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赫拉克勒的宿命 ...
-
一声啼哭划破了赫拉克勒伯爵府的宁静,一个新的生命来到了这个世界,随之而来的是流传百年的使命,从上界奔涌而来的能量轻轻地吻上孩子的眼角,在其上留下一个印记---一行奇怪的文字。
准确来说,这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文字,没人可以读懂。而这行字的出现,则代表着这是个不幸的孩子,她生来就背负着使命。
奥雷欧·赫尔斯特看着这个正在哭泣的婴儿,沉声说, “摩哈托·赫尔斯特,这是她的名字。”
站在这位家主身边的是巴泽尔兰子爵,也是这个婴儿的父亲,此时正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痕迹,嘴里不断嚷嚷,“不,父亲,怎么会是她,不可能,她只是我的孩子啊,怎么会是她!”
奥雷欧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嘲讽。“你应该感到荣幸。我也很惊讶,这届的守序人会是你的孩子。”
他看着他的孩子,他的继承人,一个妄图摆脱赫尔斯特家族使命的人,“你最讨厌的东西,现在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你身边。感觉怎样?。”
“父亲!”巴泽尔兰愤愤地朝父亲喊去,脸上被愤怒填满。
“我早就说过,”奥雷欧停顿一会,“永远不要试图违抗赫拉克勒家族的宿命。”
“那根本就是错的!命运应该抓在自己手里,明明……”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响在耳边的是不知道听过几次的训话。
“如果不是那个承诺,你以为赫拉克勒是如何走到这个地步的。况且你从来都搞错了顺序。我真的很失望,你只看到了被固定的命运,自以为是地发泄自己的不满,却从来都看不到这一牺牲对这个世界的意义。”
“摩哈托我会亲自抚养。”
“那是我的孩子!”巴泽尔兰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奥雷欧转身离开这个地方,他的声音传过来,注定着巴泽尔兰会“失去”他的女儿。
“她是赫拉克勒的孩子。”
总而言之,这个刚睡着的婴儿,并不知道在这刚刚有两人为她争吵,也不知道她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她只是被裹起来,陷入酣眠。
摩哈托·赫拉克勒,从小就在她的祖父身边长大。巴泽尔兰抗争不过他的父亲,即使后来他成了赫拉克勒的家主,也无法撼动他父亲的权威。于是他总是避开这个孩子,避开他期待了近一年的生命。
在摩哈托记忆中,她的父亲一直都是阴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并不高兴见到她。
在她稍小的时候,还是有点在意的。
一次户外学习的途中,莫哈托又见到了父亲,父亲看了她一眼,然后别过目光,跟身边的管家交代着什么东西,很快就离开了。
“父亲好像不喜欢我。”莫哈托忽然说,“爷爷,为什么?”
“不,他很爱你。”奥雷欧摸摸她的头,“但这不是重要的事。”
“我知道了。”莫哈托没有再问,她不能……不该在意这种小事。
要想知道这使命为何而来,至少要简单了解一下历史。
几百年前,这个世界生灵涂炭,混乱的能量满世界乱窜,造成无数的事故和灾难。
人类叫苦不迭,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东西,说的再难点,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爆发这样的灾难。
“神啊,请您救救这个世界吧!”
