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被无情扰》九十八岁

3、第 3 章

　　王父带着王富文坐在正堂两侧，胖脸堆满了笑。
　　“窈儿没事真是太好了，王伯昨晚担心的一夜没睡，富文近日受凉风寒，听说昨晚的事，急得直接晕了过去，现在才醒，醒了就拉着伯伯赶来了。”
　　王富文配合的皱眉轻咳，装出气虚体弱的模样，硬咳的眼圈发红才抬头。
　　不过抬头也不是看宁窈，而是借着宁窈的方向看古欲。
　　宁窈恶心的想笑，瞧着王富文一个大男人学病弱西施来崇媚另个男人，她毫不掩饰翻了个白眼。
　　“多谢王伯担心，有这时间不如养好了身子再来。”
　　王父的笑无懈可击，甚至更深：“窈儿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孩子，但凡能走一步，伯伯也要来看看窈儿才能放心，是不是？”
　　宁窈差点蹦起来。
　　要不要脸啊？
　　“王兄此话是折煞我这小儿了。”宁毅开口：“小儿受惊心悸，歇息几日就好，倒是富文看着颇为虚弱，我府中医师虽不能妙手回春，但医术也算不错，待会叫他随王兄回去，日日给富文治病熬药。”
　　王富文正卖可怜，心头一跳。
　　真带回去，他要是不喝，宁毅定能知道。
　　可他又真没病，喝什么药？
　　王富文一双眼期期艾艾的飞向古欲，哪知古欲从头到尾没看他半眼。
　　古欲站在宁毅身边，头一次站这么近。
　　他在嗅宁毅沾上的清冽香气，喉头干痒，却不想喝水。
　　古欲越嗅越上瘾，可气味如烟，散的极快，勾人的手段十分上乘。
　　一场隐晦的唇枪舌战，王父和宁毅有来有回的，王富文见古欲在，一句话都不好意思说，最终到底是身为城主的宁毅更胜一头，王父黑着脸和王富文出了宁府。
　　“哼，我才不嫁进他们家呢。”宁窈叉腰气道。
　　宁毅疲惫摆手：“行了，快和夫子回去。”
　　“不要，女儿害怕，看不进去书。”宁窈抱住宁毅的右臂：“爹爹，沈道长于女儿有救命之恩，我们总该谢人家不是？女儿备了礼物，想亲自送去。”
　　古欲薄唇上翘。
　　沈道长，沈师兄。
　　古欲活了万年，过尽千帆，早磨灭了对人的兴味，可这沈姓的小道士频频出现，硬是要往他脑子里印。
　　待到恢复的差不多，青云派若能将这小道士送出来，供他饮血止渴，倒能留下他们几条命。
　　宁毅：“此事我自会安排，你好好养着，和夫子回去。”
　　“可是爹爹，沈道长救的是我，女儿怎能不亲自道谢？”
　　“好了！和夫子回去！”
　　宁窈自醒来便沈道长沈道长的叫，宁毅何尝不知道女儿的心思。
　　可沈一此人，师从青云派的停云道尊，修的是无情道，至今年岁不过两百，却已步入金丹，这般神速，除去天赋悟性，也必是道心纯然的结果，哪有儿女情长的可能？
　　“爹爹！”宁窈跺脚。
　　宁毅加重语气：“回去！”
　　宁窈把下唇咬的发白，扭头自顾自的跑了。

