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毒人》洁白花树

26、墨绿色

　　第二十六章
　　墨绿色

　　十五过后，源地里消停了几日。
　　主要是陈无妄整日里待在东楼看景饮酒，从没来练功场过。

　　弟子们除了睡觉吃饭，在廊里乘凉之外，其他的时间全是在练功场里练功。
　　有些弟子是跟着白柘的，仿佛除了陈无妄之外，白柘是这儿的第二个教主，白柘在言语中透出了不太喜欢叶汐他们这几个从南方帮派来的弟子的意思。

　　岚若山懒得理他，与姜树一块练着剑法，白柘也不会找叶汐一个女子的事，于是他就经常会跟吴东东吵起来。
　　两人能从今日天气究竟是晴还是雨，吵到吴东东的锤子比不上白柘的弯刀。
　　“你不信是吧？”白柘说，“你将你的锤子拿出来，我看看我的刀能不能将你那锤子给劈开。”
　　“凭什么？”吴东东平日里很宝贵他的锤子，自然不肯拿出来，但他又不愿被这白柘用言语羞辱，于是他说，“你将刀放在地上，我的锤子只用砸一下，你的刀立马裂开，你信不信？”
　　白柘，“我不信！”
　　“你放！放了我们试试。”吴东东比他更大声。

　　阴沉的天空掠过一道闪电，接着开始下起了暴雨，这雨说来就来，叶汐跟着揪起了眉心。
　　“师姐。”姜树用手帮叶汐挡着雨，“走吧。”

　　岚若山没理吴东东他们的，率先跑到亭子里躲雨去了，不一会儿，原本在他们俩身边看戏的弟子们都跑进了亭子里。

　　姜树回到亭子里来，他刚才去拉吴东东，拉也拉不动。
　　这时，他们一群人站在亭子里，看白柘跟吴东东还在吵着。
　　“我方才是不是说雨天？”白柘大笑几声，“你说是晴天，这就是你说的晴天？”

　　岚若山笑道，“两个小屁孩一样。”说完他转身要走，姜树问他要去哪儿，他回，“回房午睡。”他看了眼雨幕，笑着说，“这天气，刚好适合午睡。”

　　叶汐也打算离开，姜树跟那些人跑进雨中，将吴东东跟白柘给拉了上来，吴东东身强体壮，那白柘进了亭子之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师姐呢。”姜树左看看右看看，就拉吴东东这会儿，师姐便先走了。

　　淋了一点雨的叶汐无碍，但赶来送伞的叶风柔关切道，“女孩子家，可别淋雨。”
　　“师姐，我没事，我在这儿等你，你给姜树送伞去吧。”
　　“好。”叶风柔手撑一把伞，另外一只手里拿着要送给姜树的伞，她房里的雨伞不多，方才遇见冒雨走回去的岚若山，岚若山也没找她要这把空伞。
　　叶汐在沉思着什么，叶风柔回过头来确认叶汐还好好地站在山石下避雨，她冲叶汐喊道，“汐儿，你就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好。”叶汐点了点头。
　　这雨下得凶猛，来到源地之后，还是第一次遇见暴雨天，这雨让叶汐想到雾镇，想到雾馆，想到马叔与何大人，还有师弟师妹们，不知雾馆重建得怎么样了。

　　叶汐抬头看天，她面前是东楼，东楼最高处有一扇开着的窗子。
　　陈无妄就在东楼中，叶汐看着那颗高大的树木，树被雨点打得佝偻，枝叶伸进了东楼的窗子中，树枝与她一样，在避雨呢。

　　来到窗边望向练功场的陈无妄一眼就看见了在山石下避雨的叶汐。
　　他眯了眯眼，瞧见叶汐低着头。

　　陈无妄房里有伞，他拿了伞，本想亲自给叶汐送伞去，但略一思索，还是算了，便让大左给叶汐去送伞。

　　“叶姑娘。”大左向叶汐这边走了过来，见大左手中拿了把纸伞，叶汐不自觉地抬头，她看了东楼窗子那儿一眼。

　　“送到没？”陈无妄瞧着站在窗边的大右，“送到了吧？”
　　大右点点头，“送到了。”

　　“多谢。”叶汐接过伞来，大左“嗯”了一声，“陈教主要我来送伞的。”
　　“多谢。”叶汐又说了一遍。
　　大左走后，叶风柔撑一把纸伞小跑着过来了，“叶汐，这伞是谁送的？”
　　“大左。”叶汐说，“许是看见我在这儿避雨。”

　　叶风柔点点头，笑道，“陈教主身边这两位啊，都心地善良。”
　　“嗯。”叶汐点了点头，待叶风柔走到身边来，她问，“吴东东还跟白柘在雨中争论么？”
　　叶风柔“嗯？”一声，“什么呀，不过我看吴东东的衣服全都湿了，姜树说一会儿跟吴东东一起回来呢。”
　　“嗯。”叶汐点了点头。