一个年轻人经历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最终闯进了能量最为紊乱的地方。
神明现世,祂和年轻人做了一个约定:他要以生命为引,封印这些紊乱的能量,并且他的家族要不断的巩固封印,防止它们再次爆发。作为交换,他的家族会享有无穷的富贵。
这个家族便是赫拉克勒。
守序人一定会为封印献出生命,没有一个例外。但是,即使如此,他们活的时间有长有短,毕竟封印这东西说不准,有的时候很快就不行,有的时候又能撑很久。
反正,在赫拉克勒几百年的传承中,他们慢慢摸清了一些规律。这使得每一代守序人的生命长度都有了保证,不至于让一个没成年的孩子去献祭---以前这种情况可是不少。
比如天生的监测器:芙拉黛珂,非常好用的花。这是外界看来这是很奇怪的花,它没有确定的生长地,经常是在这里长个几十年,然后又换个地方长,科学院至今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它灵活的生长地。
他们当然研究不出来,芙拉黛珂的生长所需的第一需求物不属于他们的研究体系。它们最喜欢的封印散发的能量。
以前也有守序人研究过能不能用芙拉黛珂消耗被封印的能量,但最终实验失败,依旧不行。现在芙拉黛珂就一个作用---监测封印。只要芙拉黛珂又跑到哪里去生长,就是那个地方封印开始解构了。
摩哈托主要学习的就是这些东西,而这学习还是看她自己。毕竟没有守序人可以和她亲口分享经验,只有长时间积攒下的、数量巨大的笔记本和资料。老师教她的都是贵族必修。
莫哈托没有同伴,但她不认为自己孤独。她有那些笔记。她在那些笔记里看着她的前辈,聆听他们的思想,再加上自己的思考,她的思想渐渐成型。在一摞又一摞的本子里,她找到了依托。莫哈托闻着历史的沉重味道,在这个历代守序人成长的地方长大。
虽然摩哈托长大的方式不是很普遍,但表面上看她和赫拉克勒普通孩子没什么很大不同。
就是祖父总会叮嘱、或者说警告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摩哈托·赫拉克勒。”
“你便是这一代的守序人。你的生命不属于你自己。”
诸如此类的话,听多了总会烦。摩哈托每次都会应下。
“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只是她觉得这话也不是全然正确。纵使为此奉献自身是她与身俱来的使命,但她并非不愿。她不喜欢别人由此对她释放的怜悯。她父亲是,她祖父看起来冷血,但她也是能感受到的。
她能理解她的父亲,但他也确实太自大了。畸形的关系不是一朝一夕能瓦解,急切地破坏会引来灾难---她确信这不是巴泽尔兰想要看到的。
奥雷欧总是让她淡然的对待世界,她不应该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留恋。但摩哈托不这么认为,既然守序人一定会因维护世界而死去,那应该让她爱着这个世界,让她心甘情愿地去死。
奥雷欧想错了这一点,但摩哈托是看着笔记长大的,那些前辈可都是有大爱的人,摩哈托又怎么会不爱这个世界呢?
摩哈托十六岁那年,她有了第一个朋友伊瑞亚尔斯。
那时皇宫发生了一件事,反正是件大事,皇后都被废了。这可是磨塞历史上从没发生过的事。
伊瑞亚尔斯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她全称是伊瑞亚尔斯·科斯特,看看后面那个皇族姓氏就知道,伊瑞亚尔斯是个公主。
哦,现在不是了。现在外面只有她的悬赏,她是被废皇后的唯一一个孩子。
摩哈托第一次近距离见她是个晚上,在此之前她只在皇室举办的大型宴会中见过她,身为赫拉克勒家族的嫡子,她当然有资格出席皇室的宴会,自然见过这一代的皇室成员。
父亲交给她一位穿着斗篷的人,让她把她安排好。
摩哈托照做了,她把人带去了书塔。那人一路上没说话,但摩哈托知道她是伊瑞亚尔斯。毕竟特殊种族间总会有一些特殊联系。
“你就是这一代的守序人?”伊瑞亚尔斯摘下兜帽,一头火红的头发泄出。一旁的灯尽职尽责地发着光,和白天自然光不太一样,显得更加艳丽。
“是我。”摩哈托关好书塔的门,“你就先住这。”
伊瑞亚尔斯又看了她几眼,没说话,应该是同意了。
摩哈托的书塔里有了另一个人。在这她们过了六年。
而伊瑞亚尔斯完成了一个从朋友到恋人的转变。
六年,她们都要离开这个地方。伊瑞亚尔斯要走,摩哈托也要走。伊瑞亚尔斯离开的那一天,摩哈托还在书塔看书。
