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惘然》臧青

4、再次·缘分？抑或…

　　下边后，天空飘起小雨丝，管于懊恼自己没听母亲的话带雨具，公车站离校门挺远，走至一半时，雨变得大起来，她不得不躲入一旁建筑的屋檐下避雨，那里已经有一个人了，小小的空间应该还能再容下一个人吧？

　　“麻烦向里面挪一下好吗？”管于问。

　　正在拍打身上雨水的人蓦地回头，一张熟悉的脸。

　　“丰又煦？”管于吃惊。

　　“管于？”

　　两人相视而笑。

　　丰又煦挪出他原有的位置：

　　“来！你到里面来！”

　　管于依言进去，窄小的空间瞬时狭窄起来，两个人的呼吸在里面零落起伏。她觉得自己的脸发起烧来。

　　“你刚下班吗？”丰又煦打破沉默。

　　“是的。”管于点头，“我在W中教学。”

　　丰又煦并不是擅言辞的人，除了刚刚那句话，他再也讲不出什么了。

　　管于想，如果方霏在就好了，她向来喜欢语不惊人死不休。

　　偷瞄一眼一旁的老同学，由于空间太小了，他的小半个身子淋在外面，她忙道：

　　“你向里面站站，别淋坏了！”

　　丰又煦不知该如何拒绝，由于半天还是向里面凑了凑，动一下总比费尽脑汁说句拒绝的话来得快。

　　这次换管于打破沉默：

　　“你在W区做什么啊？”

　　丰又煦黯然：

　　“C省工作不好找，以为J市会简单一些，姐姐替我找了一个推销员的工作，我便来了，谁知道工作不好找，一不小心，就丢了工作，现在仍在找。”

　　管于皱眉：

　　“怎么会这样？！”

　　丰又煦苦笑。

　　管于安慰他：

　　“没关系！反正你这性格也不适合作推销员，也许丢了工作，会找到更好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丰又煦又笑了，不过，这次不再是苦笑。

　　“谢谢！”他真诚的说。

　　闪亮的眼神令管于低下头。

　　“不……不客气。”

　　看着外面雨渐小，她抬起手想指指外面，却不小心划过他的手指，冰凉的触感却激红了她的小脸，于是，暧昧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她忙收回自己的手，放入衣兜中，却再也不肯抬头。

　　世界在她这里，安静起来。

　　心跳竟也咚咚加速起来，她祈求不要让他听到！

　　丰又煦将脸别向外面：

　　“雨小了，我们走吧！”

　　“好！”管于松口气，忙跑出去。

　　他拍拍自己的单车，向她道声“再见”，然后骑车远去，她知道他不会再回头，便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远去，远去……

　　终于不见！

　　管于一个人默默地走向公车站，雨，果真小了！

　　回到家中，尚未抖落一身潮冷，便发现唐粤明已稳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管母问女儿：

　　“怎么刚回来？粤明等你半天了！下班还不赶紧回来？”

　　管于愕然，自己淋雨等车，车子半路抛锚，不得已走回来，以为回到家就可以享受到温暖，谁知，母亲竟用如此的言语迎接她？！

　　委屈涌上心头，她在心中说，母亲，我是你女儿，难道生养二十多年的女儿还不如一个尚不知身份的陌生人来的亲吗？

　　寒冷涌出身体，管于打着哆嗦，盯着自己的母亲，什么都不说，也不想说，她走进屋子。

　　唐粤明迎上来：

　　“怎么会淋成这样？我去学校接你，你已经走了，怕你挨淋，我就一路找回来，结果没找到你，你仍是淋了一身湿！快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找药，小心感冒！夏天感冒最不容易好了！”

　　管于麻木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机械的脱衣服。

　　手机响了，是陌生的号码，她接起来：

　　“哪位？”

　　“是我！”丰又煦含蓄的声音响起，“丰又煦。”

　　不知为什么，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她小心地不让他听出自己声音里的异样：

　　“哦，，怎么了？你到家了吗？”

　　“嗯。”电话那头丰又煦缓缓地讲着话，仿佛一股暖流注入管于冰冷的内心，“我只是确定一下你有没有到家，你是在家吗？”

　　“嗯。”她点头，眼泪顺势而下。

　　“哦，”丰又煦明显松口气，“那就好，你小心着凉，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正打算去呢！”管于又轻轻笑了，抬手看着自己刚刚触碰他冰凉手指的自己的手，那触感仍在，仍在……由指头延伸至心头，仿佛给自己枯萎的心，注入一股清亮的泉水。

