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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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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帮和A帮积怨已久,久到六子记不清他到底与A帮的人发生过多少次冲突,久到老爷子提出让他接触C时他兴奋地搓手,以为终于要开战了。
战是开了,只不过这个战,不是他想象的战。
人在青龙帮,暗地里却开始为C做事。
前往佘山的路上。
六子握住方向盘的手隐隐发抖,躺在后排座位上的是他捏晕的青龙帮小堂主,副驾驶坐着C。
起初C只说要他拿到小堂主手中的印章,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非得让他带着昏迷的人往佘山开,到了地方又命令他把人背上山顶。他本不是靠脑子吃饭的人,为了不露出破绽只能真的完全听任于C。
接下来的事情越发诡异。
按照C的要求,先是弄醒小堂主,直接告诉小堂主他在为A帮做事。他没想到,小堂主会一脸淡定地告诉他,他同样在为A帮做事。
六子猜不透小堂主的话是真是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一旁,看突然大吵起来的两□□头攥紧,甚至踱步观察附近环境,他想直接把C推下去,然后再解决小堂主背叛青龙帮的事。
一了百了。
不能这么做。
老爷子说他不能冲动,说他要学会隐藏情绪,还指名点姓说小堂主会帮他应对C的试探。
他不懂小堂主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小堂主是一枚几年前主动嵌进A帮的钉子。
他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将他拔出,送到C的手里,然后眼睁睁看着钉子被扔下去。
按照老爷子的安排,他做了太多从未做过的事,比如对乔楚生撒谎。
四哥问完他是否到过现场后,他一股脑把老爷子写好的对策全背了出来,生怕停下就会忘记或者结结巴巴的露出破绽。还是卡壳了,审讯室里只余下乔楚生低哑的质问声,无意思重复地问他为什么杀害帮内兄弟。
一边是老爷子的命令,一边是兄弟的质问,身后还有伪装成警员的C监视,他进入青龙帮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哭。他与游走于各类人之间的乔楚生不一样。他是打手,是执行者,何曾像这般费力地面对人性诡谲。
天知道当四哥撑住桌面红着眼等待他解释时,他有多害怕。哆嗦着不敢说话,万一哪个字说错,前功尽弃……
好在乔楚生的状态不对,好在路小姐心细安排幼宁引开路垚,没人发觉他的口供漏洞百出。
被关进监狱后,六子大咧咧地坐在草席上,心想就这样吧,别出去了,别再逼迫他面对错综复杂的世界。想到这一回彻底坐实叛徒的身份,要接受多少江湖人的鄙夷和唾弃,四哥会不会不认他这个兄弟……
偷偷抹掉眼角的水痕。C给他开了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黄浦江底还是乔楚生家,自己选。”
六子委屈,自己明明是青龙帮的一把利刃,怎么混到最后,会刺进四哥的身体里。
四哥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六子听到C自信地轻笑一声,明白自己再无退路。跟着C去了A帮聚集的地方,看到弟兄们正在熟悉新到的武器,准备开战。他以为两帮混战时他从后面给C一刀,任务就结束了。
结果几天后他参加了乔楚生的葬礼,以A帮红棍的身份,见证青龙帮的解散。
C站在他的斜前方,勾手示意他上前,“你说区区一个乔楚生,真的能让白老大放弃自己的心血吗?”自问自答,“不能。所以他们在计划什么呢?你跟了白老大这么多年,猜猜你的前老大要干什么?”
“……”
“怎么不说话?”
