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落雪时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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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像面目慈悲地俯视众人，左手向下呈予愿印，右手指天呈施无畏印，佑众生平安、去世人苦难。
两人坐着内部电梯直达大佛脚下，从观景台向下望可以将整个园区的景象尽收眼底，来回交错的彩灯织起一片繁华，方才靳尧所在的祈愿广场只剩星星点点聚成的光亮，更远处是华光万丈的九龙雕塑。
“有时候换种角度去看待事物，会发现和从前以为的完全不一样。”林怀远撑在围栏上向远处眺望，指着那处九龙雕塑续道，“在它面前看那只是一尊雕塑，可从上往下俯瞰，才会现顶部还藏着一尊佛子像。”
“既然藏着那必然不想随便让人看到，”靳尧听出他话中深意，对此置之一笑并未挑明，“如此费劲地窥探全貌，若没有千万分的决心，又何必浪费时间呢？”
坛城下人群发出的惊喝之声响彻云霄，与观景台喧嚣的风声混杂在一起，化作另一种异样的寂静。
靳尧裹了裹外套，林怀远上前将她的帽子戴起，“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好看吗？把拉链拉上。”
“你这话像是长辈会说的。”她先是片刻的愕然，随后觉得林怀远此番的态度和话语可以无缝切换成喻延。
他也将自己大衣外套的扣子扣好，双手放进口袋无所谓道：“做你长辈是也够格了，但我没这个想法。”
“你多大了？”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对眼前人依然一无所知，问出口时还觉得很不好意思。
“年初六的生日，过了就该29了。”再过一周便是他的生日，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提及具体的日子。
靳尧不去猜他心思，自动忽略前半句，“嗯，跟我哥岁数差不多。”还想再说些什么，就感到手机在震动。
她不情不愿地将手从温暖的口袋里抽出来，发现是喻延发信息来问她在哪。
“观景台，大佛脚下。”靳尧简短回过消息就又迫不及待地收回手，目光随之移到身后佛像上。
方才在通江大桥看到的时候不觉多么震撼，可如今真正站在佛脚下，抬头仰视这尊高度将近百米的佛像，才发觉原来自己是如此渺小，心中生出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林怀远也在此时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眉头不可察觉地微微蹙起，压低声音含糊不清地嗯了几声，最后说了句不用管我。
“有事你就先去，”靳尧没有看他，往前走了几步摸上佛脚，铜质的雕塑在寒风中更冷了，“不必互相迁就。”
“那不行，上来是问缘分的，岂能让你白走一趟？”他走到求签处抽了一张并不急着拆开，慢条斯理地在靳尧面前晃了晃，“你猜猜上面会写什么？”
靳尧不见解签师傅，大概是今日解签次数已满，她从林怀远手里拿过那张纸自顾打开，对着灯看了会儿陷入沉思，“什么意思？”
林怀远凑上前企图为她解惑，上书：秋冬作事只寻常，春到门庭渐吉昌。千里信音符远望，萱堂快乐未渠央。
没有吉运的字样，就这么一首不知所云的诗。
“是说秋冬的不顺遂到来年开春就会变好了吧？”他反复读了几遍，最后笑得狡黠，“突然觉得很准，你看我们初识在秋天，现在是冬天，也许等到春天的时候关系就不像现在这样了。”
“后半句又怎么解，”靳尧心中虽然也感觉玄乎，但不想就这么同意他的说法，“萱堂是指母亲吧，你也能对得上？”
“靳尧，”又用那种准备调侃她的语气叫着名字，林怀远双手抱胸淡淡开口，“不回怼我一句就不舒服是吧？”
她把纸签重新收好塞进林怀远口袋里，“那你可千万要收好了，等到开春的时候看看是否如你所说有所改变，就怕事与……”
然而话没说完她就被林怀远捂住了嘴，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动作，还没贴上她的唇林怀远就收回手面带歉意，为自己毫无预兆的行为解释道：“你可以不信我，但别在佛祖面前说这种话。”
夜间风大，两人求过签也不再久留，坐着升降梯回到坛城平台，走了几步靳尧突然顿住，只觉有什么东西落到头上。
抬眸看去，深沉的幕色里细雪纷飞，从起初的一点两点慢慢化作风雪交加，眨眼间犹如棉花漫卷，靳尧期待了一整天，话语里是难掩的惊喜，她伸出手感到掌心一触即化的雪花，“终于下雪了。”