　　“那别忘记吃药。”

　　“好的，你也是。”

　　“我不怕！我是男生啊！”

　　“可是我记得上学时，你比我还爱生病！”

　　“那是因为我不习惯北方环境的缘故！”

　　“哼！狡辩！”

　　两个人笑起来。

　　“好了，你快去冲个热水澡吧！别让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好的，那再见，拜拜！”

　　“拜！”

　　管于轻轻合上手机的盖子，原本沉重的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轻哼着不成调的歌去洗澡了。

　　管于与靳方霏在咖啡店里打闹，下午的时候，客人不多，正由得她们“乱来”，不过，即使人多，以方霏那直率的性子也不会在乎！

　　管于气鼓鼓地追着方霏：

　　“你说什么？”

　　“我只是讲实话而已！”方霏眨眨眼睛，“你的确是胸部，嗯，比较太平公主，屁股又……”

　　“你——”管于小脸绯红，忙用手捂住方霏的嘴，“别说啦！”

　　“唔…唔……唔”（怕什么？又没有别人！）

　　管于看下四周，两个侍者不在，刚刚在品咖啡的客人大概也因为“误会”自己进了J市第一疯人院而非咖啡店而匆忙付钱溜之大吉了！

　　那就是说刚刚自己与方霏的“窃窃私语”“没有人”听到了！

　　她松开了自己的手。

　　“你让你们阿唐介绍一下他们医院的整形科医师，要专业的哦，这样子的话说不定他们会有丰胸秘籍呢！”方霏以下子又活分起来。

　　管于没办法的一本正经，反正这回是真的“没人”听到了！

　　“告诉你，其实，我爸就知道！”

　　“真的？”方霏瞪大眼睛。

　　“当然，他可是几十年的医生！每个人在他的眼中都是细胞和组织，多伟大的人和多龌龊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真的呀！”方霏来了兴致。

　　“嗯！他们看人的眼光都是分解的，我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不会觉得不可思议，反而觉得正常！”

　　“那明天我得你爸给我解剖一下我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

　　“黑的！”管于肯定且“奸恶”的说。

　　方霏佯装不高兴：

　　“半黑半红！”

　　“全黑的！”管于笃定，“对我！”

　　“对呀！但是遇到暖暖就变全红了！全红的！那还不是半黑半红！”

　　“啊——不行！”管于大喊“吃醋”，“不许这样待我！”

　　方霏吃吃笑了：

　　“那我改如何待你？”

　　管于将自己粉嫩的脸颊凑过：

　　“亲一个？”

　　“不要！”

　　“亲一个？！”

　　“不要！”

　　“亲一个嘛！”

　　方霏于是在她的脸上大大的“啵”了一下。

　　秦笑安刚推开这家咖啡店的门，就见到这“限制级”的场面，他忙退回去看门口的牌子，“纳境”咖啡店，没错啊！是咖啡店吧？

　　方霏见有客人来，而两个打工妹不在，忙走过去。

　　“你好！欢迎光临！”

　　秦笑安复又进门，愣头愣脑的问方霏：

　　“我没走错吧？这里是咖啡店吗？我怎么以为我走进了同性恋游戏屋？”

　　方霏心中默念着“顾客至上”，嘴上甜甜道：

　　“您没走错！这里确实是咖啡店！‘纳境’咖啡店，商业街上一家新开业的，装修得奇美无比，创意勃发，外面似个城堡，里面就是个城堡，服务态度可与钓鱼台国宾馆相比较，煮得咖啡香飘千里，味溢万丈，老板年轻可人，美貌如花的‘纳境’咖啡店！”

　　秦笑安惊异：

　　“小姐，我建议你去参加接吻比赛，你那肺活量无人能比啊！”

　　“哦？是吗？多谢夸奖啊！呵呵~”死男人！顾客至上！顾客至上！

　　“不用客气！”

　　管于惊奇的听着两个人对话。

　　“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服务周到的问候，方霏笑得不怀好意。

　　“来一杯Cappuccino，两匙奶精一匙糖。”天气热了，秦笑安拿起桌上准备的冰水先降降温。

　　方霏很“用心”的记下：

　　“哦，只加这些？用不用加安眠药或是大麻？”

　　一口水自秦笑安的嘴里不雅的喷出，

　　“什么！？咳咳……”

　　“用不用加安眠药或是大麻？”方霏重复一遍。

　　“咳……”秦笑安怀疑这女人脑子有毛病，但仍是绅士道，“不用了，谢谢！我没那嗜好！”

