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桃入怀三两枝》玉梭

11、青鸟

　　陡然吹起的大风令尚在城中的人沸腾起来，众人纷纷到屋外仰望天空。

　　此时，天空中黑压压的阴云逼近，好像是咆哮而来的黑暗力量，但那不是带来破坏的黑暗，那是真正的光明，是全城的百姓盼了三年的大雨，是这座城的希望。

　　三年来，庄稼从开始的丰产到后来颗粒无收，人畜多有饿死，逃亡外地的人更是占大半，好好的一座城几乎人去楼空，到处只剩下荒废的房屋院落。

　　如今，等雨落下，这种状况就会改变，这座城即将获得重生。

　　“啪——”一滴滴急促的雨点猛烈地砸在地面上，紧接着眼前落下了“哗哗——”的倾盆大雨。

　　大雨浇灭了地面的酷热，除了大雨的声音，还能听见人们在雨中兴奋的欢呼声。

　　阴暗的天幕，灰茫茫的天际，肆无忌惮的雨水，滋润了土地，也滋润了人们的心头。

　　连楚站在屋檐下望着天空，突然一声空灵的鸟鸣从不远处传来。

　　那是一只仿若孔雀的大鸟，盘旋在城的上空，在雨中欢呼的人纷纷看到了它的美丽身影。

　　那鸟全身翠碧，颈部的羽毛颜色多样，流光溢彩，两翼展开约有三米，翅膀的最外层羽毛排列着一圈整齐的朱色，尾部的长羽呈扇形，其上花纹光彩炫目，让人难以忘怀。

　　大雨并没有打湿鸟的羽毛而令其变得沉重，反而让它看起来更加轻盈地盘旋着。

　　知道青鸟来了，连楚不禁释然，那只小笨鸟经此一遭后终于要成为有能力抵挡一面的神仙了。

　　只是连楚心中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重，关键还是那只老豹妖……

　　青鸟与小桃仙不同，小桃仙在未化形之前便是一棵树，她到了修为年数后才可以渡劫化形，化形之后才会具有人的模样与意识。

　　青鸟是仙禽，仙阶比小桃仙要高，不化人形便有意识，可得长生不老，也能与连楚交流，而等青鸟渡劫化形之后就可以直接位列仙班。

　　只是渡劫的时候要抛却神识，在人间降下福泽，受人敬仰，直到任务完成平安回到天上才算成功。

　　所以现在即使连楚知道城中的青鸟是自己所熟识的青鸟，也没办法与它交流。

　　“这鸣叫，真好听！”

　　金羽在连楚身边，金色的眸子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同样是鸟类修炼成形的金羽听到那声鸣叫，油然而生赞美之意，鸟类以声识貌，有美妙声音的鸟儿大多身姿傲立，金羽是乌鸦，声音并不美妙，甚至有些嘈杂，所以才会有羡慕之情。

　　连楚看着金羽，这个刚化形的小妖心性干净，也十分率真。

　　大多数神仙对小妖十分宽容，因为这是强大对弱小的容忍。所有神仙对为非作歹的妖都不会放过，但对安分无事的妖也会井水不犯河水。

　　当然，除了妖狐。

　　连楚知道神仙与妖有本质上的矛盾，但也相信如果自己是妖，也会遵照妖的生存之道。

　　对于金羽，他在自己面前没有做什么坏事，又是如此性格的孩子，连楚竟觉得他的性格比同样是刚化形的夜明还要好些。

　　金羽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天空，如果不是因为夜冥要他留下来盯着连楚，他现在已经飞出去看青鸟了。

　　青鸟带来的大雨浇灌在城中。

　　一时间，城中焕然一新，这雨不仅仅是普通的雨水，还有滋养万物的能力，为土地带来生命力，雨水仅仅下了半个时辰，干裂的土地便已看不见裂缝，寸草不生的地面钻出了嫩绿的新芽。

　　城中的大多数人对青鸟的到来感到惊奇，但有人认为是祥瑞，有人担心是灾祸——

　　“爷爷，你看，好漂亮的大鸟！”

　　“嗯，此鸟不凡呐……”