　　地面上的积水湿了她们的鞋袜，叶风柔小心翼翼地走着，叶汐却走得粗鲁，叶风柔笑着提醒她，“汐儿，你慢些走。”
　　“师姐。”叶汐停下脚步，叶风柔歪着脑袋看她的侧脸，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

　　“师姐，陈教主可能对我动了情爱的心思。”叶汐回过头来，“我不想瞒着师姐，我心中早已有其他人了，但陈教主这样，让我有些困扰。”

　　叶风柔没想到叶汐会对自己如此直率，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本就是扰人又不好言说，她是相信叶汐的，她笑道，“汐儿，该是困扰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明白自己的心意便好。”
　　“可我以后该如何面对陈教主？”叶汐皱起眉来，“我该躲着他么？”
　　叶风柔摇摇头，“汐儿，我们先到回廊堂去。”
　　“好。”叶汐点了点头，站在这儿，虽是撑着伞，但风吹雨斜，头发与衣衫湿了些。

　　到了回廊堂之后，叶风柔对她说，“你不必躲着陈教主，你更是要大大方方的面对他，你喜欢的不是他，不必太在意他就好。”
　　叶汐点了点头，两人走在廊上，被不远处推开门的小晴瞧见了。

　　小晴看见叶汐后，心中不太欢喜，但她跟叶姐姐走在一起，小晴朝她们挥挥手，“叶姐姐，我学着做了些糕点，你们快来尝尝。”

　　尝了几块糕点之后，叶汐先离开了，小晴不满道，“叶姑娘许是不喜欢吃我做的糕点。”
　　“没有的事。”叶风柔笑道，“我宣布，你出师了。”
　　“真的吗？”小晴开心起来，她眉飞色舞道，“那我先送到姜树岚若山还有吴东东那儿，让他们先尝尝。”
　　“为何？”
　　“他们是男子呀，他们若是觉得好吃，那么陈教主也会觉得好吃。”
　　叶风柔放下糕点，问，“为何是这几人呢？”叶风柔不太喜欢岚若山与吴东东，觉得他们两人说话口无遮拦，不是有规矩的人。
　　“他们仨。”小晴撇了下嘴，“还有叶汐，除了睡觉，其他的时间都在一起。”
　　小晴是羡慕叶汐的，她觉得叶汐的男子缘特别好，身边总不缺男子的问候与关心。

　　“叶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吧。”
　　叶风柔看了眼这些糕点，小晴一人去送，也不太方便，她点了点头，“那好。”
　　“对了叶姐姐。”小晴问，“你知道叶汐有情郎的事吧？”
　　“情郎？”

　　雨落声滴滴答答，陈无妄坐在桌前独自喝茶，窗沿上滴满了雨，那雨流到地上来，形成一小片水洼。
　　那水洼之中，现出叶汐的脸颊。

　　“青天白日里。”大右唏嘘着，“陈教主一会儿又得醉成酒鬼。”
　　大左撇他一眼，“别说了。”

　　“行行行。”大右将衣袖一甩，他靠在墙上，听着雨声，悠悠地打着盹儿。
　　深幽的廊道那头，传来脚步声，待脚步声越来越近，大右耷拉着眼皮，问，“大左，谁啊？”
　　“叶姑娘。”
　　大右闭上眼又睁开了眼，“哪个叶姑娘啊？”

　　在室内喝酒的陈无妄跟长了顺风耳似的，听见门外大右跟大左的对话后，他起身，顾不上整理衣衫，来到门边，将门推开一条小缝，朝外边望着。

　　大右跟大左对视一眼，这陈教主，又是在干什么呀？
　　两人装作看不见陈无妄的样子，均站得笔直，陈无妄不乐意了，“你们看不见我？”
　　“看见了。”大右连忙哈着腰，“陈教主莫不是被门夹住了？”
　　陈无妄白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被门夹住了？”

　　“陈教主。”大左平视着前方，开口，“是叶汐姑娘。”
　　“叶汐。”陈无妄赶紧关上了门，他在门的这边冲大左说，“等会儿她到了，直接让她进来。”
　　大左，“好的陈教主。”

　　大右撇了撇嘴，“虽整个东楼都是陈教主的，但这叶姑娘万一不是来找陈教主的呢？”

　　叶汐确实是来找陈无妄的，前几日下山寻吴东东之时，时间不够用，所以她没能去看看大卯。
　　她们来源地已有一段时间了，还没去看看大卯过得怎么样，听闻他是在马厩做事，也不知生活过得如何，于情于理，叶汐也该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看看他的。

　　“我找。”叶汐口中那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大左就替她拉开了门。
　　“进去吧叶姑娘。”大右高声道。

