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要拽我入红尘》猫大饼

36、为何堕魔

　　祁南摸摸秀挺的鼻子，不情不愿地道：“当然不是。虽然他确实将我收拾了一顿。主要是不堕魔我打不过他。”

　　虽然现在完全是水的形态，陌掌教还是有点要呛水的感觉：“你们在水月天和平了不下十几万年，做什么忽然要打得你死我活的？”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祁南沉默了一会，秀丽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突然问他：“在你眼里，重华是个什么样的神？”

　　“……”陌尘不知道在水里鼓捣什么，闷声道，“老大，你要知道，我从归墟出来后，这辈子有一多半以上的时间被人追杀。

　　躲在这个鬼地方，每时每刻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弄死别人，自己活下去，连喘口气都得防着被暗算，剩下小半辈子还有一半的时间躺在棺材里睡觉。

　　我只是在苍梧宫借宿过千八百年的。你觉得就凭我认识帝君后尚且算是悠闲自在活着的短短两千年，我能怎么看？”

　　祁南又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有些冷漠：“六界皆道重华帝君耿介刚直，端方无私，一肩担了六界安危，可惜，”

　　他似乎短促地笑了一声，过一会方继续说：“在我看来，他只不过是妄念难平，走火入魔罢了。”

　　水下安静了一会，传来陌掌教沉闷的不可思议的声音：“所以你堕魔是因为帝君也走火入魔了，你怕没人打得过他，六界被他玩完了？”

　　祁南哽了一下，回答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阻止他。”

　　陌尘难得起了点八卦的心：“他到底要做什么，竟令你不惜堕魔也要阻止？”

　　“呵呵，”祁南闻言冷笑起来，“他要以无辜者为祭，打开归墟结界，重回神界。”

　　四周诡异地寂静了片刻，陌尘“哗啦”一声浮出水面，错愕道：“你说什么？帝君他想打开归墟结界？这怎么可能？”

　　祁南冷笑道：“不可思议是不？全六界都不会有人相信是不？

　　当初墨宸神尊散尽魂魄，耗尽全部神血，不只为了封印洪荒神界，更是为了封印里面的一只天魔本体。

　　一旦封印开启，稍有不慎，不要说神界释放的力量能瞬间将上百个六界都炸成飞灰，单单那只天魔本体，呵呵……”

　　那只天魔本体究竟如何，他并没有说下去，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一个能迫使远古诸神诸魔都要敬称一声神尊的天神以这么惨烈的代价封印的天魔，确实不好说会如何。

　　他只冷冷地、慢慢地继续说：“那只天魔据说是天道的化身。不要问为什么天道竟会化身成魔。

　　太极有阴阳之分，天道有善恶之别。天道至仁，化育万物奉养众生；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视众生如鱼肉。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违逆天道吗？”

　　陌尘仍然觉得难以置信：“可是……”

　　祁南打断他，冷笑道：“可是他此前为修补归墟结界耗损无数神力，甚至闭关休养了数千年是不？”

　　他看着浮在水上的那颗头，悠悠道：“他修补结界也是真心的，但他想重回神界也是真心的。只不过于他而言，结界必须由他打开，也必须用他的方式打开。”

　　“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用他的方式打开归墟结界就不会对六界造成损害。又或许说，只要能达成他的心愿，哪怕毁了六界都无所谓。可惜他的方式，必然要牺牲一个无辜者的性命。”

　　祁南冷冷道：“所以我就算堕魔也要阻止他。”

　　陌尘只觉得无比荒谬。

　　如果说回忆起他那割裂的前半生和后半生，让他感觉恍如隔世的话，那么突然听到这种几乎颠覆了他此前所有认知的事情，就令他仿佛刹那间陷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阵里：“……他的什么方式？”

　　“其实诸神诸魔中，想要打开归墟结界，重回洪荒的不在少数，甚至也包括我。

　　或许你们看来我们凌驾于六界之上，何其威风，何其尊崇。但我们终究是被放逐至此的群体，这里再如何，毕竟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

　　他像是恍惚了一瞬，话声稍停。

　　他们这些远古神魔，在神界出生，成长，生活了多少万年。神魔虽然无所谓故乡，但那里有他们所熟悉的一切，有他们半生的过往；那里埋葬着他们的峥嵘岁月、热血年华，埋葬着他们的喜怒哀乐、恩怨情仇。

　　一个有神识的生灵，正是因了这些不同的情绪，这些点点滴滴的经历，才能组成他的一生，才能算是真正活着，而不是行尸走肉，泥塑木雕。

　　重华当年另辟小神界，赐名水月天。镜花水月，海市蜃楼，谁又能说不是觉得六界于他们，皆是虚妄？

　　“诸神诸魔避世水月天，未尝没有心灰意冷的原因。然而要打开归墟结界哪有那么容易！

　　且不说墨宸神尊何等惊才绝艳，又是洪荒神界符阵一道的集大成者。他以魂魄和神血之力下的封印，哪是随便就能让人染指的。

　　所以必须得有一个同样精通符阵的天才，才能彻底研究明白归墟封印，最后以远古神魔之力为辅助，方能将其破开。”

