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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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你。
我在归墟冰冷的死水中承受数十万年的孤寂，不过是为了终有一天，能以人的形态站到你面前，光明正大地说一句：“我喜欢你。”
原本不想告诉你，可是我怕再不开口，就永远没有机会。
昏沉中仿佛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还有“砰”的一声，像是什么被一脚踹开了。陌尘没有去想那么多。
他陷在什么柔软的地方，仰望了数十万年的神祇此刻就覆在他身上。不同于从前海市蜃楼幻境里，红尘别苑中的挣扎和抗拒，他几乎是顺从的，甚至试着生涩地去配合，去回应。
原本雪白的耳朵尖都染上了点粉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三生梦的后劲。重华看着他含羞带怯又勉力克制着情|动的眉眼，几欲失控。
迷离混乱的纠缠中，银发同他的黑发盘绕在一起，说不出的缱绻柔情。陌尘任凭高大精壮的男人将他颠来覆去，为所谷|欠为，随着那人的节奏浮浮沉沉。
重华对他，仿佛无比熟悉，轻易就能让他无处躲避，节节败退。隐忍到极致的时候，像是终于崩溃似的，他突然近乎疯狂地放开了自己的神识。
从来清冷禁谷|欠之人偶尔放纵起来，简直能要了人的命。
重华毫不犹豫，几乎是分毫不差地紧随其后，狠狠撞进了他的神识中，攫取了他所有的五感六识。
躯体的感受和反应可以伪装，可以忍耐，神识却是全然真实的。
他就那么将自己的一切感知都暴露在那人面前，无所遁形，无从掩饰。
色授魂与，颠倒容华①。狂乱中，重华清晰地体会着他神识深处压抑的宛转低口今、不可遏制的颤抖、有如悬在空中的无着无落、烟花在脑海中炸|开般瞬间的空白和随之而来的绚丽……
从神界辗转到六界，两段求而不得，两度执念成魔，两场禁锢之爱。
如今身下这个人，从躯体到神识，从身到心，终于被他彻底占据。
直到此时此刻，这个人终于真正属于他。
他疯狂到魂魄都在震颤。
于重华而言，这种感觉亦是从未有过的新奇、刺激。夙愿得偿的极度的满足中又含着些说不出的悲伤，仿佛历经两生两世的纠葛，数十万年的岁月磋磨，他终于从内到外，彻底将那心思深沉的人的一切紧紧握在了掌中，连同那人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最隐秘、最激烈的共鸣。
这一段时光里，没有什么六界，没有什么苍生，没有什么大劫，更没有什么责任。
只有他和他，痴缠不休，共赴沉沦。
这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一世红尘。
谁也不知道他们能活到哪一天哪一时，一晌贪欢又何妨？
不知道多长时间，不知道多少次狂乱，忘了日月几经轮转，忘了世事几多变迁。
重华终于陷入了沉睡中，神识却犹自同他纠缠在一起。
陌尘通过神识缓缓施放着昏睡诀，无声地站起身，草草穿好衣服，开始试图操控重华。
他将神识向重华放开，又何尝不是重华向他放开了神识？
他在最深度的碰撞中，在最令人失控的情|事里，在一切思绪最无所遁形之时，以难以想象的毅力和深沉的心思，将所有真正的意图死死压制在了心底最深处，压到连占据他全部神识的洪荒尊神都没有察觉半分。
神识亲密的纠|缠下，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操控着。终于，黯淡无光、形制古朴的天机镜浮现在了重华身前。
但这还不够。
大约是伴生的缘故，又或者是陪伴时间太久，化出锟铻剑的时候，重华似乎有些不安，呼吸稍稍急促。
细微的动静中，陌尘凝神束手，尽量放松自己的神识，不露痕迹地安抚着他。
终于，锟铻剑现出了真身。他伸手轻轻握住，极其谨慎地将剑柄上镶嵌的琴心石摘了下来，连同天机镜一起，收藏妥帖。
待锟铻剑收回，他又停留了片刻，继续施放昏睡诀。
确保重华一刻钟之内不会清醒之后，像是无声的诀别，他最后看了沉睡的银发男人一眼，决然转身出门，随手构画了一个法阵，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当年他预先留在极北荒原东西分界线鸿沟处的传送阵，此时终究不可避免地派上了用场。
甫一到达目的地，陌尘几乎没有片刻滞留，直接踏向那个特定的点位。
从前他一直很奇怪，这位天道化身的神尊在构建六界之时，为什么要单独造一个极北荒原？
