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天开始》师朗清

143、交谈

　　“随便坐。”任瑜用钥匙打开了门，又把身后的人让进屋内。
　　温言像一只误入了别人领地的猎豹，手紧紧地抓着背包带，身体因紧张而挺得格外板正。
　　这是一间二百平方上下的大平层公寓，装修采用了现代极简式的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在空旷的大客厅里大肆铺开，清冷的气质犹如冬夜里缀着冰凌的松枝，尤其突出一个空旷冷清感。
　　房子里的生活痕迹不重，私人家居用品少得可怜，又摆放得井井有条，如同一个样板间。
　　仿佛屋主人也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痕迹和气息收敛，隐藏在这一片萧索冷清的表象下，倒是和这冷淡的装修风格相得益彰。
　　“吃水果吗？”任瑜脱掉外套挂在玄关的衣钩上，然后径自走到开放式厨房前的吧台。
　　“不了。”温言找了个距离他最远的单人沙发坐下。
　　任瑜打开冰箱的保鲜柜，挑拣了几样水果出来，洗过之后又抽出小案板和水果刀细心地切了，码放在果盘里，端着走了过来。
　　“吃吧，没下毒。”任瑜把果盘推到他面前，然后顿了顿，又问道，“喝茶吗？”
　　“我不是来吃自助的。”温言淡淡拒绝道，“刚才你在楼下说的那番话，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上来吧，现在可以聊聊了吗？”
　　任瑜弯了弯眼角，只道了一声“好”，便在他对侧的沙发坐下。
　　他把水果刀随意放在果盘旁边，自己则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温言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竟然想到了汉尼拔。
　　“你认识路从辙吗？”温言问道，“为什么会关注他的动向，又是谁告诉你他的近况的？”
　　“我和他，算是故人吧。”任瑜思考了一下，答非所问地说了句，“算起来确实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所以呢，你想通过我来找他？”
　　“不，”任瑜笑了笑，“我今天只找你。”
　　“任律师，我和你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吧，今天也才是第一次见面。”温言说，“还是说你也是来‘奉命行事’的？”
　　“嗯？那我是奉谁的命呢？”任瑜笑着反问道。
　　温言心想，还能有谁，你那么明晃晃地把启程光辉项目负责人的履历摆在网上，是当我瞎的吗。
　　但他还是沉着地说，“……我需要提醒你一下，这里是首都，不是什么边境小城。这个小区的大门和地下车库的监控都清清楚楚地记录下了我跟你走进了这栋房子，如果你……”
　　“不用这么紧张，我今天只是作为辩方律师和你随便聊聊天，聊天总不会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吧。”任瑜扎起一块苹果，在手指间随意转着，“还是说，需要帮你联系个监护人陪同呢？”
　　“任律师，案子现在早就过了调查取证阶段，该提供的证据也都已经移送检察院了。”温言看着他，“你想说什么不妨就直接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好，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任瑜向后一仰身，背靠在沙发里，镜片也随着角度的变换而闪过一丝反光，“路从辙和你的相遇，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接近你呢？”
　　“什么？”温言仿佛没听懂，皱了下眉。
　　“你和他认识不久后，你姐姐就因身份暴露而遭到跟踪和枪击。在那之后，你又马不停蹄地被郑小刚绑架，而路从辙马上就借助路光哲的手救出了你，让你对他产生了盲目的信任和爱恋。”任瑜指顾从容地说道，“你看，这么多巧合环环相扣，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就好像一直有一个人在幕后操纵着，他说，好了，故事进行到这里，某个情节该发生了，目标该爱上我了。于是事情就发生了，目标也应规蹈矩地爱上了这个操纵者。
　　“毕竟身世悲惨又顽强不屈的帅哥，最能激发人的保护欲是不是？
　　“所以这一点，恐怕要你来给我解释解释了。”任瑜手撑着头，细细揣摩着温言的表情变化，好似在打量一个玩物，“你说，人造的真爱也算是真爱吗？亲爱的木偶同学。”
　　温言久久地注视着任瑜，两道目光交汇之处，仿佛连空气中透明的尘埃都跟着翻飞搅动。
　　半晌，他才重新开口道：“……任律师，你恐怕是误会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任瑜发出了一个短促的疑问音，“你想说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吗？”
　　“不，我和他……”温言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是缓慢的，语气却加重了，仿佛带着隐忍的怒气，“不是那种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关系。”
　　任瑜的笑容更深刻了，这分明是一张很精致的脸，笑起来也一如桃花粉饰般养眼，但此时此刻，温言只在他脸上看到了吊诡。
　　“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你想从我身上找突破口，瓦解我们之间的信任，恐怕从一开始就选错人了。”温言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他，“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好奇，郑小刚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你在他家里又究竟发现了什么东西，让你竟然有底气来质疑和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任瑜无所可否地耸了耸肩。
　　“还要我说的更直白一点吗。”温言垂眸，眼神冷冷地剜着他，“你顶着启程光辉项目负责人的身份，利用职务之便明目张胆地调查监视我们，怎么，现在连暗中窥视都不能满足你糜烂的好奇心了，竟然敢出现在我面前质疑我的爱人，任律师，你有这个资格吗。”
　　任瑜抬起头看着他，眼含笑意。
　　半晌，他恨铁不成钢似的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你就这么笃定我拿不出证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