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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柳林迷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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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沉絮湖落叶不飘,毛发不浮,凡着湖水之物,皆一一遭吞没之厄,当春柳柔曼时,湖波纹丝不动,仿若千年凝住的情人眼眸;而夏日当空,又似磨却许多岁月的青铜古镜,平滑可鉴。至秋风乍起,沉絮湖仍无动于衷,只以它一贯的恬宁面对世人,以致冬雪骤至,水寒刺骨,却绝不盈冰,依旧沉寂如死。人说若非周遭千余株绿柳笼烟叠翠,湖畔又有许多芳草野花点缀,沉絮湖便该改名为“死湖”了。
也许在人们心里,它早已是死湖了。乡里的孩子很小便会唱:“沉絮湖,沉絮湖,只见沉不见浮,黄金掉了若尘土,莫贪图,莫不舍,盈盈平波胜老虎!”老虎吃人还会留骨头,沉絮湖杀人却连一根头发都不给剩。老人们总这样殷殷告诫孩子:“宁攀险峰,莫临禁湖!”禁湖是沉絮湖的另一个名称,不知多少年之前,便有了这个叫法,人们仿佛约定俗成,不再到那片柳林去,不再靠近那个湖泊,那里俨然便成禁地。
也许正因为少了人为的破坏,这儿的柳树才格外的茁茂,这儿的野花才益发芬芳。也许正是如此,毕竟十年前这里的野草虽然茂密,却未显出荒芜之貌。十年前的草是柔软的,至今她仍记得那如踩去端的感觉。但十年后的草却粗硬得似欲透过衣裙鞋袜刺入肌肉,甚至直刺进骨里去。
也许时间能令人事全非,然而景物也还依旧吗?今日的风是否还是那日的风?今日的柳絮岂还是那日的柳絮?一切全非了啊!玉天珠轻轻的叹,那日的柳絮便如她的叹息一样轻吧,只是那日的风却不是这般悲凉的。一切都变了吧,天变地变,天旋地转,连皇帝的龙驭都移了位,还有什么是不变的呢?若有,大概便是这永远沉默不语的沉絮湖了。
玉天珠怔怔地望着这片静如处子的水面,心内说不清是怨是恨,是悲是苦。这儿对她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禁地,自从十一岁那年偷溜出家门,这片柳林就成了她的乐园。她此生最大的快乐起源于此,然而最终也埋藏于此,这个吞噬了无数无辜生命的湖泊同时也吞噬了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东西。她怨她恨,沉絮湖却如旧的沉默。
柳风习习,一两片白絮飞落她发髻上,缃衣凉初透。缃衣凉初透,这一生早已凉透。玉天珠淡淡地笑,或许这就是命,只是她至今不愿屈服罢了。身后婢女紫玲为她披上一袭镶蓝边墨绿披风,嘴张了一下,欲言又止。转眼望着沉絮湖,半晌方涩然道:“小姐,你已呆了大半天了,还是回去吧,姑爷该又担心了。”
玉天珠从遥思中回神,身子微微一颤,冷淡地道:“回素静庵吧。”又望了一眼沉絮湖,往林外穿去,膝下的蔓草如来时般再次划破裙裾、割痛着她薄嫩的肌肤,她却似毫无所觉。或许有一种痛,它会吞噬掉所有的感觉,便如那沉絮湖表面宁静无波,内里其实不可预测。
紫玲轻轻一叹,为什么小姐始终放不下,始终看不清?
