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想要说晚安》扬舟沉

14、特殊的星星

　　“简单来说，小音在建立脉络的过程中，接触的力量过于庞大复杂，导致体内力量紊乱，出现类似发情期的症状。”
　　艾黎西娅坐在寝宫门口，手里捧着一杯花茶——这是祂最近的新爱好。

　　夕夜的目光扫过桌子上的盐块和辣椒末，在那杯色泽古怪的花茶上一掠而过。

　　“小音没有发情期。”

　　艾黎西娅：“是哦，你也没有。我觉得发情期不好，这种需要其他个体进行抚慰的特殊时期，是‘不自由’的。”

　　“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自主决定是否要寻找伴侣，不是出于本能驱使，仅仅是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

　　所以，在孕育之初，祂就摒弃了“发情期”这个设定。

　　至于西里尔…祂没有参与那孩子的诞生过程。

　　夕夜：“只是类似的症状？”

　　艾黎西娅笑眯眯点头：“差不多啦，发热、渴望抚慰和力量疏导。”
　　“其实就是力量过剩，只要能通过——哔——把力量分散出去，异常症状就会自行消失。”

　　为什么要消音，这样不是更奇怪了。

　　似乎是察觉到夕夜的心理活动，艾黎西娅眨眨眼睛：“明白就好。”

　　夕夜：“您明明可以直接把力量引导出来。”明显是想看热闹。

　　艾黎西娅：“哇，真是残忍的指责。”
　　“不行哦。”祂摇头，“小音体内还含有其他锚点的力量，这些力量在现阶段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如果我出手介入，率先被引导出来的，一定是作为骨架的、属于我的力量，这对小音而言，有害无益。”

　　夕夜按按眉心：“让小音主动把力量传输出来呢？”

　　艾黎西娅：“也不行。过剩的力量处于紊乱状态，用不了。”
　　祂抿了口花茶，思索出一个合适的比喻：“简单来说，小音体内的力量是凝结在一起的蜜糖，很大块，没办法倒出瓶子，也没办法敲碎，只能把她放进热水里，让蜜糖缓慢溶解。”

　　“需要的热水比较多。”艾黎西娅补充道，表情相当愉快，“我出来的时候，小音正准备联系人呢。”

　　……坐在这里是想看热闹吧。

　　-

　　寝宫大门好像没有关紧。
　　夕音听见细碎的说话声，她抱着抱枕，缓慢地拉开床幔。

　　蕴藏在身体中的力量太过庞大，她的头发变长不少，散在雪白的被单上，如同肆意挥洒的墨。

　　宫殿中弥漫着月见花的香气，即便褪下单薄的睡裙，也无法让多余的力量散出。
　　她抬起手腕，光脑信号灯不停歇地闪烁着，大概是回信。

　　好热。
　　好渴。

　　夕音终于分辨出门外的声音。
　　她不想调动精神力，索性伸出手，推倒放在桌子上的水杯。

　　水杯碎裂，散在地上的碎片像是布满裂痕的花瓣。

　　这响动终于引起夕夜的注意力，门被推开，他的目光落在夕音身上，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匆匆收回。
　　夕夜带上门，垂着眼眸，语气有些干涩：“小音，把床幔拉上。”

　　夕音：“不透气，好热。”

　　夕夜不再说话。
　　他用精神力收拢碎片，把它们丢弃到垃圾桶中。

　　夕音：“要喝水。”

　　理直气壮的请求。

　　夕夜从不会拒绝她。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捧着一杯水，坐到了床榻边。
　　他看着夕音坐起身，依靠过来，唇瓣贴着杯沿，啜饮着温水。

　　她怀里还抱着龙龙抱枕，他亲手做的，龙尾处的毛绒布料比其他区域要深上一些，那是被洇湿的痕迹。

　　愈来愈重的香气侵入感官，他的目光如同陷入迷途的蝴蝶，迟迟找不到落点，只能惊惶失措地落在夕音发间。
　　顺着绸缎般的墨发下滑，便是泛着潮意的脸颊，少女吞咽着清澈无味的白开水，眼睫颤动着，像另一只蝴蝶的翼。

　　夕音抬起眼眸。
　　她捕捉到他的视线，胳膊抬高，顺理成章地环住他的脖颈，迫使他低下头。

　　距离很近，能感应到彼此的呼吸，夕夜仓皇又茫然，水杯翻倒，打湿衣服。
　　空水杯被踢到地上，落点是毛毯，有了这一层缓冲，它没有碎裂，只是骨碌碌滚远了。

　　夕音吻过来。

　　甜腻的花蜜顺着相缠的唇舌渡过来，她的呼吸滚烫，夕夜的心脏像是被泡在适口的柑茶中，温暖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小音、小音……不行，龙族有情热期。”他断断续续道，“我用龙尾帮你。”

