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乙女]自由圣光》衔枝鸽

6、6

　　很久以前，莉丝贝特问过安迷修这么一个问题。
　　那时候他们还在凹凸大赛组队刷着分，关系也没有好到现在这种程度，只不过是知道了彼此的身份背景罢了。
　　一个是圣殿骑士。一个是魔法师。
　　如果要加上同样的定语的话，那必然都是“最后的”。
　　当时受了伤的莉丝贝特觉得自己也没法走到最后了，她问安迷修，“如果你和我之间必死一个，我现在受了伤，你会对我动手吗？”
　　伤势不是特别重，没到那种过一会儿就会噎气的程度。可也轻不到哪里去，至少凭着莉丝贝特自己一个人只能在原地养伤，等伤口稍微好一点再走，她身上不轻不重的伤口足以让她无法自由行动。
　　当时安迷修的回答是什么呢？
　　她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
　　骑士与她之间的对话总会莫名其妙，从普通的对话和问答变成一场华丽的诗朗诵，也许这也算是双方的天赋使然吧。
　　对于当时骑士先生给她的回答，她只记得大概是一个这样的结果。

　　安迷修说，“对未来的事，在下也并不十分清楚。但是，起码在当下，在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莉丝小姐单独留着这里的。”

　　[骑士道第三准则]
　　[绝不背叛同伴，守护正义。]

　　彼时的莉丝贝特与他是同伴。
　　他做到了。

　　莉丝贝特回过神来。
　　她和艾比埃米为了避开魔兽集中分布的位置，硬生生环着沉睡沼泽绕了个大圈，现在才差不多离开沼泽的边缘。
　　一路上她们也不只是躲着魔兽走，必要的时候，莉丝贝特会提前把前面的魔兽处理掉，然后带着他们两个前去勘察。
　　之前他在埃米脚下看到的那个泛着黄的东西，是一节属于爬行动物脊椎的骨头。
　　当时她看到觉得有点奇怪，是因为，那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大到一种什么程度呢？
　　让她头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指向之前在龙息盆地见到的恶龙。

　　只有龙这种生物，才会有这么大的脊椎骨。

　　莉丝贝特眉头一皱，说，“走吧。”
　　看来，方才遇到的恶龙……也未必是真的恶龙。那么究竟又是什么，会造出另一条巨龙出来呢？
　　她没有告诉艾比和埃米，一切在水落石出以前，都只不过是她的合理推测。

　　是诅咒。

　　“是诅咒。”
　　女巫回答说。

　　她随着安迷修来到龙息盆地，见到恶龙后很熟练地往它脑袋上来了一拳，嘴里念叨个不停，“我就知道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哈，就知道骗小年轻大老远跑过去找我，你倒是自己来啊臭懒鬼！”
　　虽然这样想真的很失礼，但安迷修莫名觉得，他似乎有点理解之前恶龙那声“老巫婆”的称呼是怎么来的了。
　　呃，也许就是因为这位小姐在恶龙面前表现出的暴怒吧。
　　就如同女巫自己所说，她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小年轻。
　　见安迷修看上去有些为难，她主动解释说，“吓着你了？这就是我那个好吃懒做的丈夫。”
　　女巫说，他曾经是个勇者。

　　这世间，并非有什么人被称为“勇者”才需要肩担杀死恶龙的使命，而是有什么人明知道杀死巨龙是艰巨到近乎不可能，却依然义无反顾去奉献，才被世人称为“勇者”。
　　这不是冒险故事里的主角，这只不过是一位勇敢者。
　　曾经的这位勇者是个很强大的人，某一天他认为恶龙在德林姆斯的恶行对生灵造成的不良影响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决定，除去恶龙。
　　勇者强大到一种什么地步呢？
　　是那种就算整天瘫着连翻身都懒得动，也会被女巫宠溺着的程度。
　　是那种恶龙和他遭遇过几次后，听到他在附近的风声都会赶紧绕路躲开，到最后还是避无可避的程度。
　　恶龙也很难过，它都怂成这样了，为什么勇者明明是个懒鬼，却还对它穷追不舍呢？
　　这么想着，恶龙又吞下了一只魔兽。
　　总不可能是因为它吃太多了吧。