柳林外,一袭青衫独伫凉风里,孑影寥然。风悄悄冷了,天渐渐阴起来。他望着柳林,眼中露出忧虑之色。她还不出来么?她还要呆多久呢?在她心里我究竟算什么呢?这样想着,心头竟泛起一阵凄苦的滋味。但眼却忽然一亮,柳林里已奔出人影来。那人影是他眯了眼也能认出的人,那是个奇怪的人,一个辽人。
至今他犹记得,七岁那年父亲遭贬放,全家徒居边陲之地,有一日忽见一个小孩遭人围殴,当时也不怕人小力薄,只凭一股义愤便冲过去相助,结果一阵混打,直打得头破血流,后来众顽童中有人认出他是县官之子,便一哄而散了,他两人也才得以保命脱身。那孩子眼青鼻肿,却遮不住眉目间一股粗犷之气。当时只一抹鼻血,咬牙对他说了两字:“谢谢!”便挣扎着离去。
他负伤回家,父亲大惊之下,问得缘由,本是要嘉许的,哪知有一顽童告之:“那小子疑从北地来,多半是辽人。”父亲即时转喜为怒,重责于他。那一次,他跪晕在祖宗牌位前。之后,他再没见过那小孩,但却永生忘不了那张虽鼻青眼肿却依然粗犷的脸。直到五年前,他突然风尘仆仆地出现,那时两人都不再是小孩,他面容益加粗犷,且添了一份沧桑。而他,却变得沉稳内敛,不似儿时那般鲁莽与冲动了。
他说他叫阿鲁丹,确实是辽人,但却是辽人中的下层奴隶,自小便是孤儿,从来没有自由。因受不了酋长辱虐,那一年他从辽地逃到宋境,却几乎死于顽童之手,多亏他仗义相助。当时因惊惧过度,慌慌逃往他地,二十几年颠沛流离,历尽世故,惟心中不曾忘记儿时那位救命恩人,十年来几经打听,终于探知这位恩人姓林名谏,当时为常州知州,便前来投靠。
林谏也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却道:“辽国虽亡,然与大宋原有宿恨,你既是辽人,我如何信得你过?”阿鲁丹道:“我虽生为辽人,却久做汉客,如今故土如何,已恍惚难忆。况大人曾舍命救我,我岂会相害?”林谏对他本似失散兄弟,多年来时有牵挂,如今重见,内心实无限惊喜,却强抑住激动,满面平淡。只因几年宦波起伏,令他变得谨慎。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便故意试探道:“人心难测。况儿时不解事,逞勇争强也只平常,还是都作云烟罢。”
阿鲁丹道:“我闻大人素有求和之心,不若令尊一意主战,今却介于汉辽之分,不能容我这异族他邦、亡国游民,岂不教人迷惑?究竟大人立场如何?”林谏面色一变,道:“我虽有意于和,但此和乃指和睦共处,异族间相安无犯,绝非曲膝称臣、纳币献帛乃至割城让州以求苟安之和!昔之辽、今之金,皆欲夺我宋人口中之肉,我岂不恨之?岂能轻纳之?”阿鲁丹拜道:“我知大人求和不为权臣显贵取利,而为黎民百姓谋安,阿鲁丹生来卑微,岂不知贱民之苦?岂不感于大人之心?”林谏心头大震,凭他这两句言语,便知这人绝非平俗之辈,他纳之将冒何险?不纳之是否可惜?
那一夜明月当空,亮堂堂照得满院辉耀。他忽然昂天一笑,人生在世,纵是最亲密之人,只怕也未必如此知心,他纳之又如何?纳之又何惧?