　　“伴雨而来，此鸟必是祥瑞。”

　　“祥瑞？早不来晚不来，说不定是想要为祸一方的妖。”

　　凡人毕竟只是凡人，无法像连楚一样知道真相，这样的猜测也是正常。

　　降雨仍在持续，雨声伴随着青鸟悠长空灵的长鸣，带来了方圆百里人们生活的希望，愿这一方土地能够万物丰泽，百姓安居，重现繁荣盛景。

　　在空中盘旋的青鸟要寻一处停留之地，大旱三年，城中没有繁茂的大树，青鸟可以在城中寻找一片适宜的地方，落下神力长出大树，供己栖息。

　　但是，在空中盘旋的青鸟却发现了城中一簇繁茂的绿意，那里竟然有一棵参天的大树，凭借着本能驱使的青鸟飞向了那里。

　　而这棵大树就生长在郡守府上。

　　“仙师，那邪兽一定会被这树吸引来吗？”

　　“老爷不必担心，此鸟贪图大树以为居，定会到此，老爷只需把对付它的做法准备好便可。”

　　煞风继续交代，“请老爷务必将那瓶中的毒药灌入青鸟口中。”

　　这“毒药”是充满妖力的蝠血，此血能带着妖力浸透青鸟五脏六腑，让其失控，真正沦为妖道，还要等他失控毁城之后。

　　贾老爷见到了大雨，对煞风已是言听计从，早已命人准备好一切。

　　但可怜的郡守只是被煞风利用，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煞风知道现在这里万事俱备，只差青鸟到此了。

　　“小道有些劳累，先行退下，望老爷见谅。”

　　“仙师请便。”

　　煞风走出后院，只见影苍与另一个女子站在那里等候。

　　那女人面容冷漠，不近人情，眼眸如刀，身材纤细而高挑，腰间左右挂着半月型的银刀。

　　她名为蛟怜，就是她将影苍从夜幽手里救走，现在影苍与她可谓是煞风的左膀右臂。

　　“蛟怜留下来在这里守着，看好郡守，务必让他们照我说的办，影苍跟我去找那个神仙。”

　　煞风吩咐道，奸笑着。

　　影苍已经探查到那个连楚孤身在城中，夜冥不在这里，可不正是报仇的好时机？

　　既能让青鸟堕妖毁城，使这里成为妖域，又能杀掉连楚，真是妙哉。

　　妖域里——

　　“你是说，煞风那老家伙在人间装神弄鬼，假扮道士骗人？”夜幽道。

　　“是，所以我怀疑他的目的并不简单，而且我从一个神仙口中得知，这次城中大旱，会有青鸟降世，带来雨水，消除旱情……”

　　“青鸟？”夜幽马上意识到了不对，“万年前的那场灾祸，青鸟是一个引子，听说仙兽到凡间渡劫时，性命与一方土地联系在一起，若此时用手段将其堕仙为妖，那么这一方土地也会沦为妖域。”

　　“恐怕煞风的目的还是在青鸟身上，他想让这样的场景重新上演，这样等于昭告天下，妖狐要回来了。”

　　夜幽皱眉。

　　万年来，天界都未有青鸟降世，那些神仙应该也忌惮这一点。

　　而万年前的灾祸发生时，连楚是个小仙，未知全部始末，所以想不到，而在妖域，夜冥在一切尘埃落定时才刚刚出生，只有比夜冥早出生的夜幽目睹了全部过程，所以她才能一下子想到。

　　当年的事煞风全程参与，他自然知道此事，这次青鸟降世，怎能不是他眼中的大好机会？

　　夜冥已经知道了煞风的目的，他皱眉，这个老豹子果然没有死心。

　　于是夜冥起身要走。

　　“喂，要不要我也跟去？”

　　“不用。”夜冥拒绝道，他不想现在就让夜幽看到自己与连楚在一起。

　　神与妖还是不同道的……

　　“那好，如果你看不惯那老家伙的做法，和他打一场也无妨，只是如果不能阻止，也没必要再与他纠缠，反正他让人界沦为妖域，自有那些神仙与他对抗。”