　　楚沂把符纸分了另两位同门，午后申时在府中三处燃尽了，回到住处仍不见沈一。
　　他在床榻上打坐修习，直到日头西沉都没等到人回来。
　　府中的小厮见四下安静，便在门外轻叩两声。
　　“道长，城主为谢道长们大恩，特吩咐奴才带了谢礼来。”
　　小厮半天等不着回应，又道：“道长？仙家？”
　　门突然被拉开，小厮吓得忙抬头，瞧见楚沂一张阴沉的脸，全不似昨晚初见的活泼率性。
　　“辛苦了。”
　　楚沂刚想拒绝，无意瞟见绑在箱子上的伞，他眸子一缩，险些捏断了门框。
　　“是城主亲自备下的吗。”他下巴向伞扬了扬：“那个也是？”
　　小厮顺着一瞅：“哎，都是城主备下的，小姐还让人添了许多，吩咐奴才们送到各个道长门苑。”
　　果不其然，楚沂当即收到同门的意念传音，都是因寻沈一不得，便来问他这二师兄如何处理此事。
　　楚沂死盯着那柄伞，将门框生生捏裂了。
　　“放下吧，代我青云派众师弟谢过城主。”
　　楚沂这话不止对送礼小厮，也是示意了众师弟。
　　小厮应声，连忙同后面的人将数十个宝匣摞在屋边亭廊，瞧着楚沂黑如锅底的脸色，半分都不敢多待，放下就逃似的走了。
　　楚沂冷眼看着，那柄伞也被放在了亭廊，像死了似的。
　　他沉步走近纸伞，攥紧拳头，青筋暴起。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下山以来，沈一路遇不平之事大都会出手相助，摆在明面上的和暗自做的，加在一起数都数不清。
　　楚沂额心红纹若隐若现，先前匿迹的心魔此刻大笑出声。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就是个招蜂引蝶的媚货。”
　　“长成那副模样，若冷漠孤高就罢了，偏处处撩拨，楚沂，你这般悟性，就是等到死，也不会越过沈一了去，倘若他有朝一日飞升，你就在人间耗到死吧。”
　　楚沂紧闭双眼，吐出口气，心想沈家管教之严早有耳闻，处处助人都是沈家管教的结果。
　　只是沈一不该，不该温润解语，又无欲无情。
　　“楚沂，你相伴他上百年，他对你和对其他师弟有何不同？装得伶俐良善，你得没得着半点不同？”
　　“你就别做两小无猜，日久生情的梦了，青云派半年收下有关求娶沈一或求嫁沈一的礼，都养得起那五十六座峰的弟子了。”
　　“你连做春梦都不敢梦压着他共赴云雨，还扮什么好师弟，好师兄的戏码？”
　　楚沂牙咬的咯吱响，被心魔捅着心窝子嘲讽。
　　他确实是盼着日久生情，装得明媚潇洒，只求他喜欢。
　　楚沂本性和他扮的全然背道而驰。
　　楚沂只是害怕，在梦里都不敢造次。
　　他实力远不及沈一，更畏惧沈一看不出情绪的模样。
　　那双浅色狐眼与满殿神明如出一辙，慈悲却冷淡的看着人世。
　　楚沂因此百年前偷偷奉了一个小神像，沈一无事时，楚沂什么好的都奉给它，沈一助人时，楚沂便用布盖住神像，捂着神像小小的耳朵，说它欠操，骂它荡货。
　　然而骂完次日，他又要跪着，赎罪似的亲它的脚。
　　他不是怕神明听到，是怕沈一听到。
　　他不是怕神明怪罪，是怕沈一怪罪。
　　□□两个字扔出来，靠近沈一一分，楚沂就会觉得无比荒唐，又无比兴奋。
　　“师弟？”沈一踏进门槛，便察觉到了楚沂紊乱的灵气。
　　楚沂闻声一慌，忙捂住自己额心，生怕被沈一看出端倪。
　　“沈，沈师兄，你回来了。”
　　沈一颔首，走近了才看见宁毅差人送来的礼，还有那柄伞。
　　伞把已有些细微发灰，看得出是被人用过的。
　　沈一见状沉吟：“师弟明日可还想早起练剑？”
　　楚沂忙捡起来活泼潇洒的样子。
　　“不想！多累啊。”
　　“那便劳烦师弟在卯时多燃一次符。”
　　昨晚的邪祟极尽手段想带走宁窈，如果府中灵息足够混乱，它感知不到城主府有修士存在，大约会再次出手。
　　楚沂捉摸不透，瞟向纸伞，心中刹那有了猜想，面色露出几分狰狞。
　　“沈师兄赠的伞回来了，看来当夜的密林娇娘也是城主府的人，再加一次燃符的次数，沈师兄不怕那畜牲来的太快，吓着宁姑娘和美娇娘吗？”
　　沈一摇头：“昨夜密林那位应是修士，兴许还是前辈，我需了解那位与它近月的异样是否有关。”
　　倘若纸伞未归，本不用如此着急，但现下纸伞已归，省去寻人的功夫，自然要尽快行事，以免那位妖修前辈沾染在手上的艳色褪去，漆味散尽。
　　楚沂听后情绪和缓下来，发觉沈一与他想得全然是两种东西，刹那不知是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