相处日久,林谏越发觉得阿鲁丹不是寻常之辈,便凭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委实不该屈居人下,而他也未着意隐瞒,似乎要以这一技之长表明他非无用之人。他说多年江湖飘泊,免不得会些防身之术,实不足为奇。林谏不谙武功,却非绝无见识,口中虽不言语,心里戒意实又深了一分。但见这五年来他循规蹈矩,并未有何诡秘行径,也就渐渐松懈了。
如今,阿鲁丹已俨如他左右手。
这一年的春天似乎过得特别快,转眼又到柳絮飘飞的季节。柳絮是白的,柳树是绿的,青白的颜色也许就如她此刻的脸吧,而阴霾的天空就是他此刻的心情。
阿鲁丹在他面前三尺立定,恭敬而有礼,“大人,夫人已经出来了。”林谏点点头,眼光凝在那片柳林上,心里喃喃:是该出来了,这阴凉的天约莫要下雨了,她穿得又单薄……她总是穿得那样单薄!记得第一次见到她,她便是一袭轻盈的缃裙,翠绿的大褂上绣白蝴蝶翩飞,她坐在柳池边,柳丝撩拔着她黑亮的秀发,又低低垂在她圆润的鼻尖上。那时她忽然一起身,惊慌的眼眸猛地往偷窥的他一照,便如衣褂上的蝴蝶穿柳而去,徒留下衣袂飘飘的身影与他无法抑止的相思。那一年,她方及笄,便如刚刚蜕变的蝴蝶,新鲜、脱俗而奇丽,虽然略显娇小薄弱,却是轻灵如仙。
那单薄的身影出现了。林谏忙隐于树后,阿鲁丹也闪到一旁,眼中眸光微闪,暗自轻轻一叹。
玉天珠走得很慢,仿若个幽灵般游荡,完全不觉有人在旁窥视。
林谏看着她慢慢地离去,那背影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心中不由地一阵抽痛。倘若说十五岁那年的她轻灵如仙,美丽似蝴蝶,那如今的她依然美丽,却已失去了蝶翼上的光泽,渐渐如那沉絮湖死寂了。为何要让她如此痛苦呢?一想及此,林谏便不由自主地恨起那个人,是那个人令他最心爱的人了无生趣,也让他饱受折磨。
灰蒙的天空又聚了几片乌云,一忽儿冰凉的雨珠便零零碎碎地落起来。
林谏兀自望着妻子消失的方向,既不动也不言。那雨珠掉在他脸上,碎了,淌入他唇里,是一股冷冷的涩味。
阿鲁丹道:“夫人既已走了,大人也回去吧。”
林谏呆了一下,舔去唇上的冷雨,似是低喃:“走了,却不是回家去了。”抖一抖身子,正想再说什么,忽然一阵幽咽的箫声飘入雨中,雨也渐渐凄迷起来。林谏抖一抖身子,讶然地望向那边,还有谁在那柳林中?冷雨遮了视线,远山一片迷蒙,柳林也笼了烟雾。那箫声似乎便是从那林中传来的。他轻轻道:“阿鲁丹,我们去看看那死湖吧。”
两人穿过柳林,那箫声愈发地凄幽,呜呜咽咽如离人低泣。林谏听着,不觉一阵心酸。待见及沉絮湖,那湖波在雨水下竟也泛着浅浅的涟漪。箫声似是察觉到他们的到来,悄悄散入雨声中。
两人目光都落在湖边一条颀长的身影上,那身影背对着他们,林谏只看到他侧脸在阴雨中竟闪着银光。箫声止了,那人慢慢将握箫的手垂下。只见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戴着一只绿钻狼形戒,与那支红玉萧互相辉映,竟是一种诡异的色彩。
林谏心一动,想起一人。十几日前秦相府上,那个在花园中匆匆而过的银面人。他曾私下打听过,那人是相爷的贵宾,人称银先生,真实身份却无人知悉。
果不其然,那人半转过身,一张银面具直掩至颊下,只露出个嘴巴,两片薄唇紧紧抿着,略显苍白。银面人冷冷地瞥了他俩一眼,薄唇微扯,低低吐出几个字:“原来是林侍郎,林大人。”他的声音沉哑,却隐隐透着一股寒意。
五年来几经升迁,他已由小小知州调升为工部侍郎。但银面人这声“林侍郎林大人”却叫得极为刺耳。他只觉得在那银面具之下,在那冷冷的目光、冰冰的言语中,抑藏着一股莫名的敌意。
林谏淡淡道:“银先生对这禁湖也有兴趣?”他想起适才的箫声,满溢幽怨,却是为何?