　　“那OK！请您稍等！”方霏优雅的来个转身，顺便向一旁忍笑得管于抛个媚眼，真是个鲁男！

　　管于回她，没错！

　　秦笑安于是开始确定这两个人是同性恋了，而且是两名胆子颇大的同性恋，在公共场合陌生面前居然明目张胆的抛媚眼！

　　方霏自厨房找到两名打工妹，吩咐她们给外面的“客人”上咖啡，自己则拽着管于上了自己楼上的小套间。

　　不大的小屋子，被方霏的物品充斥了满满的天蓝，她爱蓝！

　　管于坐在她的双人床上：

　　“这么小的人要住这么大的床，太浪费了吧？”

　　方霏耸肩：

　　“习惯了嘛！住了学校那破烂床四年，我发誓再也不住单人床了！这大床多好？多方便？”

　　“方便什么？”管于眼光色色的。

　　“方便上床啊—— ”方霏不忌讳的说了出来。

　　“你……”倒是管于不好意思起来。

　　方霏偷笑：

　　“你激动什么？床离门口这么近，将鞋子一扔，我就可以上床睡觉了，多方便？”

　　管于脸红：

　　“哼！逗我玩！”

　　“嘿嘿！”

　　“讨厌！”

　　方霏不理会管于的叫嚣，走至外面的冰箱处取出昨晚准备好的咖啡冰激淋递与她。

　　“来！尝尝！我昨晚新做的！”

　　管于默默接过，尝起来。

　　“不错！”

　　方霏笑了：

　　“那就行！我就觉得橙子与咖啡可以混合起来，又各自分割出各自的味道。”

　　管于将手中盛冰激凌的盘子放至床头柜上：

　　“方霏，我真的没想到你这次这样有恒心！”

　　方霏一怔，随即苦笑，掩饰道：

　　“人总该长大嘛！我再爱玩，也得生存下去啊！”

　　“我昨天见到荣建培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管于终于问出了憋了很久的心中的疑问。

　　“不知道！”方霏颇诧异，“暖暖说，他在W区找到了工作。”

　　“阴魂不散的家伙！”管于咬牙切齿。

　　方霏笑得好无奈：

　　“他干你什么事儿了？”

　　管于撅嘴：

　　“他惹你了！”

　　方霏摇头：

　　“不！我们没有谁惹谁的问题，谁对不起谁的问题！我们分了手就没了关系，在我的生命中，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过客而已，你们一个个都仇视他！真搞不清楚为了什么，好歹他曾经是我男朋友啊!”

　　“他不配！”

　　方霏忠于掏出自己衣兜中的白手绢拴在管于面前挥着宣布她彻底败给她。

　　管于忿忿不平：

　　“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喂，别把我说的跟玛丽莲•梦露似的魅力无穷！我是再平凡不过的靳方霏，又不温柔，又不美丽的！”方霏无奈，“好了，好了，不扯他了，再扯我就真生气了！”

　　管于知道方霏是装的，却不想说下去，只得住嘴。

　　方霏垂垂自己的腰，

　　“哎呀！昨天搬了一天东西，累死我了！生意越做越大，却仍只有三个人忙，真想再找个人，又怕找不到合适的人，唉——烦哪！”

　　管于听到这话，忽然灵机一动：

　　“哎，你真想找个人帮忙吗？”

　　“废话！”方霏看着管于兴奋的脸，“怎么？你有认识人？那敢情好！熟人好办事嘛！你认识就好了。”

　　“这人你也认识的！”

　　“Who 呀？”

　　“丰又煦！”

　　方霏奇怪：

　　“他不是有工作吗？”

　　“丢了。”

　　方霏沉吟了一下：

　　“你有他电话吗？”

　　管于忙点头，在自己的手机里找出了他的号码，替方霏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是他的姐姐接的，说他不在，管于便把方霏的电话号码留下，让他回来回电。

　　挂上电话，管于雀跃起来：

　　“这便好了！”

　　“好什么？”方霏并无兴趣去理会管于与丰又煦之间的事，只是奇怪，“印象中，丰又煦是咱班里最沉默的一个男生，老是忧郁的坐在教室的一角，真没想到，他会远离C省跑到这里来，毕竟是男孩子，到底会有些魄力！”

　　管于对这个忧郁的男生也并无太大印象，却一直在心底给他留个位置，毕业后，想起之前的快乐时光，心头总会浮上丰又煦那张沉默的脸，

　　阳光下，她亦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