林怀远站在一旁侧头看她，没有说话，唯有稍稍上扬的眉梢透露出他难以察觉的喜色，晦暗的眼底藏着看不清的柔和，倘若有人能够看到这幅画面，又该当作何形容呢？
他们一同站在坛城上望着满天满地的风雪，身后巨大香炉鼎中的檀香笼罩着整座寺庙，不远处传来三下钟声，除夕夜十一点三十分，新年倒数的最后半个小时，祈福广场上再度挤满了人，已到了点灯的时刻。
喻延打来电话，“还和顾曦薇在佛脚下吗？”
靳尧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当下暗自嘀咕程予希还算机灵，“嗯，你们准备点灯了吗？”
“对，希希去找周姨和我爸了，你要现在过来吗？”
靳尧没有立时应答，不知怎么她突然向林怀远看去，猝不及防间两人眼神相撞，这次伴着落雪靳尧终于看清了他眼底的笑意，默了几秒后她听见自己说：“不来了。”
终究还是食言了，做不到心如止水的远离，就当是她也想知道那张签上的内容是真是假吧。
“林怀远，一起去点灯吧。”她说完就往下走，脚步轻快，下台阶可比刚才爬上来容易得多，既有落雪天的欢喜也有下定决心后的轻松，却不是往祈福广场而去，稍稍绕道拐了个弯，靳尧说的是点河灯。
玉液河呈于眼前，水面上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岸边还有不少人在点灯，但相比广场点天灯的人要少许多，隔得远了连氛围都安静不少。
林怀远去买了两盏莲花灯，回来的时候见她杵在原地发怔，把灯往她怀里一塞，“想什么呢，后悔叫我过来了？”
靳尧挑了一处人少的沿岸，缓缓蹲下把灯放进水里，跳动的火焰映在水面之上泛出粼粼微光，温暖柔和的颜色减退些许寒意，只是稍稍伸手触及水面，还未曾晃动便打破了那看似平静的祥和，河灯在水波荡漾中缓缓往湖水中心飘去。
“我在想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声音轻得根本听不清楚，或许也没想要林怀远听到，“感觉像又感觉不像。”
“像什么？”林怀远也蹲下身来，他将花灯随意放入水中不去拨弄，任由它随水而流，来来回回逡巡不定。
能像什么呢？是混迹情场游戏人间的浪荡子，还是玩弄旁人真心最终却能全身而退的高手？
林怀远像是复杂的个体，相识到现在，靳尧见过他大发善心、温和有礼的一面，也感受过他漫不经心地调笑和不容推却的强硬。
还能像什么呢？
是比章选、俞扬此类多了些礼貌的伪君子，又或是比喻延多了几分认真地玩客，在他们之间比较又有什么意思呢？正因有了这样矛盾的想法，靳尧才会再三犹豫，始终无法坚定自己最后的选择。
这不像她，明明靳尧一直自诩清醒自持，坚信当断则断，可如今看来多少有些自视甚高了。而且林怀远说得对，看人和看待事物一样，全面客观才是最正确的方式，那怎样才算客观公正呢？
“还记得我上次对你的形容吗？”她的手沾了水温度尽褪，双手搓着呵气取暖。
如何会不记得，那类似播音员的腔调给出一连串的定义，林怀远每每想到都会忍不住发笑，先前他还颇为苦恼地问过顾崇明，靳尧究竟是什么态度，结果对方也是笑岔了气，最终都没给个见解。
“我倒是想骗你，可你丝毫不给我这个机会啊。”他拍了拍大衣与地面接触的地方站了起来，又向靳尧伸手，“走吧。”
靳尧犹豫两秒还是把手给他，冰冷的指尖擦着他温热的手掌，一股暖意自心底而生，“去哪？”
零点倒数十分钟，园区内大量的人群都聚到了广场处等候新年烟花，无人机飞至夜空排成各种祝福的话语，放飞的天灯和祈愿气球带着人们美好的愿望缓缓升空。
“看烟花。”他拉着靳尧一路穿过长廊绕至后山，石阶尽头是门扉紧闭的大殿，周围空无一人，那尊佛像仍旧静静立在坛城上方，从这里看去依旧觉得如此庞大。
无人机在最后一分钟排成数字开始倒数，林怀远还握着她的手，本来感到寒冷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他的声音清晰有力，“我觉得你对我的形容非常不准确，学档案的人最该追求严谨，你也应当把这份严谨延续到看人上面。”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人群齐齐倒数的声音，最后一秒结束，无数烟花飞向天空，在绽放的同时点燃夜幕，火树银花般的灿烂烧出一段耀眼的光，佛像隐在其后，微阖的双眼被花火点亮，映衬着释迦牟尼俯视众生的慈悲。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落雪时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