银先生望着那沉絮湖,眼光渐渐变得幽深,“听说这禁湖之水便是黄泉之水,从来鹅毛不浮,我倒想看看……”他忽然向着湖面抛出一物。那物落水也不见波荡,便被吞没。他喃喃道:“一片翎毛已然如此,倘若是个活生生的人……林大人,你说,倘若是个活生生的人,他还能活命么?”他语气一转,问起林谏来。
林谏摇摇头,“从未听说有人能从禁湖中逃生。”
银先生微微点头,又似自语:“是啊,谁又能从黄泉中逃生,谁又能死而复活呢?”
他说这话时本是轻轻淡淡,但在林谏听来,却仿佛重品适才的箫声,心中起了一阵惘然,一时竟然无言。
雨势越发大了,三人却似无所感,林谏固然无语,那银先生却怔怔望着湖面出神,阿鲁丹最奇怪了,从一开始便紧盯着那支红箫,仿佛要自上面看出牛角来。那银先生抛出物件时,他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根纯白的鸽毛。一根轻飘飘的鸽毛,但在银先生手里,它却能飞出三四丈远,稳稳地落在湖心。更让他凛然的却是银先生似乎未曾使力,只是动了下手指,鸽毛便脱手三四丈,这份卸力的能耐他就已然不及。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阿鲁丹猜测着,却怎么也猜不透。
银先生一直知道阿鲁丹在注视他,但他并不在意。直到湿濡的衣衫压得胸口似要透不过气,他才从遥思中回神,那一刻他随意瞥了阿鲁丹一眼,然后他一怔,暗道:怎会是他?心念一转,望着林谏“嘿”地一声,冷笑道:“侍郎大人好雅兴,大雨天的也来游湖么?”
他那尖刻的语气、讥诮的眼神,令林谏一阵恼怒,但对方是秦相的人,他不愿贸然得罪,便忍气道:“银先生不也冒着雨来赏湖?”
银先生道:“那自不然,银某不过一时好奇于禁湖之怪,谁知竟遇风雨,虽然大扫兴致,却也无奈。林大人公务繁忙,纵有暇游玩,江南美山美水不胜数,怎会到这僻幽之地,赏这死湖死水?况大人久居苏杭,怎不熟谙江南季候变化?如此趁雨闲游,怎不令人讶然?”
这话未免有点强辞夺理,林谏微微笑道:“任何人都有失算之时,况季候之事,人算不如天算,银先生以为呢?”他本来甚恼他的无礼,但转念一想,忧烦气怒最易乱神,对方看来似敌非友,他若先乱了心神,于己非利,思及此,反而从容了。
远空响起一声闷雷,林谏看看天,甩去两袖雨水,又道:“银先生似有雅兴沐雨,林某却不奉陪了。告辞!”
银先生微一颔首,也不再多言,任他离去。
阿鲁丹临去前犹不死心地盯着那支红箫,仿佛上面真有什么秘密。出了柳林,林谏也是满心迷雾,便如这雨笼烟柳,疑虑重重:这人究竟是谁?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阿鲁丹在后忽地自语:“这事忒地古怪……”林谏身形一顿,侧首问道:“你瞧出什么古怪了?”阿鲁丹道:“瞧适才光景,那银先生似已来了许久,然属下一上午守着夫人,并未见有何人进入,他若是一早来的,只怕不是为了一睹禁湖之怪,而是另有所图。”林谏道:“你不熟柳林地形,这其中出入之道甚多,区域又广,倘他从别处入林,或漫兴闲逛,或不识路径,一时未近禁湖,你如何见他得到?”口中如此说,眼前忽然一晃,似有幻影闪过,却又抓不住,隐隐觉得与那银先生身上物件有关,但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只是心中有个感觉,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物件,而且他曾经见过。
阿鲁丹想说练武之人警觉异于常人,但细一思,林谏所说也不无道理。
两人已离开柳林甚远,林谏尝着这冷雨凄风,想起玉天珠,心道:她怕是也淋雨了吧,那么单薄的身子,只怕又要着凉了。唉,倘若灵儿还在,她不至于如此不爱惜自己,我这做丈夫的也不至于如此窝囊吧!
