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偶像懒羊羊

4、借魂（四）

　　酉时的集市车马不绝，人闲马慢，但得夕阳无限好，人间在贩卖晚霞。
　　乙漫无目的地走着，大摇大摆，嘴里还叼着根不知何时摘的谷莠子，甲则在后边不紧不慢地跟着。人群熙攘，但丝毫不影响易容的两位修士闲逛。
　　乙停步，吐掉了叼着的谷莠子，“喂，难得出门一趟，你就这么跟着我，不买点？”
　　“凡间俗物而已。”
　　“得，看来是我出门带一守卫。”乙也懒得瞎逛了，径直走进一旁的茶楼找位置坐下，“小二，来壶酒，再配点小菜！”
　　“来嘞！”
　　乙看着在他身旁坐下的甲，不由来气，压住了想骂人的念头：“不是吧，你这生辰来逛集市什么都不买，就跟在我后面走着，大爷你是有多闲啊！”
　　“本来就是你拉我来逛集市的。”
　　“呵呵。”
　　“二位客官，酒菜备好喽！”小二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乙扭头瞥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小二，惊道：“什么鬼，怎么又是你！你不是在一家客栈的吗？”
　　“小的因一些事，转行了，客官以前认识小的吗？”
　　“不认识，认错了。”乙看着之前在客栈多管闲事的修士小二，想起来自己好像易容了。
　　小二走后，乙戏精般地对甲笑着说：“不会是被我绝伦的外貌吸引了吧，可是他担心自己配不上完美的我，便默默尾随着……”
　　“自恋要有个度。”
　　乙不顾甲的打断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长期的爱慕积压，心灵产生了扭曲，便在酒菜里下了毒……”
　　甲淡定地在他面前吃了一口菜，用行动告诉他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乙悻悻地结束了表演，不一会儿，就跟隔壁桌的人畅聊起来。
　　出了茶馆，乙愉快地搭上了甲的肩，弯眉笑着，眸中似有流光，明亮动人，星辰不及之。尽管不是自己的身体，但笑还是令甲熟悉的笑。
　　“走，去流花桥那边，听说戌时那里有灯会！”
　　可能是有灯会的缘故，此时的集市上的人流不绝，小摊贩的摊主也吆喝地比平时更起劲，人们看上去都在欢声笑语，有人堆着假笑对身旁的官员说地奉承，有人笑着把算盘敲得劈啦作响，真是一片祥和。
　　却有一声轻叹传来，桥边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对老伴抱怨着：“再过不久那群该死的又要来收费了，这可咋整啊！家里仅剩的几粒米还被虫啃了一半，唉……”
　　旁边的老伴听着低下了头，蓬乱肮脏的头发把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严实地掩着，好似经历了一番纠结，唇角微抖地开口道：“对……对不住了啊……”
　　老妪猛地起身，狠狠地钳住了老人似乎只剩骨头的脖子，沧桑无神的眼睛滴下来几滴浑浊的泪。话语都是颤抖的，“下……下一辈子，一定要一起投一个富贵人家，一起修仙……”
　　桥边的这一幕好似被分隔在另一时空，集市上的行人都匆匆走过，有的顶多瞥一眼。
　　可一旁的乙却与人群格格不入，远远地观望着，最终还是别过脸去，“像这俩夫妇一样的人我以前帮过不少，结局无非两种，要么是赖上邪殿闹事，要么是躲不过下一次，悲剧依旧。”毕竟无论是对于修真者还是凡人来说，人的躯体和器官还是很有价值的，尽管对方年过七旬。
　　“你以前是一定会帮的。”
　　“是啊。”可是，乙已经逝去，这种事他无法借用修真者的身体去管，也不想再去管。今日之后，世上再无乙教主，还是不要徒增烦恼与麻烦才是。
　　可还是忍不住向老人投去悲悯的目光。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老妪居然也在一旁岔了气。
　　震惊了乙大教主八百年，他走近去看，老妪尸体的右手握着一把生锈的菜刀，顿了的到深深地嵌入老妪的胸肺，枯竭的左手搭在老人爬满黄斑的脸上，隐约有种诡异的温馨。
　　乙想起老妪说的“来世一起……”
　　若真有来世……
　　将尸体埋在了山上，他们最终还是在一起的，即使最终□□腐烂，蛆虫蚀骨。
　　以修仙者的御剑速度，回到流花桥的时候灯会刚好开始，仿佛之前只是小小的插曲。
　　回来之后，乙却一言不发，甲也只是静静地陪伴着，不知过了多久，乙缓缓开口道：“你要好好活着，活着，挺好。”
　　低垂的眼眸看不出情绪，甲轻声应和着“好”。
　　再抬眸，乙的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那是他无论开不开心都会挂上的招牌笑容，甚至有时候乙怀疑自己与那些满脸堆着假笑的人有什么区别。
　　天道开过最大的玩笑，就是让他拥有一开始就脱颖而出的才华与智慧，最终却还是泯然于众的悲剧。
　　“走啊，听说还有猜灯谜，好久没玩了！”

作者有话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