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掷》查可闹闹

3、初见

　　路逅帮年晞把书本行李扛到16班门口，露出跟居委会大妈一样爱管闲事的眼神：“哟，16班呐，这个班有个出了名的混子，打架旷课早恋成绩差，你可得离他远着点。”

　　说着还用手窝出个括弧放嘴边，压低声音在年晞耳边继续补充：“他还是个花心大萝卜，身边一堆干妹妹，听说初中的时候，嘿，比韩子君那档子事还精彩！”

　　年晞退开一步白他一眼： “那你还跟韩子君那么好？”

　　“年晞我觉得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眉清目秀。” 路逅被噎了一下，作势要走，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继续小声嘀咕，“我刚刚说的那个人叫卢-玉-庭，你别当耳旁风，看见他绕道走，听见没？”
　　“ 知道啦！” 年晞觉得居委会大妈都没路逅这么啰连，抬脚要踹他屁股，路逅暗骂一句：“你个没良心的小王八羔子”，边骂边捂着屁股钻回15班的后门。

　　年晞在16班前门站定，穿好校服外套，顺了两下衣袖，昂首挺胸正准备开口打报告。

　　说时迟，那时快，呼啦一声，年晞被头横冲直撞的蛮牛撞了个人仰马翻，行李书籍天女散花般散落一地，午睡枕飞出去了十米远。年晞眼前一黑，发现自己跟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下巴啃泥，磕在讲台台阶边，疼得他眼冒金星，身上还驼了座泰山令他动弹不得。

　　“哇哦——！”

　　第一天开学就这么劲爆，教室嘘声四起，美仙子几番呵斥才稳定骚动。

　　“卢—玉—庭！一天天的，你不闹点幺蛾子出来就浑身皮痒是吧！还不赶快滚起来！”

　　状元刚下凡，就被压个稀碎，她心疼死了她的文曲星。

　　卢玉庭从后操场那棵歪脖子枇杷树翻墙进来的，谁知几个值日生早就蹲墙根埋伏好了。他拿书包掩面，倚仗自己腿长，撒丫子就跑。后有追兵，一路狂奔，临到门口来不及刹车，他只好任由惯性发挥，破罐子破摔。自己皮糙肉厚摔惯了，这次居然拉着个垫背的：“哟，哥们，你也是迟到的？”

　　卢玉庭单臂撑地，脚尖轻轻一点，潇洒地弹起身，随后绅士般探手去拉年晞。年晞疼得眉眼拧在一起，下巴都快磕掉了，没好气地“呲”了一声，心想狂骂：路逅你个乌鸦嘴！

　　年晞别身躲开卢玉庭的手，撑着腿自己爬起来。他假装拍灰，揉了自己两下，忍不住对卢玉庭猛翻白眼——什么人啊，撞了人连声对不起都不说。

　　卢玉庭前一秒还在纳闷班上哪个不知好歹的小喽啰敢驳他的面子，下一秒跟发现新大陆似的痞笑起来：“哟，新面孔！”

　　新面孔穿着一双崭新的白球鞋，亮白亮白得很是抢眼。鞋带一丝不苟地整齐排列，一圈一圈特别有精气神。鞋口隐隐约约露出淡蓝色船袜的边缘，趁得脚踝又细又白。深蓝底白边的校服裤宽阔挺直，棉质的裤带绳横在垮上，扯出隐约的纤腰。敞开的校服外套里面只一件蓝灰色鸡心领薄毛衣，凹凸的锁骨轮廓若隐若现。

　　小身板是弱了点，生生比卢玉庭矮了大半个头。但比例很好。修长的脖颈沿着肩线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灵动的小脑袋嵌着精致的五官，眼睛最漂亮，含着怒气的时候像急了受了委屈又强忍着不炸毛的小野猫。