如果仅仅是为了收容为六界所不容的流亡者，又为什么要将梼杌和鲲鹏这两头著名的洪荒凶兽封印在此？
直到近千年前，第二次来到这里，想起海市蜃楼中见到的神界极北之地，太一神宫所在的冰原，他才恍然有了个离奇但合理的猜测。
有没有可能，墨宸将破除死局的重要部分之一的太一轮留在了极北荒原？
梼杌和鲲鹏，正是用来守护这个鸿蒙神物的。待时机成熟之时，放出两头凶兽，激战之下分|裂极北荒原，方能露出深埋地下的秘密。
否则如何解释这两个完全多余的存在？
否则如何解释洪荒神界众多凶兽中偏偏挑了这两个有旧仇的？
否则如何解释封印两头凶兽的星辰聚灵阵居然留下了连他都能看出来的破绽？
于是数百年间，借着替玄峰塑魂的名义，他走遍了极北荒原，无意之中进入了一个狭小的空间。
一枚通体幽青，晶莹剔透，四周隐隐缠绕着太一玄纹的古朴圆轮就孤独而安静地悬在空中。
曾经在海市蜃楼中主动降临墨宸神尊身边的鸿蒙神物，太一轮。
那个曾在太一神宫消亡前出现过一次的声音带着鸿蒙的气息，无喜无悲，沉闷而缥缈地重又响在他神识中：“你回来了。”
彼时他尚有许多问题想不通，有许多事情无法确定。然而亲眼见到太一轮，他就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以一缕神识的形态出现在号称生灵禁地的无渡海归墟，并非偶然；
重华帝君待他的种种不合常理，事出有因；
幕后黑手的天魔恶念一再暗算于他，更是理所应当。
关于洪荒神界的事，虽然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但结合海市蜃楼中重华的记忆，以及这些年的经历，他总算是勉强能将真相拼凑出个大概。
当年在洪荒神界，墨宸神尊已然发现了逆转时空改写历史的办法，并集齐了除琴心之外的所有神器：天机镜，琴心石，太一轮。
虽然神界当时已是动荡不安，然而当时他即将着手创造新世，准备将除洪荒神魔之外的生灵尽数送往其中，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行将灭世的样子。
即便此后神界一朝覆灭，洪荒神魔死伤殆尽，也不至于令太一轮这样鸿蒙造化的神物主动降临世间，除非是天地间所有生灵共同的劫难。
出于自来的谨慎和对天道的感应，他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做出了关系到世间亿万生灵的决断。
如此重大的责任和压力，无人可以诉说，无人可以分担，无人可以商讨。一旦有任何差错，那将是灭世之罪，万死难赎。
片刻之间，顶着如此之巨的重负做出如此重大的抉择、布下如此精妙绝伦的棋局，又需要什么样的心智、气魄！
但他不动声色地谋划并安排了一切，甚至连他朝夕相处的徒弟都没有察觉分毫。
他将琴心石镶在了锟铻剑柄上，让天机镜流落六界，太一轮藏于极北荒原。
荒原的种种破绽，无非是为了让他投入六界的化身，一个相对弱小的生灵顺利拿回鸿蒙神物。
天魔恶念不知道天机镜的真正作用，当年以这件神物将重华引出来，并以引魂灯为饵，差点让他二人死在荒原。
至于琴心，本就是祖神血脉的传承，早有安排，太一轮当年甚至直接将其结局告诉了祁南。
这是神尊穷尽毕生智慧和勇气，替世间筹谋的一点希望，替苍生强求的一线生机。
这也是为什么重华笃定以他的方式越过归墟封印、重回神界，不会毁天灭地的缘故。
此后如墨宸所料，洪荒神界覆灭，他耗尽心血、破碎魂魄而亡。然而羽化之前，他终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送入了六界。
这缕神识也许正是被重华放进了无渡海归墟，历经数十万年的漫长时光，终于化出人身，取陌路红尘之意，得帝君赐其陌尘之名。
这才是他的真正来历。
他对重华，尚未化形之时便一眼沉沦，他们的那些纠葛，那些纷乱，不过是从前未了的冤孽。
他的存在，是墨宸生命和意志的延续，也是神尊万世棋局中一颗棋子，本就是为着破局而生。
天地为棋坪，众生皆棋子。纵然是布局之人，亦逃不开以身入局的命运。
想通了这些，他便坦然接受了一切，迅速厘清了日后可能面对的情况，甚至如同当初的墨宸一般，用极短的时间定好了谋划。
如今六界秩序崩坏，倾覆在即，眼见天下苍生的惨状，他又岂能袖手逃避？
这一生虽然短暂，但他爱过，恨过，来过，活过，足够了。
他重新站在太一轮下，伸出手，安然道：“时间到了，请。”
空间里仿佛传出一声来自鸿蒙时代的叹息，那枚闪着幽青辉光的神物从容降下，化入了他的指尖。
时间紧迫，重华很快就能找到他。陌尘直接调动天地之力，召唤出无渡海水，化出原身，融入其中，瞬间便随之消失在空间里。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