她坐在书塔的第二层,刚好就在门上面的位置。摩哈托能清楚地听到下面的门被敲响,哒哒两声意为通知,下一刻伊瑞亚尔斯开门进来,立刻锁定了她的位置。
“摩哈托。”伊瑞亚尔斯说。
“怎么?你要走了。”摩哈托看向来人,不出意料地见到伊瑞亚尔斯。她合上书本,慢条斯理地将书放回原位,毕竟按照她对伊瑞亚尔斯的了解,她下一刻就得过来和她“理论”。
她闻到了微纪(一种花)的味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它开花的时候了。伊瑞亚尔斯身边的这种味道还带有冷凛,闻着很是舒服。
“是啊。我要走了。”伊瑞亚尔斯直冲冲地走到她身边,两人的距离拉的很近,摩哈托能感受到对方打在她身上的呼吸。“我要走了。”对方重复了一遍,这次换了种语气。
不过对严重违反了社交礼仪的举动,她没有任何表示,或者说,她要表现出抗拒,眼前的人就要开始抱怨了。
“嗯,我知道。”她向前倾身,给了前面的人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摩哈托,你怎么什么都不在意。”伊瑞亚尔斯别过头,无所觉的带上点委屈。
摩哈托伸出手捧住她的脸,将她的头转过来面对面。“怎么会呢?伊瑞亚尔斯,我爱你呀。”
“是……吗?”伊瑞亚尔斯声音宛若叹息。她看着眼前的人,闭上眼睛。
“当然,你不用怀疑这一点。”摩哈托深情地看着她,用她那双雾蓝色的眼睛望着她。
伊瑞亚尔斯抱住她,头埋在她的颈脖旁,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一下一下的心跳。
那你为什么这么平静。如果我走了,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啊。这个因为选择而痛苦的我,不就像个笑话吗?
摩哈托回抱住她,静默了一会,忽然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伊瑞亚尔斯,就像我一直说的,爱没有那么重要。我爱你这点是不会变的,但是那又怎样呢?你有不得不要去做的事,我也有我的使命,这不会因为爱而停止。”
“去吧。就算以后不能再见,你也会记得我。你会一直知道,在磨塞有个人爱你。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就来桑德,我会等你的。”
是吗。伊瑞亚尔斯想,抱住她的手又紧了点。她赌气般地几天没理她,但在走之前还是忍不住跑过来了。毕竟这一走她们很可能就是永别。
伊瑞亚尔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离开了这个书塔。跟着外面的族人离开了。离开克什维洛吉,离开磨塞,去了德利罗---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摩哈托离开的时间也快了。等这个冬天过去,她就要启程去桑德。那里已经为她建好房子,还有一片的芙拉黛珂。摩哈托只带了一个人走,是一个从小服侍她的管家。
在桑德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是二十多年。
摩哈托研究着古老的阵法,看着循环往复开着的芙拉黛珂,一天天的时光从她身边流走。
她待在这个地方,待在这个白房子和周围一片花田内,过了一年又一年。
似乎外界与她隔绝,她的任务就是盯着这片花田。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她不关心外界的动静。画画,看书,做实验,摩哈托没有感到时间的流逝。
只有外界突然喧嚣,庆祝声响了一整夜,那是在庆祝新年。她才会意识到又过了一年。
有的时候莫哈托什么也不做,她会突然生出一点思念。
她会想念她的家人,她的爱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在克什维落吉的日子说不上快乐,但那是她长大的地方。她知道那里的冬天会有淡淡的微纪的味道,她知道那里每年四月都会响起《狄之思》,这么一说能说很多,毕竟那里有着她的二十二年。
摩哈托还是会怀念的。她喜欢那些平常的日子。所以她爱。
她爱着这个世界。
赫拉克勒的每一代守序人都会因此而死,不,应该是为此牺牲。
这一代便是摩哈托,而她同样心甘情愿。
在一个冬天,摩哈托·赫拉克勒走向那片芙拉黛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