　　处于情热期的龙族会出手驱逐竞争者，在现阶段，并不是合适的纾解人选。

　　夕音没有给出回答。
　　她摸索到金属质地的纽扣，一颗，两颗，这繁琐的流程让她感觉到不耐烦，于是，她捏着礼服一角，直接撕开。

　　很快，这件礼物便被她拆开了，她伸手一推，坐上去。

　　被巨大的欢愉感袭击，夕夜璨金色的眼眸蒙上水雾，他用手遮住，发出狼狈的呜咽声。
　　抱枕滚落到一边，视野在朦胧中摇晃，他想起送出抱枕后的那个夜晚，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很困，但无法适应分别，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临近夜半时分，顶着内心深处的罪恶感，悄悄溜到夕音的寝宫，在榻边占据一个位置，小睡片刻。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抱枕占据了本属于我的位置，真讨厌。

　　这种没来由的情绪是罪恶的，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认识到自己感情的轮廓。
　　依恋、保护、占有欲……种种复杂的情感，交织成“爱”。

　　夕音的手指从指缝间挤进来。
　　她把夕夜的手压在床单上，握紧，舔舐掉他眼角的泪珠。

　　“哥哥，让我看看你的鳞片。”
　　她的手顺着夕夜的脸庞，抚到后颈处。

　　夕夜蜷起指尖。
　　龙角和龙尾冒出来，他自暴自弃般睁开眼，注视着那双黛紫色的眼眸。

　　“现在还掉不下来。”

　　夕音：“好哦，我会努力的。”

　　“不、不是这个意思。”
　　夕夜快被羞耻吞没了，眼尾泛着湿漉漉的红意，还没来得及解释，夕音的唇瓣便覆盖过来，将所有字句一并碾碎、融化。

　　……

　　焦躁感被抚平些许。

　　夕音拥着抱枕，看夕夜收拾床单。

　　他体内的力量已经接近满溢，没办法分担更多。

　　“需要我把西里尔叫过来吗？”
　　夕夜把浸湿的床单收拢到空间中，束起散乱的长发，竭力维持着平静。

　　夕音：“确定不会打起来？”小蛇弱不禁风的，肯定熬不过毒打。

　　夕夜一时失语。
　　老实说，他刚才提起西里尔的名字，就有一种想打架的冲动。

　　龙族处于情热期的时候，面对竞争对手，会比较暴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夕音：“想把我藏起来吗？”

　　夕夜点头，又摇头。

　　他的确有这种想法，但这与他一直以来的想法相悖。

　　夕音满意点头：“嗯，看来还在可控范围内。”
　　“阿维德和我说过，龙族处于情热期时，会产生建造巢穴、把伴侣藏进去的冲动，还好，你是在主域长大的，没学到和筑巢相关的知识。”

　　夕夜抿唇，没说什么。

　　夕音看出他不太开心，凑过去，黏黏糊糊地亲亲他的唇角：“只是聊天而已，他这头龙不太正经，我更喜欢哥哥。”

　　她经常打直球。

　　俗套，但好用。

　　夕夜很快便被哄好了。
　　他以指为梳，一点点理顺夕音的长发。
　　“睡一会儿吧。”他轻声道，“我去处理文书。”

　　“去哪里？”
　　“塔。”

　　对话很简短，但足够表露出夕夜的态度。

　　他帮夕音盖好被子，和她额心相贴：“我的情热期还要持续三天左右。”

　　和发情期不同，情热期的龙族会驱逐竞争者、产生筑巢安置伴侣的冲动。
　　这种冲动往往也伴随着情欲，但不是非得得到抚慰。

　　夕音应了一声，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夕夜转身出门。

　　艾黎西娅依旧坐在门口，手边多出来一只黑漆漆的流体生物，看起来像是一只猫猫虫。
　　猫猫虫趴在桌案上，啊呜一口，吞掉一整块抹茶小蛋糕，又凑到茶杯边上，开始咕咚咕咚。

　　桌案上有三个茶杯。

　　一杯黑漆漆的，泛着巧克力和辣椒末的气味，看上去是艾黎西娅亲手调制的新口味。

　　一杯奶茶，牛奶加熬煮过的红茶，加了糖块——应该也是艾黎西娅做的，猫猫虫正在喝，看起来味道不错。

　　一杯绀蓝色的茶水，带着点细闪，看上去很梦幻。
　　——幼年期时，夕夜见过七欲貘的水杯，它总是呈现出这样的色彩。

　　那是梦境的颜色。

　　他移开目光，冲艾黎西娅点点头，又弯下腰，和另一位锚点打了个招呼：“您好。”

　　轮转沙刻抬起脑袋，兴高采烈道：“你好！你们家好大！点心也很好吃！”
　　祂看看紧闭的寝宫大门，忧心忡忡道：“她的病有好转一些吗？我很想去探望一下她，但艾黎西娅说，我们是拥有力量的锚点，靠近她反倒会让病情加重。”

　　夕夜：……
　　他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艾黎西娅。

　　艾黎西娅冲他做了个口型。

　　【总不能让这位客人去打扰你们吧。】

　　她促狭地微笑起来，继续做口型。

　　【你的鳞片呢？】

　　夕夜面红耳赤，撑着寒暄几句，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