　　叶汐点点头，踏进了陈无妄的茶室，他站在茶室中央，跟初见那时一样，他的目光定定地锁在叶汐的身上。
　　双手垂在身侧，身穿黑底墨绿纹的衣衫，气质如同雨中清丽的修竹。

　　“陈教主。”
　　“叶汐。”陈无妄舔舔唇，“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如果叶汐看他，便能看见陈无妄眼底是满满的期望。

　　窗外的雨声打扰了茶室里的安静，叶汐看向陈无妄，她抱拳道，“弟子今日想下山一趟，望陈教主同意。”

　　这么大雨，她要下山，她下山做什么，过了这些天了，她好不容易来找我，竟是为了下山，陈无妄想着，偷偷看向她的唇。
　　她忘记了吗？还记得那触感吗？陈无妄咳嗽两声，“今日雨下得大。”
　　“陈教主。”叶汐说，“晴天里我还要练功，今日下雨，我下山也正好。”
　　“你下山是有什么事么？”陈无妄笑问，“去会你那情郎么？”
　　叶汐抬眼，盯着他，“不是。”

　　“哦。”陈无妄想了想，“那我叫人给你备辆马车，你走后山那条小道。”
　　叶汐原想拒绝，但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她便笑道，“多谢陈教主。”

　　“叶汐。”陈无妄走上前来，叶汐难得的没有躲避他，反而是一脸正气地看着他，陈无妄伸手，用指尖弹落她肩膀上的雨珠，“你下山之前，换身衣服吧。”
　　“多谢陈教主关心。”

　　与小晴一同准备先去姜树那儿送糕点的叶风柔，瞧见叶汐正从房里出来，她往另一边去了，小晴纳闷道，“叶姑娘回来了，那她现在怎么又要出去？”

　　正想着，来到姜树房门口，小晴敲了敲门，姜树打开了门，他将剑背在身后，唤了声，“师姐，小晴姑娘。”
　　“姜树。”小晴笑着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他，“这是我学叶姐姐做的糕点，你快吃一口尝尝。”

　　那糕点送到了姜树的嘴边，他接过来，张唇咬了一口后，“多谢，很甜。”
　　“那就好。”小晴举起盘子，“你要吃就拿。”
　　姜树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去，将长剑放在了木桌上，叶风柔问，“你在这房间里能练剑么？”
　　“真刻苦啊！”小晴说，“对了姜树，岚若山跟吴东东的房间是哪一间？”

　　“请随我来。”姜树带上门，将叶风柔跟小晴带到了岚若山的房门前。
　　姜树扣了扣门，“在吗？岚兄。”

　　小晴轻声地在叶风柔耳边说，“不会是睡着了吧？”
　　“不知道。”

　　屋里听见姜树敲门的岚若山起身，来到门口拉开了门。
　　“岚兄。”姜树愣在了原地。

　　小晴“啊”一声大喊，“你这人怎么不穿衣服啊！”
　　岚若山才刚睡了没一会儿，平时他晚上都是脱光了睡的，今日午睡，他只脱了上衣，裤子都没脱呢。
　　“流氓。”叶风柔用一只手遮着双眼。
　　“谁流氓啊。”岚若山笑了声，他看了眼小晴手中那盘糕点，又看了看叶风柔，便伸手，从叶风柔端的盘子上拿了一块糕点咬在了嘴里。

　　换了身衣衫的叶汐撑着伞走出了回廊堂，方才好像听见谁大喊了一声，她回头望时，雨幕之中空无一人。
　　叶汐来到后山处，看见大左站在一辆马车旁边。
　　她对大左说，“多谢，辛苦。”

　　大左挥挥手，等着她上车。
　　叶汐踏上马车，她挑开帘子，跟坐在里边的陈无妄打了个照面。

　　意料之中，叶汐在他面前皱起了眉，她开始犹豫，开始踌躇是否要坐进来。
　　她甚至回头问大左，“怎么陈教主也在？”
　　大左跟坐在马车里的陈无妄对了个眼色，道，“陈教主原本就打算下山。”

　　叶汐将眉头略松了些，她坐进来，瞧了陈无妄一眼，陈无妄坐在她的左斜面。
　　“陈教主下山有何事？”
　　陈无妄笑道，“喝酒。”
　　“嗯。”叶汐看向别处，不再主动跟他搭话。

　　陈无妄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她换了身衣衫，是墨绿色。

　　马车行驶在后山那条还算平缓的小道上，雨声连绵而来，车内夹杂着热气，叶汐掀开小窗，看着外边，雨斜进来，叶汐眯起眼睛，瞧着远处的那片雨林。
　　陈无妄看着她，她鼻尖上沁着一颗小雨珠。

　　听见陈无妄的轻笑，叶汐放下帘子，看了他一眼。
　　“这儿。”他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来。

　　他屈起手指，用食指将叶汐鼻尖的雨珠轻轻地刮灭了。

　　叶汐，“陈教主，请你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就碰我。”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眸光暗淡下来，陈无妄点了下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