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过我的人都追悔莫及之后》弦烛

5、第 5 章

　　然后，宋铎眼睁睁看着文档的最后慢慢地敲出两行字来。

　　‘动他？’洛今宵不解地蹙了蹙眉，然后又微微笑起来。
　　‘我没有动任何人，我的创造者。我就是他。’

　　宋铎眼也不眨地望着那自己打上去的两行字，直到最后一个字打完，他才记起呼吸。
　　他坚定地相信着这是黑客所为，但——真的有黑客如此猖獗吗？

　　他不怕自己找人黑回去吗？
　　说干就干，他解锁手机，找到老陈的电话号码，预备拨过去。

　　屏幕的文档上，又多了几行字。
　　‘我的创造者，你不相信我，对吗？’
　　‘也是，’他苦笑着点了点头，小声叹气：‘这样灵异的事件，换做是我，我也不会相信的。’

　　‘但，我的创造者，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宋铎在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看到了这条消息。他犹豫了一下，许是穷极无聊，也许是太过孤独，孤独到忍不住去相信世界上当真存在如此荒谬之事——谁知道呢。

　　总而言之，鬼使神差的，他慢慢放下了手机，犹豫片刻，在键盘上打：“你想要什么机会？”
　　文档上出现了崭新的字迹：
　　洛今宵笑了。

　　‘断掉你的网络，’他轻声道：‘断掉网络之后，我还可以给你发消息，这便是证明。’
　　宋铎想了想，打字：“但这个证明对我来说不够。我宁愿相信有些什么新的技术被发明，这比我的小说中有人物活过来现实得多。”

　　文档上的字渐渐又多了几行：
　　洛氏总裁看起来有点苦恼。
　　他似乎在犹豫不决，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般，抬头冲着天空道：‘那今天晚上，我去找你，好不好？’

　　宋铎一时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什么？”
　　：洛今宵的眼睛弯了起来，他含着笑，道；‘今天晚上，我去你梦里找你，可好？’
　　这时有人敲响了洛今宵的门，他立刻收敛了面上表情。与来人敲定下半年的某个重要合作之后，他又深深靠进椅背里，仰起头，对着天空小声抱怨：‘只是入梦一次要消耗好多能量，我得好几天都维持在你将文章发出去我才能接受的状态了。’

　　宋铎的目光凝在那句“下半年的某个重要合作”上面，又看到“入梦要消耗好多能量”这一句，手指悬在键盘上好半晌，方才犹豫着打字：“不然......算了？”

　　：洛今宵有些惊讶的模样，问他：‘为什么？’
　　问了之后，却又自我否决道：‘不好，那样的话没有办法彻底打消你的怀疑。我还是消耗一点能量吧。’
　　阳光有些刺眼，他伸手遮了一下，笑：‘现实里污糟事儿够多了，在网上聊天就不要时刻保持警觉了，彻底放松一下吧。’

　　宋铎犹豫片刻，打字：“如果你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谢谢你。”
　　：洛今宵有些惊讶。他似乎没想到自己一次消耗不了太多能量的入梦能够得一句谢。他不知该回什么，于是只好道：‘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

　　宋铎将这句话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心下微热，微微笑了一下。
　　不，不是举手之劳。你——即使仅仅是你的名字，自我高中最最艰难的时候起便一直陪伴着我。这自然当得一句谢。

　　他又将自己与洛今宵的对话完完整整地看了几遍。
　　对，这的确是真正的洛今宵能够说出来的话。

　　宋铎的心开始砰砰狂跳起来。
　　这世界上，真的有灵异事件吗？

　　如果有，为什么在他从前二十余年间一点边都沾不上？
　　而倘若没有......倘若没有，这篇文章中洛今宵的性格、甚至一个他连大纲都不曾写入的小小伏笔，是怎么在这寥寥数行间对应上的？

　　宋铎坐着电脑椅转了几圈，哀叹一声，学着洛今宵模样重重将头往后一仰。
　　想相信又不敢相信的心情煎熬得很，这种煎熬似乎逼得时间都缓慢了下来。宋铎将电脑椅转了半个圈，目光对准了挂在墙上的钟表，仿佛过了一整天，他才看到时钟很缓慢地向前挪了一格。

　　宋铎又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恐怕煎熬不到睡觉的时候了，于是他关好电脑，将电脑塞进衣柜里，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拿了只抱枕压住后面的摄像头，然后迅速的洗漱，往床上一跳。