林谏走后,银面人久久望着沉絮湖,仿佛痴了,就连身后有人靠近,也似无所觉。
那靠近的人是名女子,透明的雨珠落在她脸颊上,一片素净,她的神色十分卑恭。银面人不说话,她也不开口,整片天地仿佛就只有风吹柳条、雨打湖波之声。直至林尽处忽刺刺响起一声惊鸟拍翅声,银面人方轻轻问道:“初真,你说死在这沉絮湖里的人还能复生么?”
唤初真的女子答道:“死去的人自然不能复生。”
银面人幽叹:“是啊,死人若能复活,谁还会为逝者而伤痛、哀悼呢?”他抹着双袖,又道:“这湿衣粘得心魂都不舒服,还是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林外走去,初真忽问:“狼爷就如此放弃?”银面人口气冷淡:“不然……又如何?”初真默然,一时雨势稍弱,她又转了话题,低声道:“金使过两日便到临安了。”银面人依然很冷淡:“那就过两日回临安吧。”
雨已细微,银面人慢慢而行,仿佛应着那句话:“前面也下着雨,跑又有何用?”初真不知他要往何处去,只见前面山角绿树间,露出一片庙檐。两人走近那间庵庙,她抬头一望,庙匾上清书三字:素静庵。此时雨已渐止,有尼姑开了庙门,见两人浑身湿漉,念了声“阿弥陀佛”,便请两人进庵稍歇。
银面人也不管衣上滴水如雨,径入大殿,那尼姑想阻也阻不住,见他痴痴望着佛龛上金身菩萨发呆,又形容古怪,只怕有异,早去禀了住持。那住持师太出来,见他这等模样,也是暗暗诧异,正想上前询问,银面人却目注于她,哑着声问:“师太,俗人有一惑不解,可否见教?”师太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说。”银面人道:“俗人不解:人何以总是眷怀过去,又迷失于眼前,困惑于未来?”
师太答道:“昨日之事不肯忘,昨日之人不肯舍,时时以怀,怀之切切,此痴也;今日所求不如意,今日所有不知足,操之忧盛,忧且神迷,此贪也;明日之程途迢迢,明日之业艰且难,思疑不定,犹恐一错,此妄也。三者皆因‘执’而起,若不迷于色相,执于心欲,则神台空明,无此疑惑。”
银面人发了一会呆,忽低低道:“然人无此一执,活着又有何趣味呢?”
师太长叹;“此正是众生烦恼之根源。”
银面人也叹:“师太所言极是,然而人又如何能无烦恼呢?”这回只是感叹,却不待师太答语,又合什道,“多谢师太指点,俗人也该告辞了。”师太念了句阿弥陀佛,以目送他,他慢慢步出殿门,在转身的一瞬身形仿佛顿了一下。他没指示,初真也没敢轻举妄动,她知道,廊角那端有一个人,但那个人她动不得。
银面人没有回头,但他眼角却没漏过那一抹急急隐去的身影,那身影如蝶舞般扬起一片缃裙。飘飘然,飘飘然是柳林里的飞絮。
“小姐,那人走了。”看着他消失了,廊角现出两个纤细的人影,湿衣已经换了,都是一身干爽。
玉天珠道:“走了就好,省得师太不安,也不知是怎样一个怪人。”
紫玲道:“我瞧见那人手里握着一支玉箫,咱们在路上听到的箫声兴许就是他吹的。”
玉天珠点点头,“想来也是个可怜人,否则怎会吹出那般幽怨的曲子,那箫音……原可以很欢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