　　这人貌似在哪见过？卢玉庭还没细想，被美仙子赶回座位 。

　　散落一地的书本被附近的同学三两下收拾好，整整齐齐摆回年晞旁边，仿若刚刚的插曲已然翻篇。
　　美仙子切换出殷勤的笑容，整个脸都是飞扬的弧度，眼睛弯得眯成一条缝：“热烈欢迎我们班新同学——年晞，大家鼓掌！”
　　一阵雷鸣中，卢玉庭走到最后一排，在自己座位旁站定：
　　“靠，谁的粉红猪小妹？”

　　超仔微抬下巴，对着讲台中央挤挤眼：“喏，状元的！”

　　卢玉庭一屁股坐上去：“娘们兮兮的，粉红色！”

　　超仔故意说：“你不会看上了人家的抱枕，故意撞那一下吧？”

　　卢玉庭做了个再多嘴就杀你灭口的手势，懒洋洋地抬眼看年晞做自我介绍。

　　年晞忍着痛，牵强地扯出礼貌的表情，三言两语给大家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他呀！”卢玉庭心说，“状元不好好呆在荣誉墙上，非来凡间凑热闹？”

　　美仙子厚颜无耻地把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给了年晞，同桌是团支书邵碧波。邵碧波端起一身老干部的遗老作风，像电视里各国领导人会见似的郑重其事地跟年晞握了握手，说道：“以后还请多关照呐！”脑海里早就放起了烟花，牛掰格拉斯啊，我不是在做梦吧，状元真身竟在我身边！

　　一下课大家都围到前排来，跟明星见面会似的里三层外三层。特别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女生们，个个像被丘比特射中小红心似的犯花痴。

　　真人和照片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照片不及真人帅气好看十万分之一啊！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什么还是学霸啊？
　　明明都已经是学霸了，为什么还能是状元？
　　大家心里酸雨泛滥，脑海里控制不住在呐喊“不公平，不公平，女娲娘娘，我要申请回炉重造！”
　　最可气的是，说话声音也好听！从小在石油大院长大的都是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比班上其他男生大大咧咧带着豁口的方言温柔了几十倍。

　　邵碧波端着官腔开着玩笑帮忙解围：“来来来，大家排好队啊，我现在是他经纪人，你们要签名的、要问问题的、要请吃饭的、要感情交流的都在我这排队登记撒！”

　　“咦～”一阵倒彩嬉笑。

　　课间的时候，其他班也都收到风，16班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年晞无奈地扶额，只好低头玩手机。

　　卢玉庭冷眼旁观那头的热闹，十分不屑地移开视线，用眼神召集一帮狐朋狗友成群结队往厕所方向走。

　　【哎呀，你怎么去16班啦？】韩子君发来一条消息。

　　年晞：【消息还挺灵通！今早系统随机抽的！】

　　韩子君：【16班可还行？要是有帅哥，记得通知我哟！】

　　年晞没忍住唇角微微一勾，又扯到下巴疼。

　　覃喆用班长身份把大家都驱散开，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山妖，状元下凡普渡众生别再给你们吓回去了！

　　“嗨，年晞，我是覃喆，他们都叫我吉吉，我是咱们班班长，班里大小事务都可以找我，欢迎随时骚扰！”覃喆堆着笑容亲切地对年晞说。

　　年晞表面淡定，心里满是受宠若惊，回到人间的感觉，还不赖！

　　“好！”年晞客气地点点头。

　　覃喆转头，对外摆手道： “去去去，散了吧，我帮大家见证了哈，状元不是三头六臂，也不是什么哪吒葫芦娃托塔天王，跟我们一样都是高级灵长类动物哈。要是不知道什么是高级灵长类动物，麻烦回去照照镜子！慢走不送！请嘞！”

　　小山妖们陆续散开，覃喆抽出一张申请表，递给年晞。

　　“状元同学，我知道你之前是火箭班班长，但咱们班班委上学期已经选好了，暂时没有空缺。校学生会这学期换届招新，有兴趣去竞选吗？”

　　邵碧波一个手快抢走申请表，“哟，班长大人这是怕自己地位不保，鼓捣状元去学生会啊？”

