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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太阳正烈,晒得我的脸火辣辣的,我把沾了水的手贴在脸上,凉丝丝的舒服极了。这样的天,要是能拿凉水充个澡该有多好啊。

      我真不愿意这个时候出来洗衣服。
      这会儿太太在歇凉,也不使人,我正好回屋里眯一会儿。
      丫头住的屋子背阴,冬天能冻得骨髓都结了冰,可这个时节却凉快极了,大晌午的回去睡上一会儿,真是神仙也不换。
      要不是二红突然甩给我一篮子衣裳,还非说老爷明儿就要穿,我这会儿肯定已经睡着了。

      其实这哪儿是我的活儿,老爷的衣裳一向是那几个老妈子洗的,太太那样的大醋缸,怎么会让我们这些小丫头近老爷的身。
      无非是二红又去讨宋婆子的好,把她的活儿揽了过来,回头却全推给我。真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就是太好说话了,什么时候我也叉上腰,扯起嗓子,好好得发作上一回,她们就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了。

      想归想,这衣服还得洗,井边上没个遮挡,晒得我浑身上下要着起来一样,可千万别中了暑,那时候身子倒了,做不了事,太太不定怎么收拾我。
      蒋太太打人向来是自己动手的,无论是棍子、藤条,还是桌椅、板凳,她抄起来就能舞得虎虎生风,不要说家里的下人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就是蒋老爷也少不得常受些皮肉之苦。
      正经大户人家的太太处置人不过动动嘴皮,还有的使个眼色就行了,从蒋太太的做派上就能看出,蒋家实在是暴发,村得可以。

      我十岁上叫伯父卖到蒋家,如今已经两年,平时的零敲碎打不算,结结实实得挨过太太两顿打。
      一次是我刚来时的冬天把水泼在了院子里,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正好把走过去的太太摔了个大马趴,那一跤摔得真是天摇地动,太太满身的肥肉足足上下左右得颤了一炷香的时间,等我们七手八脚地把她扶起来,我就倒了大霉。
      那一次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吃没的吃,喝没的喝,有好心的把剩菜剩饭拿些回来给我,要是忙起来没人记得,我就只能饿着,更不要说看大夫吃药了。
      有几天我真觉得我要死了,又绝望,又不甘心,把头蒙在被子里偷偷地哭,不敢出声,怕被人听见小瞧了我,现在想想挺好笑的,死都要死了,还顾什么面子,可见还是矫情。

      后来不知怎么,竟然抗了过去,慢慢地下地,开始跟着干活,不知不觉地也就好了。
      别人都说我命硬,我说也是,然后就想起妈妈给我煮的五香黑豆来,我原来免疫力不好,又是过敏又是感冒的,妈妈查出来黑豆能提高免疫力,就给我煮了当零食吃,很香,后来我真的就好了很多,不怎么感冒了。
      虽说隔了不知多少岁月,但这次也是妈妈的黑豆在保佑我呢吧。

      还有一次,老爷偷偷拿了太太的首饰去讨好相好的粉头,怕太太收拾他,干脆躲到亲戚家去了。
      太太憋了一肚子火朝下人发作,说我们偷了她的首饰,举着棍子就扑过来。
      眼看着太太头发也乱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冒着凶光,原本院子里站着的一排丫头都尖叫着四散逃开,我刚要跑,只觉得背后有人推了我一把,扑通一下正跌在太太跟前,被她一把揪着头发劈头盖脸地打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一下,寸把宽的棍子敲在我后脑勺上,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她们看我流了满头的血,一动不动地任太太打,吓得叫着“杀人了”就往外跑,总算叫来几个长工把太太摁住。
      据说一开始上去两个人拉她,都被挣开了,她手扇腿蹬加牙咬,嘴里叫的像杀猪一样,最后足足五个人才把她摁在地下。她身子动弹不得,脸贴着地,吃了满嘴的土,就这样还“喝喝”的叫呢。

      那一次太太可是露了大脸,看门的早跑了,村里的人都进到院子里来看她灰头土脸的样子,一个个幸灾乐祸、啧啧称奇,可惜我没看到当时的情形,不然不一定要乐多久呢。
      这事因为给好多人看到了,闹得有点大,蒋家的族长把太太叫到祠堂跪了两天,蒋老爷请了大夫给我治伤,我身上其它地方没什么,主要就是头上挨的那一下,昏迷了好几天,醒过来后像英勇的红军战士那样头上裹着白布过了好久,索幸最后还是好了,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其实我有点失望,这明明就是典型的穿越情节啊,我怎么就没醒过来以后一下子失忆了呢?

      也许是因为被敲打过,太太从那以后温柔了许多,打人一般不用凶器了,对着我的时候也显得很淡定,没有表示出要找我算账的意思(其实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我纯粹是一倒霉的池鱼),可我心里还是惴惴的,总觉得她会突然跳起来咬我一口,简直有了心理阴影了。

      我一下一下搓着老爷的衣服,正在洗的这件挺眼生,大概是新做的。
      蒋老爷的人长得和蒋太太十分般配,性子也合,一个好色一个好妒,一个猥琐一个凶恶,而且爱好一致,都喜欢追赶时尚。
      他们人虽然在蒋家村里住,心却是和县里的贵人们在一起的,县里时兴什么样式的衣服、首饰、荷包、折扇的,必要买回来紧跟潮流的。
      我手上的这一件红红绿绿、花里胡哨,跟蒋老爷倒是绝配。

      说起蒋老爷的好色,村子里的人向来是当笑话讲的。
      蒋老爷念过几年书,连个童生都没考上,倒是在县里认下几个朋友,平时最爱去县里同他们一起叫上几个粉头,喝点小酒,听听小曲,晕陶陶的夜里就不回去了。
      这要搁在别人家,也不算什么,偏生蒋太太是个女中豪杰,眼里不揉沙子的,不知多少次大清早冲到寮子里,把蒋老爷从粉头的被窝里揪出来就是一顿暴打,打完了蒋老爷再打粉头,打完了粉头再砸东西,最后像拖死狗一样把她男人拖回去,简直成了县里的一景。

      蒋老爷在县里和太太打游击,在村子里也是招猫逗狗,一点都不消停。家里的丫头略平头正脸些的都得提防着他,不要说真的做出什么事来,就是调笑几句,给太太看见了,也是往死里打的,横竖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是死是活都由主人家做主。

      我今年十二了,在蒋家再怎么吃苦受累也还是一点点的长大,经常能感觉到老爷色迷迷的眼神。
      好在我平时不是在太太跟前,也是在太太屋子前头,老爷没胆子在太太眼皮子底下生事,但是我知道,总会有这一天的,蒋老爷会调戏我,太太会看见,然后我会遇到,那个人。因为,我是梅若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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