨戬的意识消失前，最后看了一眼珍藏在记忆中的敖寸心，她立于桃林之下舞剑，回眸一笑，恍若隔。自冰释前嫌以来，他们感情日渐升温，却又因这番变故聚少离多，他们所期望的朝夕相处，终究只是黄粱一梦。

　　永别了，寸心。

　　在天幕之中的众人无法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惊讶地看着杨戬化出法天象地，只身潜入黑洞之中，再过不久，那黑洞之中传来刺眼的金光，浓郁的邪气瞬间消散，等睁眼再看时，塌陷的天幕已经恢复如初，只在最中间处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火红色云朵。

　　天幕复原之时，敖寸心正如往常的每一天一样，飞上去查看情况，在那金光映入眼帘之时，她忽然感到了一阵莫大的悲哀，鼻尖一酸，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杨戬，说好的黄泉碧落永不分离，你食言了。

　　后来哮天犬等人回来报信时，杨婵悲痛欲绝，敖寸心竟无太大反应，小绿感觉到她情绪不对，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矣天界危机暂时解除，三界秩序又重新建立起来，这些自有能人去处置，真君神殿暂且闭门不再见客。没有灵堂，没有哀悼，所有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纪念着殉身的杨戬。

　　杨婵大病一场之后，终于缓过神来，见敖寸心无悲无喜的模样，吓得不轻，强忍悲痛来安抚她。

　　敖寸心却是来辞行的，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声音平静得如同古井一般：“我要回西海去，三妹，真君神殿暂且靠你和沉香支撑了，你放心，我此行是回西海休养，”她摸了摸肚子，“这孩子有一半水族血统，还得在海底养育才能长成。”

　　杨婵被她的话惊骇得说不出话来，然而敖寸心转身便飞身离去了，不欲与她多谈，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泪水不停地往外流，心中又酸又涩，二哥有后了，他期待了那么久的孩子终于到来，而他永远也见不到了。

　　敖寸心回到西海，化为原形，将自己沉入海底。

　　龙族产子除了需要漫长的时间孕育外，还需要父母双方的灵力补足营养，若只有母体一方，孕育的时间则会更长，且生出的小龙也可能会先天不足。

　　为了能让这个孩子顺利出生，敖寸心在感知到杨戬殉身的那一瞬间，本能地封闭了情感，以免伤到腹中还十分脆弱的龙蛋。

　　回到西海之后，她原本打算闭关直至孩子出生，却在不久之后，被父王叫醒。

　　“灵山来的尊者说一定要见你，你便出去看看吧。”西海龙王如是说道。

　　敖寸心出关时，不曾想来者竟是舍利弗尊者。他依旧穿着凡间那身粗布僧衣，看起来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僧人，见到敖寸心后，微微一笑：

　　“施主，贫僧来请施主履行约定了。”

　　那是多年前，她魂飞魄散被舍利弗所救，离开灵山时答应了他一个条件——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要上灵山侍奉三百年。那串佛珠，如今还带在她的右手上。

　　敖寸心苦笑道：“尊者，寸心恐怕要失约了，我如今实在不适宜上灵山侍奉。”

　　舍利弗轻扫一眼她的腹部，淡声道：“施主还是如约还愿的好，你所求所愿，或许并非不可能。”

　　“什么？！”

　　凭着直觉，敖寸心随舍利弗上了灵山，依旧住在当年住的那个佛殿之中。佛像庄严，她亦颇得佛缘，很快就镇定下来。舍利弗将她送到此处，并未离开，而是又问了她一个问题：

　　“若以你此身至宝，换那人重现人间，你可愿意？”

　　敖寸心怔住了，半响没有说话，舍利弗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复。

　　三百年后，敖寸心离开灵山，手中握着一个净瓶，那其中装着一缕魂魄——

　　杨戬的魂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