　　覃喆被噎得想把昨晚吃的蛋糕拍在邵碧波脸上 ：“我…...我这不是想着状元看不上咱班的这尊小庙，校学生会多有锻炼空间啊！”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怼了半天，年晞找不到接话的缝隙，决定远离战争去洗手间。

　　“中考状元，居然在我们班！”

　　“我要跟美仙子申请跟他同桌！”

　　“我想请他吃饭，他会同意吗？”

　　一路上都是讨论他的声音，年晞竟也生出几分不好意思的害羞来。
　　之前在火箭班，个个都心高气傲得如仙似佛，谁都不把谁放眼里，现在忽然变成了万人追捧的香饽饽，搞得他真有点飘。

　　洗手间里面也不清净，今日校园热点莫过于年晞一颗文曲星降落16班。褚思涛头发打得油光水亮，竹笋似的向上桀然立着，挨个给大家伙递烟：“啧啧啧，那个新来的，你们看到没，全班女生的魂都被他勾走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学习成绩好那么一丢丢么？至于吗？至于吗？“褚思涛追了一个学期的女神桑幂，人家对他爱搭不理，今天一见年晞就上赶着往上凑，搅得他义愤填膺。

　　超仔嘘出一口烟圈，轻踢他一脚：“那你也去考个状元啊！”

　　卢玉庭推开递过来的打火机，把烟搁耳朵上，补一刀：“还得整个容！”

　　褚思涛被嘲得没面子：“还是不是兄弟了？”

　　顾奈儿夹着根烟，正准备往嘴里送，故意用台湾腔嗲道：“好了啦，人艰不拆啦！”

　　卢玉庭抽掉她手里的烟，推她：“姑奶奶，这是男厕所，嗯？”

　　顾奈儿被迫退到门口： ”哥，别啊，这么见外干撒子，又没别人！“说话时眼疾手快夺回烟，把一头瀑布似的长发拨到肩膀另一边，歪着头熟练地嘬了一口。

　　年晞摸到男厕所门口，盯着顾奈儿看了三秒，退出门槛半步确认门口的男士标志，又满脸疑惑地继续盯着她。
　　顾奈儿千度大近视坐最后一排，刚刚年晞自我介绍的时候不屑瞅他，现在隔着十五公分的距离，心口忽然小鹿乱撞起来：“woc，woc，woc，woc！这tm完全是按照老娘的审美长的吧！”刚嘬的一口烟硬生生被她囫囵咽了下去，烟头慌忙地藏在身后怼门棱上摁熄了。

　　褚思涛却像看见个千年情敌一样，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厕所里四道火辣辣的目光就像舞台上的追影灯一样投射在年晞身上。

　　年晞尴尬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们在干什么？”教务处主任史老师狗鼻子一样，闻着味就过来了，吼得气势汹汹。

　　顾奈儿本身就站在门口，短跑健将不是盖的，条件反射似的一溜烟蹿没影了。年晞还没搞清楚状况，堵着大门，里面三个挤出不去，被史老师逮个正着。

　　一地的烟头，证据确凿。

　　“谁？谁抽的烟？”史老师眼眸凝视，威势逼人。
　　“他！”三人不约而同指向年晞，说完就要跑，反正烟头一扔，死无对证。

　　混乱中，史老师眼疾手快拎着卢玉庭的后领不撒手：“还跑！”

　　“我没抽啊，真没抽！”卢玉庭摊摊手，望着褚思涛和超仔远去的背影暗骂没义气。

　　史老师从他耳朵上摸出一根烟：“这是什么？”

　　“靠！”刚刚光顾着讲话，忘了把烟插耳朵上了。

　　史老师抱着宁可错杀不可纵容的指导思想，不听年晞解释，罚他今天中午扫厕所，跟卢玉庭一起。

　　年晞百口莫辩，这都什么事！

　　路逅，你今天一定要去买彩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