　　就这样沉沉陷入昏睡中。

　　他朦胧间睁开眼，看到头顶的红霞漫天。躺的地方很柔软，四周弥散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
　　宋铎立刻清醒过来，翻身跃起，警惕地四下环顾。

　　他看到距离他不远的草地上，正坐着一个人。
　　宋铎一时呆了呆。他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那人留着长发，长发齐齐整整地在脑后扎成一个低马尾。他肤色冷白，面容之间似有三分冷感，但倘若笑起来，那股冷感便俱如春风化水般笑容，只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他着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风衣里面简单搭了件白灰条纹的T恤，穿得很是休闲，一看便是早下了班的模样。

　　宋铎呆望着那人，心重重一跳。
　　——是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中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两个字。
　　的确是他，的确是洛今宵。无论五官、气质抑或衣着习惯都一模一样。

　　这八年来宋铎一次次在脑中描绘的、在纸上描画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虽然与他所想象的不尽然一样，但他依旧一眼便认得出。
　　那人撑起身子，冲宋铎微微笑了下，向他招了招手。

　　“我的创造者，”他弯起眼道：“你好啊。”
　　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倏然叫宋铎眼眶一红，喉中微哽。他使劲清了清嗓子才能说出一句不沙哑的：“你好。”

　　又环视一圈，借此略略掩饰心情，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的梦。”洛今宵回答。他也跟着宋铎环顾四周，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一般，弯起眼略略笑了下。

　　宋铎有些好奇，于是他问：“你笑什么？”
　　“你看，”洛今宵将双手一并，似乎要将眼前景物都并到手中来一般：“这是我们的梦。”

　　“嗯，是的。”宋铎依然有点疑惑：“怎么了？”
　　“这是我们的梦，我的创造者。”洛今宵道：“我的梦是一片焦土千里，其上土地干裂，不存在一滴水，而你的梦......”

　　他弯了弯眼，似有调侃之意在：“我刚刚把你从洪水里捞出来，我的创造者。”
　　宋铎听明白了洛今宵的意思。

　　他的梦是焦土千里；自己的梦是巨浪滔天。
　　没想到两个梦的组合，竟是这样一个......水草丰美，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

　　宋铎同时忍不住有点开心。他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但他就是有点开心。
　　只是......他忍不住抗议：“别叫我‘我的创造者’了，好中二。”

　　洛今宵微怔，又道：“只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宋铎道：“我叫宋铎。”

　　洛今宵应了一声，沉默片刻，问：“我可以喊你阿铎吗？”
　　宋铎道：“怎么叫都可以。”想了想，认真道：“只要别叫我小铃铛，怎么叫都可以。”

　　“小铃铛？”洛今宵皱了皱眉，然后笑了一下：“这是什么称呼。”
　　顿了顿，又认真道：“况且铎明明不是小铃铛。”

　　宋铎抿了抿唇，将目光投向极远的方向。他对被叫做小铃铛还是大铃铛还是阿铎都没有意见，只是小铃铛是历任渣男使用的名字。谈每一场恋爱时他明明都不介意，现在他毫无缘由地不想要这个被渣男叫过的称呼出现在洛今宵口中。

　　风微微的吹，夕阳散落下几缕温柔的余晖，一切都是那么惬意——
　　宋铎忽然微微张大了眼，望向远方。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有什么巨大的浩荡的东西正在以几乎超出肉眼所能够捕捉的范畴的靠近。
　　洛今宵显然也看到了那东西，面色一变，翻身便站了起来，然后一把将宋铎拉起来，急促地交代：“屏住呼吸——”

　　宋铎下意识屏住呼吸，然后被大浪扑了满面。
　　他一下子闭上了眼。脸被浪拍打得生疼。他的身体腾空而起，被一股巨力卷着不知飘荡向何方。

　　唯一叫他略觉出安慰的是手腕上那一点点温度——洛今宵死死地拽住了他。
　　巨浪咆哮，宋铎感觉出洛今宵一点一点将他拽了过去，然后他们向上游去。

　　他忍不住张开了一点点眼。
　　浑浊的水流中，洛今宵绑头发的绳子早不知去向。他的长发飘散，仿佛海中塞壬，只一个照面便能够诱惑得船只偏离自己原本的航线。

　　宋铎看到洛今宵的唇张张合合，一串小气泡像小水母一般冒出去。
　　水流有些大，宋铎眯起眼睛，依旧看不太清洛今宵的口型，于是向他摇了摇头。

　　洛今宵便又凑近了些。
　　这次宋铎终于看清楚了。

　　“想象水面变得平静下来，想象一条随便模样的船。”他说：“这是你的梦，我们就仰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