　　“可事实就是，它吃太多了。”
　　是莉丝贝特的声音。
　　她左手搂着艾比右手牵着埃米，可怜的誓约书已经学会了离开她双手的支撑自己飞，她脚尖点地，缓缓降落在地面上。
　　沉睡沼泽里的东西，着实让她感到了惊讶。
　　是那种长久以来都困惑的问题，突然被新鲜事物带来了解决方法的惊讶。
　　今天的艾比埃米没有迫害安迷修，迫害安迷修的是莉丝贝特。她为了让艾比和埃米下来的时候站稳，忘了注意保持自己的平衡，还是个连脚下的小石头都看不清的高度近视眼。
　　于是乎，莉丝贝特一个踉跄往前摔去，安迷修条件反射往前一步接住她，差点被那个力道一起带摔。
　　今日向友军输出的MVP行榜第一，莉丝贝特，稳了。
　　被安迷修扶稳站好，总算是结束了这段小插曲。
　　故事的叙述，仍在继续。

　　恶龙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曾经的它也许还会顾虑与其他生命的共存，答应了诸如“会定期换位置捕食”、“只吃会飞的魔兽”之类的条件。到了后来，简直就是来者不拒。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还会妥协，毕竟只要颁布了禁飞令，就不必担心被恶龙袭击。”莉丝贝特说这话的时候，艾比还在旁边小声吐槽了一句这里的魔兽怎么都那么爱吃人。“可时间长了，这点食量再也满足不了恶龙。”
　　它开始违背誓言。

　　恶龙对天空的生灵过度捕杀。
　　天空仅存魔兽的数量，再也满足不了它食欲的需求。
　　它开始了，对人类居住地边缘的侵入。

　　女巫从莉丝贝特说到的地方继续叙说，“再后来，那就是勇者的故事了。”
　　深刻知道这一切都需要有人站出来，或是恶龙消失才能有所改变的勇者，在发现没有任何人愿意迈出第一步，甚至提出需要这么做却连一个追随者也没有的时候，他站了出来。
　　身前是广袤的德林姆斯，身后是装聋作哑的平民，身旁是明明与这一切无关却愿意祝他一臂之力的妻子——女巫。
　　他在孤军奋战，也不完全在孤军奋战。
　　那时候的德林姆斯还未分裂，整个德林姆斯的全称应该是德林姆斯盖普，面积也比现在稍微大上一点。勇者在德林姆斯盖普将恶龙逼得退无可退，最终只得进入沉睡沼泽，以望在这环境适合栖息的地方避开拥者的追杀，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平时连门都懒得出，但现在却追杀它那么久的勇者，真的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显而易见，不可能的。
　　勇者只是没有穷追不舍，既然知道恶龙在之后可能会做的事，他反而稍微放下心来，去做另外的事情。
　　当然，这件事和恶龙也有一点关系。
　　既然是要除害，那当然就要一干二脆的做个彻底。
　　有什么方法可以做得如此彻底呢？仅凭个人的力量，他深刻认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勇者求助了女巫。
　　女巫为他指了一条路，并走在前面，还让他快点跟上。
　　“我们去潮汐之塔看一眼。”
　　那时候的女巫这么对他说道。

　　莉丝贝特了然地点了点头。
　　“所以……潮汐之塔才会有关于二位的记载。”
　　女巫耸了耸肩，她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这是她允许过的。
　　只不过当时这个允许……当时那个贤者为了获得这个允许，在暴怒的女巫手下，可是吃了不少亏。
　　可恶龙却不这么想。
　　它很好奇地问莉丝贝特，潮汐之塔的记载到底都写了他些什么。
　　“哦这个，我们当时对外散播过啊。埋骨于沉睡沼泽了呗。”

　　勇者在女巫、贤者和贤者一位友人的帮助下，击杀了恶龙。恶龙的骨骸就遗留在沉睡沼泽。他们没有动一丝一毫，恶龙对沉睡沼泽造成的破坏和创伤，需要它自己去弥补。
　　沉睡沼泽埋着的白骨，属于恶龙。