他恨得牙痒痒,不敢抬头,担心C会看到他眼里的杀意。也不敢说话,万一开口忍不住骂起来,又是前功尽弃。
刚好幼宁过来扇了他一巴掌,打断了C的问询。
跟在C的身后走进灵堂,背后是他人的唾骂声,他的四哥躺在面前,白布盖到前胸,露出苍白的脸。
葬礼后江湖风平浪静。
C相信了乔楚生的死讯,相信了青龙帮的解散,更是相信了他的背叛。
他开始接触A帮的烟土运输,开始从C的嘴里听到“新型毒品”四个字,开始了解A帮到底在做什么丧良心的事。他不识字,只得将所见所闻印刻在脑海里,等到需要的那天告诉所有人。
一等,等了五个月。
没等到A帮的事情败露,反倒是等来乔楚生还魂。
记不清看到乔楚生从车上走下来时那一瞬的心情,记不清是如何开车送暴怒的C回住宅的。六子瞧着脚边被C砸碎的瓷器,听着C的骂声,眼角下垂,敛起笑意。
佘山脚下,路垚领着尚未从那番表白中醒过来的乔楚生来到拾荒老人住的小院子。
院内野草蛮横地生长,丝毫看不出半年前的整洁。
“大公报负责社会板块的主编,是A帮的人,他利用职务之便先行调查合适的抛尸地点。我不知道我姐从哪得到关于印章的消息,总之她与老爷子互换信息后,决定将计就计。他们派人假扮成那位住在这里的老人,在小堂主掉下来后迅速拿走所有值钱的东西,确保印章不会落到C的手里。”路垚根本不给乔楚生反应的机会,直接开始谈案子。
乔楚生没有打岔,安静地听路垚说。视线从远处的山落到眼前的人,再划向破败的小院,直觉告诉他事情远不是如此简单。
“C设局意不在夺取印章。小堂主是青龙帮的人,一直都是。我猜最初与A帮发生冲突时老爷子便安排他接触C,做出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假象。因为几年里小堂主并未露出马脚,C暂时相信了他。只是时间太久变数太多,C不能确定小堂主是否还愿意为他卖命。小堂主和老爷子的左膀右臂,C肯定会选择后者。于是他用小堂主探六子的底,想看六子是否依然忠于青龙帮,是否会对背叛青龙帮的人下手。”
“C吧,自负。他觉得他能看透人心,却折在了最简单的六子身上。六子的性格你比我清楚,他只认老爷子和你的命令。老爷子让他跟着C,即使在心里掐死C千百遍,表面上也不可能做出不利于他进A帮的事。C得到想要的结果,于是趁其不备杀掉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小堂主。”
“他,可以不死的,”乔楚生想起曾经的兄弟,情绪低落地问道,“对吗?”
路垚摇摇头否认,“他必须死。”拍拍男人的后背,“过些天陪你去他的墓前。”
“我没事,继续吧。”乔楚生勉强笑笑。
停顿几秒,路垚叹口气才继续说道:“萨利姆带回巡捕房的那位拾荒老人是假的,我来这里见到的才是真的。老爷子找来的易容师的确厉害,外表没有任何不同,但是人的习惯是很难伪装的。巡捕房里的那个说话断续,最后一个字总要拖长音。真的这位说话虽然也会拖长音,语气口吻完全不一样。而且他在对我讲述案发前发生的事情时说话很流畅,逻辑清晰,完全没有在巡捕房时的慌乱。几个时辰,恢复得如此之快,他要是心理素质如此之好,就不会在巡捕房害怕成结巴。”
“就凭这个你就认定是两个人?”
路垚扒拉院门上的杂草,“是他画蛇添足,多说了从巡捕房出来的事情。他说他去买衣服吃面,还有好心人帮他叫车送他回这里。”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时间不对啊。你放人的时间已经到晚上了,巡捕房附近的商场早已歇业。况且这地方过于偏僻,你觉得哪个有车的人会愿意开大老远送一个拾荒老人回来。我查过当晚驶向佘山方向的车,仅有一辆,车牌号你应该很熟悉。”
“是老爷子派人送他回来的?!”乔楚生脱口而出。
“送他回来等我。幼宁是故意要来现场拍照的,目的是将我带离巡捕房,好让你看不出六子的破绽。事后我看过口供,发现三人的站位与现场脚印的朝向完全对不上,其他的细节更是错得离谱……六子越狱,意味着已经得到C的信任。独居老人失去作用,为了感谢他的帮助,老爷子送他一套房子,在远离上海的地方安度晚年。”
“所以这里荒废了。”乔楚生望着院内的茂盛的野草,背对路垚,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
路垚噤声。来到这间小院子,与老人交谈时,联想到白幼宁的那句“我怀疑那个老人是凶手找人乔装打扮的”,便开始怀疑眼前的事情。直到送乔楚生离开上海,他才从路淼嘴里知晓一切,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明明乔楚生是探长,是老爷子的心腹,却被所有人蒙在鼓里,换成他也会感到不舒服。
没法解释。
“我……”
“很早,很早。”乔楚生还是没有把视线移回来,伤口隐隐作痛,“还有吗?还有多少是我完全不知道的?”
路垚受不了乔楚生这副丧气的样子,“老乔……”
“我累了。”说完不等路垚,乔楚生转身离开。
“C绑架我,一面确认路家和白家真的有联系,一面将六子推上风口浪尖,挑起青龙帮的内部矛盾。”路垚快步跟上,边走边说,“那天在白家,我见到我姐,才明白发生过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老乔……”
乔楚生拉开车门,“我们回去吧。”
“你别这样。”路垚甩上车门。
“三土,你总得给我点时间让我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