　　夜幽的话意是，你去不去都行，就算不去也没关系。

　　夜冥没有说话，他当然要回去，因为他现在正让连楚处于危险之中。

　　而连楚这边还在与金羽一起，因为夜明被妖狐作为威胁他的工具，所以连楚无法去天界找人来，他也没有察觉煞风的目的是青鸟。

　　金羽眼巴巴地望着外面，青鸟一声声地鸣叫勾起金羽心中的渴望，他好想马上飞出去看看那只青鸟啊。

　　连楚见他一言不发望着外面，便道，“你若想去看青鸟便去看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金羽看了一眼连楚，眼神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连楚叹了一口气，“我不会趁机逃跑的，要是想逃刚才就对你下手了，你想去就去吧，我更不会对那妖狐说。”

　　金羽眨了眨眼，这位仙君刚才没有骗他，现在应该也不会。

　　于是，金羽咬了咬牙，化作乌鸦冲向了外面，消失在雨中。

　　终于，飞翔在雨中的金羽看到了青鸟的面目。

　　翱翔在空中的青鸟即使在乌云密布中也光彩夺目，宛如美丽的化身，神圣又不可亵渎。

　　对于一直生活在妖域的金羽来说，青鸟的身姿便是他心中的独一无二，虽然金羽化为乌鸦的原型，颈中的金色羽毛在全身黑色映衬下熠熠生辉，在飞禽中独特而神秘，但与拥有庞大而华丽姿态的青鸟相比依旧是天壤之别。

　　金羽飞翔在空中，向不远处一身碧翠的青鸟靠近。

　　青鸟注意到金羽靠近后，向他发出凌厉的鸣叫，有警告之意，青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妖气，见他没有理由的突然靠近，自然要有所提防。

　　金羽回旋在原地，不再接近，心里有些失落，不是所有神仙都像连楚那样，眼前的鸟，本就是高傲而神圣的存在，与自己并不一道。

　　可是，少顷，青鸟向下俯冲，似乎要降落到地面上，金羽连忙跟上去，没想到青鸟要降落的地方是郡守的府上。

　　遭了，那里不是煞风的所在吗？金羽知道煞风是个手段狠戾，总打坏主意的老妖，与主人也水火不容，青鸟怎么能去到他那里呢？

　　金羽欲追上去，但转念一想，以自己的实力怎么可能与煞风相比，青鸟也不许他靠近，还是赶快回去告诉那位仙君，至少他比自己厉害得多。

　　此时的煞风已不在郡守府上，他正与影苍赶往连楚的所在。

　　大雨之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行进，煞风没必要再伪装下去，变回了他原本的模样，面容威严苛刻，两鬓泛白，眼神中透着豹子的敏锐，以及性格的诡诈。

　　这头豹子已经老了，但他的野心依旧如壮年时一般。

　　在前领路的是影苍，他依旧一身不起眼的灰色袍子，手腕处缠绕着白色的绷带，银灰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偏下，灰蓝色的眼眸时常躲在刘海下，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影苍原本也算夜幽夜冥的属下，但仅仅在他们姐弟没有与煞风分道扬镳，针锋相对的时候。

　　其实跟在夜幽夜冥身边不用去谋心计，做害人之事，但是影苍知道自己有不得不去伤害别人的理由，所以他只能选择煞风的阵容。

　　“仙君，青鸟……青鸟飞往郡守府上了，煞风在那里，说不定他要对青鸟不利！”

　　金羽像箭一般冲进了屋内，化作人形在连楚面前，急切地说道。

　　连楚听着青鸟的话，目光却落在金羽的身后，那里刚好出现了两道身影，正是金羽口中的煞风与他的属下。

　　看来煞风的目的确实是青鸟，渡劫济世的青鸟，性命与那一方土地联系在一起。

　　如果青鸟在此期间堕妖，那么这一方土地也会沦为妖域，此地与妖域相隔不远，可以趁此机会吞食人界扩大妖域。

　　而且听说万年前，那场灾祸发生时，也有出现人界沦为妖域的状况，但因连楚没有亲自经历始末，再加上已过去万年，所以才没有料想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