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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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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晞揣着张淑曼给的勇气不死心,我说出国的时候,你说陪我一起去;现在你因严重违纪被学校劝退,转学嘛,我可以等,大不了高考后咱们华丽丽地再见,一场小小的期末考而已,怎么就成了跃不过去的沟壑了。
年晞病愈后返校,让顾奈儿带话,宣示主权:“你跟卢玉庭说,让他等着,这事没完!躲我是吧,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年晞知道顾奈儿什么场面没见过,她还怕这点不痛不痒的威胁吗?左不过轻蔑地笑笑,假装拍拍身上的灰,然后给个白眼,默默走掉;没想到顾奈儿一双大眼突然盯着他不放,千言万语汇成眼泪拼命忍住在眼眶里打转,年晞整个懵了,这丫头索性三岁娃附体,形象也不顾了,眼睛鼻子一秒挤成一团,放弃治疗似的哇得一声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终于解开挣脱,成串往下掉。
就像蓄了一个夏天雨水的大坝,突然绝了提,她哭得痛彻心扉,声嘶力竭,感天动地。
早自习呢!群魔乱舞的读书声渐渐被她的鬼哭狼嚎震得弱势下来,一圈人跟在动物园看到奇葩的珍稀动物似的盯着她,哟,姑奶奶也会哭呀!
顾奈儿一颗心像被定在门棱缝里面的核桃,是个人路过跃跃欲试夹她一下,本来圆圆厚实一颗,现在都快被碾成渣了。
她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不管了,既然年晞都表态了,她还怕个毛线啊?她憋在心里好久的话,终于拉着年晞找个地方好好倒一倒。
原来,卢玉庭被捆了,被扔到了恩施山区。
”舅舅他把打得只剩半条命后,丢到连信号基站都没有的恩施山区魔鬼营去了,说是要他好好改造。那一夜,就是跟你说好见一面的那一夜,是他绝食3天换来的,我舅妈心软偷偷放他出来,结果他低血糖,又走了好长的山路昏倒了,没赶上出来的船。舅舅知道后大发雷霆,戒尺打折了三根,我去求的外婆出面才罢手。后来,谁也不敢再放他出来了。我还以为外婆出面了事情可以有转机,可是外婆也被气到中风住院,总之就很绝望很绝望!我哥不让我告诉你,他怕你担心,可是,不告诉你,这事能瞒住吗?“
年晞一颗心落地,他就知道肯定有隐衷,卢玉庭不会说分手就分手的。但是真的很奇怪啊,期末考试偷试卷是不对,但是他们家这也太反应过度了吧?不至于吧?认个错,道个歉,浪子回头,好好做人不行吗?非要搞成这样剑拔弩张,你死我活吗?
顾奈儿无奈,看出了年晞的疑惑,接着说:”他根本没有参与偷试卷,只不过顺着这个事对外公开找了个由头转学而已。”
年晞:“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奈儿:“你还记得开学前连续的大暴雨么?“
年晞都急死了,顾奈儿请不要再回顾天气了好么?
年晞: ”是啊 ,下雨怎么了?“
顾奈儿:”雷电把法院顶楼的摄像头劈坏了,全楼检修。“
年晞一个激灵,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冲上头顶。
顾奈儿:”楼顶露台的监控视频在中院系统内部传开了,很黑很模糊,但能确定是两个男孩,在接吻。这段视频被人恶趣味做成jif动图,很快就在公检法系统内部传疯了。我舅妈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是我哥,但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图早就被人发给了舅舅,舅舅气得七窍生烟,当天就捆了我哥,连夜开车12小时,把他送走了。”
年晞双腿发软,有点站不稳:“所以,那条分手的短信?”
“他根本没法带手机,什么都来不及,就这样被送走了。那条短信是我发的,是我舅妈逼我用我哥的手机发的。”
年晞沉默了,除了心痛,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就这样,那一天也不知道怎么浑浑噩噩过完的。
年晞粘了一夜小乌龟的罐子,一颗心像石头一样沉入江底,再也浮不起来。一连多日紧绷的弦嘭地断掉了一样,全身散架无力。他猛眨眼睛逼退上涌的湿意,眼泪还是从他紧闭的眼睑缝里漏出来。
卢玉庭头铁骨头硬,天天在绝食相逼和翻墙逃跑间来回跳跃,卢爸这次也是下定决心,非掰直他不可,他知道自己儿子从小就叛逆不听话,但实在没想到他居然找新鲜找刺激玩出新花样了都,搞男男关系,这是基本底线的问题,不把他好好修理一番,决不罢休!父子两卯了个把月,两败俱伤,卢妈只好去搬救兵。
史栋老师跋山涉水,穿越重重关卡,终于在一个破陋的小茅屋见到了卢玉庭。
这小子,拗得跟头小黄牛一样,蹶子一尥,时刻准备攻击人。
“你喜欢年晞是吧?”史老师开门见山。
“你只顾着自己喜欢,就一头往前冲,有没有想过,自己能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学吗?”
哼,陈词滥调!要你管!卢玉庭瞄也瞄他一眼,闷着头不理他。
“不在乎?你怎么过你父母这一关,你的家人,你的奶奶,能接受你们在一起吗?
你能对他负责,对自己负责,对未来负责吗?你没准备好,就想带着人跑,有想过未来吗?他的成绩你也知道, 你忍心拖他的后腿吗?”
卢玉庭微微颤抖了一下,桀骜地蹦出一句:“要你管!”
史老师也不恼,哼中带笑, ”贺澹澹自杀了,你知道吗?你以为同性恋的路那么好走吗?“
卢玉庭被房梁砸到脑袋似的猛然抬起头:“贺澹澹自杀?什么时候的事?”
“就开学前一天。而且,年晞亲眼看见了!”
”你没想过一辈子吧?你只想着自己喜欢,就要在一起!那在一起之后的压力和责难,你能承受得了吗?你爸这一关你都过不去,那让他怎么办?涉世未深,你敢谈勇往无前?”
卢玉庭终于崩不住了。他的哭声没有过渡,没有由弱到强,由小到大的过程,一上来就是粗喉咙大吼,把史栋吓了一大跳。窗户玻璃片都被震得发抖,泪水从鼻翼直冲而下,拐到嘴角,又汇聚到下巴尖,沿着脖子一直淌到衣服领子里面。哭到深处,人就像喝醉一样,你在没有办法左右自己人生选择的年纪,凭什么给人承诺?
年晞飞的那天,同学们都来送行。章夏也来了,从包里掏出一枚书签。年晞这才看清楚,是菩提叶,但是没有那句诗,不是自己送卢玉庭那枚。
章夏:“这个送给你!”
年晞诧异:“给我?”
章夏笑笑,释然地笑笑:“对,本来应该就是你的!”
年晞突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收好:“谢谢!”
有些事,注定只有开头,没有结局。
他们两再也没见过一面。
时间的消化力是很强的,木头可以化成碳,铁可以化成锈,石头能成灰。
人的一生就是一场旅行,全程有聚有散。有的人明明跟你离得很近,却始终是两条平行线,怎么都无法相遇;而有的人,明明隔得十万八千里,却像脱轨的流星,偏偏追着你撞了个满怀。
相遇,就是奇迹!
哪怕相交后的两条线再也没有机会见第二面!
哪有那么多破镜重圆,
把该破镜的还给青春,
把没重圆的记在心里,
流年一掷,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