　　“但重华不知道想了个什么办法，需要好几种东西，其中有一条，是要以琴心为祭。

　　这些年明里暗里，他需要的物品大概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对琴心下手。”

　　陌尘整个都麻了，忽然想明白了此前那神秘的幕后黑手果因大师为什么一定要设法让他改习符阵之术，梦游般恍惚问道：“什么琴心？”

　　祁南悠悠同他解释：“这个说起来就很复杂了。混沌破开之后，天然化出四座神山，顶天立地，日夜随天地生长而拔高，以支撑四极，称为天极四山。

　　谁知道其中一根很快就崩塌了，掉出一把琴。祖神见之而心生喜爱，为此抽了自己一根神骨来代替塌了的那座山。

　　此山位于东方，此琴乃是天地间自然化出的第一把琴，所以祖神赐其名为东元琴，并将部分神力封进了随自己而化生的一颗宝石中，镶嵌在琴上，名为琴心石。

　　后来东元琴得祖神赐神血一滴。祖神羽化归于天地之后，此琴以那滴神血为根基，天长日久受天地灵气滋养，竟然自己化出了魂魄，号为琴心。”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无端让人感觉那种平静太过刻意：“所以说，东元琴也好，琴心也好，琴心石也好，比之诸神诸魔，都更加古老。咱们洪荒多数生灵见了都得称一声前辈。

　　神界封印之前，东元琴就已经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琴心石落到了重华手中，至今镶嵌在锟铻剑柄上。

　　但是琴的魂魄，也就是琴心，降临六界后，却将自己投入了轮回，据说是想要在三千大千世界数十亿凡世中……”

　　紫衣的大魔顿了一顿，面色有一丝惨淡，却若无其事继续道：“历练，以证本心。至今数十万年，依然没有归位。没有了琴心，琴心石就是个摆设。”

　　“琴心既已入轮回，就是六界生灵之一。重华想要寻回琴心，将其躯体魂魄活生生炼化进琴心石，与他寻得的其他物品一起，打开归墟结界，重返神界，回到过去，改写结局。”

　　秀丽妖娆的大魔从前一贯温柔的嗓音现下如淬了冰一般：“今次他来寻引魂灯，我猜他多半是要去聚拢墨宸神尊的魂魄。又或者，引魂灯也是逆转时空需要的物品之一。”

　　“但……你不是说过，即使能穿越时空，却不能改变什么，否则就是在挑衅天道，这世间根本就没有能改写历史的东西吗？”陌尘难以置信地道。

　　祁南道：“我只是说现今传世的法宝里没有这样的，天道也必定不能容忍这种逆天之物的存在。

　　但并不代表永远没有这样胆大包天敢于挑衅天道的人，也不代表这种东西永远没有人能做出来。”

　　掌教安静了一会，白纱下的双眸带了点怜悯之色，可惜谁也看不到：“琴心对你一定很重要。”

　　祁南神色更惨淡了点，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虽然他不知道陌尘同洪荒神界那位魂魄都碎成了渣的尊神有什么联系，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二者之间绝不可能毫无关联。

　　做为一个在水月天深居简出数十万年，几乎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住客，很多事情在他冷眼旁观之下，往往会显现出不同的面目。

　　当年重华干净利落将陌尘流放到了蜀山，在别人看来，就是冷漠无情的铁证。但于祁南而言，焉知不是一种保护？

　　否则以重华万事不上心的秉性，即使有什么大病似的突然大发慈悲，怜惜他是珍贵的天生仙体，顶天了也就是带出归墟时将其扔去某个门派，何必养在苍梧宫近千年？

　　倘若这二者之间果然有关联，倘若他的判断无误，那么陌尘当是打开归墟结界的不二人选。

　　不然果因大师连算计重华都算计得明目张胆，却为何三番两次对这个小小仙人下手又并不要他的命？

　　何况他现在一身符阵之术已经闻名六界。

　　既然重华一边想要保护此人，使其卸下责任，安度一生；一边又想要牺牲无辜之人去达成他的目标平息他的妄念，那么他祁南不介意做个恶人，背后捅捅刀子。

　　从某种意义而言，重华同他，还真是没什么分别。

　　直到返回西部荒原的路上，陌尘仍然一副梦游般恍惚的样子。

　　封印鲲鹏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因着他只截取了禁术中三个法阵的其中一部分，倒也并没有什么反噬。

　　何况从前的封印很大一部分是下在水里的，他化出原身，很快就探明了原来的封印法阵残留的痕迹，于是依样画葫芦补回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重新构画的星辰聚灵阵好像确实起了作用。

　　怕还不够，他又另外补了几个加强版的缚灵阵，聊胜于无，算是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除了灵力损耗太大，面色太过苍白，腿脚有点发虚，倒也没什么。

　　但他心里的震撼，却比之前两头凶兽搏斗还要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