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叹[戬心]》瑰玫叶

28、末等护卫

　　杨尧软硬不吃，对她既没有畏惧也没有讨好，总是一副淡漠的模样，萧寸心却有些郁结，尤其是问起杨尧祖籍时，他竟敢说不知道，分明就是敷衍她！

　　萧寸心打定主意，等杨尧恢复好了，就把他丢进护卫队练练，叫他知道，在这郡主府中，只有讨好她才能过上好日子。

　　顾如月和秦元笙听闻了城中的风言风语，约好一起来探望她，虽然知道以她的性格很可能对外面的风评不甚在意，但身为密友，还是有些担心。

　　二人一来便见萧寸心蹙着眉头，似乎是在生气。

　　顾如月道：“南阳，你又不是那心胸狭隘之人，难不成真为几句宵小之语生气？”

　　“当然不会，”萧寸心不屑道：“那些登徒浪子，嘴里从来都没句好话，我现在这般，不过是那个臭小子惹我生气罢了。”

　　“哪个臭小子？”秦元笙略微一想，猜测道：“莫非是那日游湖救回来的少侠？他伤好了？怎么就惹你这救命恩人生气了？”

　　“哼！太不识相了，我日日嘘寒问暖，他竟然连祖籍都不肯告诉我，还推脱说是不记得幼年之事，不就是不想说么，亏我还救他，早知道就叫他淹死在湖里了！”

　　顾如月听罢，明白了几分，萧寸心从小娇生惯养，又没有父母教养，对世请知之甚少，她只知道长安城处处好风光，不知道外面常有饿殍偏野，遇到灾年，一大家子十不存一。便劝慰道：“南阳，此事可能并非他不愿告知你呢，我看他那日穿着连普通百姓也不常穿的粗布黑衫，或许是自幼孤露。”

　　“你说他是孤儿？”萧寸心轻咬了下红唇，有几分后悔之前的咄咄逼人：“那他怎么不说！”

　　“我也只是猜测，”顾如月见她情绪起伏，不由问道：“南阳，他不过是个无名之辈，你救了他已经是大恩德了，怎么还为他忧心？”

　　“我......我才没有！”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月末的御林苑围猎之行，你们可准备好了？”秦元笙见二人气氛不对，忙转移了话题。

　　顾如月眼睛亮了亮：“当然，我早就请醉红楼的绣娘做了时新的骑装，天天待在闺阁里，可闷坏了。”

　　“你不是不会骑马么？”

　　“到时候让侍从牵着就是了，正好你们也可以教教我。”

　　“南阳，你呢？你骑术极好，到时候要不要下场打猎呀？”

　　“你们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不想参加，明天就派人回绝了陛下。”萧寸心对此不是很感兴趣，往年围猎不过是男子争奇斗艳，耍耍威风罢了，没什么意思，她更想留在家里，调/教那个不识相的家伙。

　　顾如月和秦元笙都露出惊讶的神色：“陛下那么宠你，肯定会单独给你安排帐篷，你不去真的可以吗？”

　　今上李晔是她表兄，对她比亲妹妹都好，长安城中人人皆知，南阳郡主深受隆恩，比几个嫡亲的公主还要威风。

　　萧寸心却最不喜欢别人说这个，皱眉道：“就说我摔断了腿，难道他还要将我抬过去吗？”

　　“呸呸呸，不许胡说，”顾如月忙捂了她的嘴，“现在也还未定，离围猎之期还有半个月呢，你若去了，我们三人还能一起打马游玩。”

　　“我不会......”萧寸心正要说自己不会去的，秦元笙四处看了一眼，问道：“那回你救回来的那个少侠呢？当时只看了一眼，长相倒是相当清俊，身量也高，南阳，你把他叫出来给我们瞧瞧嘛。”

　　萧寸心还未将他驯服，不想给别人见，就找了个借口：“他落水病着呢，到现在还下不了床，改日再说吧。”

　　等送走了两人，萧寸心又去了后院客房。杨尧早就没事了，那点风寒也只是让他稍微有点虚弱，敖寸心将他软禁在房中，他无所事事，只能寻了架子上的书来读。

　　萧寸心进来时就看见他挺直腰板坐在桌前，手持书卷认真阅读的样子，心中感慨，这样看来，他也许不像自己猜测的那样是个武夫？

　　“喂——你在看什么？”大门未关，萧寸心屏退两个守卫，直接走了进来。

　　杨尧放下书，淡声回了句：“西峡游记。”

　　“看那个干什么？”她有心想为追问祖籍的事道歉，却不知如何开口，“你，你是不是闷得慌想出去啊？”

　　“郡主愿意放我走吗？”

　　“你还想去哪儿？！”萧寸心不解，“我已经了解了，你要是没有家人的话，以后就留在这里吧，反正本郡主有权有势，护你总是护得住的，也不至于到外面流浪，还被人丢进湖里......”