　　眼前的这位恶龙听莉丝贝特这么说，眼睛一转看向女巫，发现女巫已经捂着嘴笑了起来，感到十分郁闷。
　　“别开我玩笑了，小女孩。”他说，“快给我讲讲。”
　　女巫停下笑，打算听莉丝贝特怎么说。艾比和埃米站在一块，看向莉丝贝特的眼镜就好像在发光。
　　安迷修和她对视一眼，莉丝贝特笑了笑，说，“勇者迷失在沉睡沼泽中，他陷入了沉眠。”

　　恶龙死的时候，对最后杀死他的勇者充满了怨恨。它的怨恨凝聚在一起，就是一个相当可怕的诅咒。
　　女巫也受到了影响，以至于在那之后她养了很久的伤。
　　贤者帮他的朋友多承担了一层诅咒，这两层诅咒直到贤者死去，才能得到解脱。
　　诅咒的大部分，都由勇者自己来承担。
　　勇者不再是勇者。
　　他的身体开始变形，长出了鳞片，长出了爪牙，脊椎的末端长出了尾巴。

　　他被恶龙诅咒了。
　　成为了新的恶龙。

　　“所以啊。”变成了恶龙的勇者熟练地用他的龙爪子掏掏耳朵，“都说了，喊老子巨龙，恶龙那玩意儿早滚去见它祖宗了。要不是看在和你不知道哪一代的前辈关系不错，就你刚那样，我肯定把你拍进土里。”
　　“好的好的巨龙先生，您真是大人有大度，谢谢您了哈。”
　　“……我是不是要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
　　女巫撑着龙脑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感情应该很好吧。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的安迷修这么想道。
　　勇者是个好脾气的人，不然他也没有办法忍受女巫这么多年的坏脾气，估计也没有办法和当时那个贤者成为朋友。
　　之前他也只是想逗逗莉丝贝特，她使用的力量有和那位朋友相似的波动，恶趣味突然上来了，逗一逗朋友的晚辈，应该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吧？
　　……好吧。
　　内心道德标尺还蛮高的勇者先生，稍微有点愧疚。
　　他在四周搜寻了一下，在一个打了什么标记的位置，往下挖了点距离，又在一堆鳞片之间挑了半天，这应该是那么多鳞片里质量最好的一块了。
　　女巫拿出一瓶药剂，往这鳞片上滴了几滴。
　　黄金色的鳞片渐渐透明化。
　　这才是镜片的原料。

　　“不过你这老头子也是够糟糕的。”女巫顺手往勇者的龙头上敲了一拳，“她们几个刚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恶龙没死，给这女孩儿又上了层诅咒呢。”
　　……嗯？
　　“诅咒？”
　　问出口的人不是莉丝贝特，而是安迷修。
　　原本应该更紧张的莉丝贝特，她的反应甚至还没有安迷修的大，就好像提前知道了一样。安迷修皱了皱眉，又舒展开。
　　既然能够被辨认出来，应该就有能解决的办法。
　　可女巫却否认了这一点。
　　“应该是靠近过恶龙的遗骸才沾染到的气息吧，而且恶龙死后那么久，是无法诅咒任何人的。”女巫说，“但我看见了。”
　　女巫说，她身上有一个诅咒，似乎是传承下来的。
　　莉丝贝特轻描淡写地说，她知道。
　　就连艾比和埃米的担心也没有影响到她。

　　也许她的心情也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风轻云淡。

　　她对安迷修说，“不会辜负女性期待的骑士先生啊，请问您愿意给一位被诅咒的魔法师一个小小的拥抱吗？”
　　莉丝贝特的手还没彻底张开，安迷修抱住了她。
　　“这是在下的荣幸，莉丝小姐。只要这是您的期待，不管任何情况，在下安迷修的怀抱，永远对您敞开。”
　　“哪怕是世界末日？”
　　“……只要在下还在，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莉丝小姐若是明日也有这样的期待，那么在下依然会拥抱莉丝小姐。在下一直都在。”

　　莉丝贝特蹭着安迷修的肩膀，用目光和艾比交流。

　　莉丝贝特：看吧，就像是这样。

　　艾比的表情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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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框外】
　　艾比：就这？就这？？就这？？？
　　埃米：……她说什么来着，她是单箭头？
　　艾比：就这？我还以为是呆头骑士的问题，结果就这？？？
　　埃米：……老姐？
　　艾比：莉丝贝特，菜鸡！
　　埃米：诶老姐老姐，消消气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