　　杨尧一愣，自有意识起，他心中便有了一个念头，这一生要用生命保护某个人。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全然不知，他只知道，一定要找到他。

　　“多谢郡主美意，杨某另有要事，不便叨扰。”

　　“你——”萧寸心才不想让他走，强硬道：“你想走就走吧，只是要看我府里的护卫愿不愿意！”

　　这是要用护卫拦人了，杨尧见她面色绯红，红唇轻颤，似乎是气极，不禁想到，这位南阳郡主还真是别扭，就算心里为了他好，嘴上也总是不饶人。

　　萧寸心不料杨尧真的看不上她这荣华富贵，第二日就见他换回了落水那日的粗布黑衫，长发用同色发带在背后绑起，面对院子里数十个护卫毫无惧色。

　　萧寸心不知他身手如何，早前已经让侍女暗示过护卫队长，不许伤人，只把人拦下就好。谁料杨尧抱拳说了声得罪，便空手闯入人群中，片刻就将手持刀剑的护卫们全部放倒。

　　在廊下看着这一幕的萧寸心放下了握紧的拳头，她压下心中异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走吧。”说罢，转身回了屋。

　　杨尧朝她的背影施了一礼，转身朝大门走去，那些被他打败的护卫纷纷挤到一边，给他让路。出门才走了百来步，就听见后面有个女子的声音在喊他。

　　“杨少侠，请等一等。”

　　杨尧回头去看，是萧寸心身边的侍女，他记得叫青烟。青烟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拿着个包裹，快步朝他跑过来，将东西递给他，恭声说道：“这是郡主吩咐给您的，请您一路走好。”

　　青烟给完东西就离开了，杨尧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他在府中穿过的两套衣服，还有一包银两，他看着这些东西陷入了沉思。

　　萧寸心见杨尧走得决绝，不免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气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不知好歹的平民如此上心？她进屋后，连喝了几杯茶水才平复心中不忿，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失落——我竟然如此差劲吗？费劲心机挽留，他竟然连离开的理由也不愿告知。

　　“郡主，郡主！”外面青烟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喊她，守在身边的绿妩直给她使眼色，叫她不要喧闹，郡主不开心。

　　可青烟恍若未觉，捂着胸口跑到萧寸心面前。

　　“怎么跑这么急？东西送到了？”萧寸心见她两手空空，不禁想到那人怕是已经走远了。

　　“送到了！但......但是他又回来了！”

　　萧寸心被侍女扶着出去看时，杨尧正站在郡主府前，他看见萧寸心出来了，微微一拜，朗声道：“承蒙郡主厚爱，杨某无功不受禄，愿护卫郡主平安，以换取旅资。”

　　“多久？”

　　“两个月。”

　　两个月，那就还是要走？萧寸心本想发怒叫他赶紧滚，可看见那双清澈坚定的眼眸，又改了主意，傲然道：“既然如此，杨尧，那我就聘请你做我的护卫——最末一等，你跟着护卫队长找个住处吧，明日开始上值。”

　　“是。”

　　杨尧暂时留了下来，虽然不是以她计划的方式，不过萧寸心还是有几分高兴，晚间让侍女拿来上好的青花酿，准备浅酌几杯。

　　这高兴还没持续多久，宫里就有人来了，是陛下身边的内侍李顺节。他此行只有一个目的，转达陛下口谕，要南阳郡主参加围猎，一应准备，都有皇家经手，出行当天，会有羽林军亲卫来接人。

　　萧寸心早知逃不过这一劫，她不明白李晔为什么总要装出这幅兄友妹恭的样子，一时也没了吃饭的兴致。青烟见她神色恹恹，宽慰道：“郡主不必忧心，杨少侠武艺高强，有他在，围猎之行必然顺利，说不定还能拿头筹呢。”

　　对了，可以将杨尧带上！想到这里，萧寸心心中阴郁一扫而空，脑子里已经开始计划要如何装扮杨尧，给他配什么武器比较好。

　　杨尧虽然被点为末等护卫，但府中人都看到郡主对他特殊，谁也不敢怠慢他，连住处都是护卫队长腾出来的朝向好空间大的房间。杨尧与人交往不多，此番留下，也是行动先于大脑做出的决定，因而直到领了护卫服住进了房间，也还没想明白。

　　之后，他便跟其他护卫一样，轮守郡主府，只是有时候郡主出门，护卫队长都会将他调遣到出行队伍中，时刻紧随。

　　又过了半月，围猎之行近在眼前，萧寸心特意请绣娘来府中裁衣，只不过当事人不是她自己，而是杨尧。在她的威逼下，杨尧无奈让绣娘量了身。

　　最后成衣送来时，萧寸心忙不迭让人换上。这是一套黑衣银甲的骑装，衣服上有若隐若现的银线绣纹，穿在杨尧身上，衬得他身姿挺拔，玉树临风。

　　萧寸心觉得，自己眼光真的很不错，这一身就该杨尧来穿，别人都配不上。杨尧被她的灼灼目光看得脸上发热，轻咳一声道：“郡主，这衣服太过张扬，杨某不配。”

　　萧寸心盯着他看了半响，喃喃道：“是不太配，你过来。”

　　杨尧依言上前。

　　“蹲下。”

　　杨尧照做，随即感觉到眼前一片红，萧寸心竟朝前走了几步，离得如此之近！他慌忙往后退，却被抓住了一缕头发，头顶传来一声警告：“不许动！”

　　鼻尖传来阵阵女子的淡香，头顶又有一双手在作乱，时不时碰到颈侧耳边，杨尧只觉得一阵陌生的战栗席卷了全身，耳尖不由得发红。

　　“这下好了！”

　　眼前红色与淡香离去，杨尧如蒙大赦，后退几步站了起来，耳尖绯红还未褪去。

　　萧寸心将他上下打量一圈，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原本用发带随意扎在脑后的头发，此时被银质鹰纹发冠高高竖起，露出鲜明的额角与耳侧，为这张俊秀的脸添了几分凌厉，更显男子气概。

　　刚刚离得近，萧寸心才发现他额间似乎有道浅色疤痕，她准备找个机会问问是不是旧伤，现在嘛，她心情大好，不想让杨尧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破坏氛围。

　　“就是这样，咱们明日去围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