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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吃丈夫的螳螂 ...

  •   “岑曼丽,审、验二部对康庭可四灵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次日上班,齐姝琴走入办公室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当时岑曼丽正捧着香草奶茶,歪脖子对着电脑上的帅哥照片笑得花痴,听了女boss问话,直慌得差点打翻杯子,“组组组组组……长……出出出……出什么?”
      “康庭可等四名死者的生前调查报告,到日子了吗?”
      “还没到七七四十九天,早着呢。不到日子他们才不会出报告呢。”岑曼丽看了看日历,说。
      “出了报告也不会涉及太多被害细节,基本上都是此灵生前善恶功过的等级评判和安排意见。审、验二部从不会帮着咱们破案,不找麻烦就不错了。”香风一卷,裴清浅扇着扇子飘了进来,“组长早。曼丽,早。”
      “早。”齐姝琴淡淡回应,又立刻沉吟,“现在这案子扑朔迷离,实在不好展开。当事灵也许不知道真凶,但至少会告诉我们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吧,我试试跟陆郎中和缉尚书打个报告,能不能破例让咱们去安灵坊问问这四灵的遇害过程。”
      “一般是不可能的。”董霄端着招牌式的搪瓷大水缸子,粗着嗓门走进来,“冥府的规矩也不是摆设,组长你就别指望了,除非所涉案件会造成阳间公共秩序的混乱,否则安灵部和审、验二部都不会对我们开绿灯。”
      “组长不用惊讶,冥府的分工虽然细致,规矩虽然严格,结果虽然公正,但有时候也过于条文化,太僵硬,耽误事儿。”顾维庭也上班来了,他神色出奇冷淡,一如既往地空手而来,径自走向办公桌,开电脑,坐下后盯着显示屏,不再发声。
      “就是啊,要是他们能配合咱们,多少案子都迎刃而解。”许乐之拎着装了小笼包子的食品袋走进来,苏吉拧着眉毛跟在他身后,“我说,小乐,你能不能别把吃的东西往办公室带啊?”
      “阿吉你又多事啊,也就是云副组长不爱闻菜味,我倒是没意见。”裴清浅耸肩,眼睛瞥着齐姝琴。
      “你们研究我的早点做什么?不是在控诉审验二部管理僵化,影响咱们办案嘛!我早就说过,总是‘裸破’,谁受得了1许乐之说。
      “咱们整个缉灵部的条件都是一样的。”齐姝琴言简意赅。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所有的缉灵小组谁都不比谁好到哪里去,本组的绩效差纯属自身问题,就别找借口了。
      于是这个话题断掉,大家先各自去办各自的事,待八点一到,齐姝琴从独立办公间走出来,“云副组长呢?”
      办公时间已经到了,按理所有人都该在岗上班。可首都组的公共办公室内,独独缺了从来都不会缺席的云朵副组长,要知道以往这个女灵的高跟鞋总是能第一个踏碎一屋子的空气。
      齐姝琴微微蹙眉,她想起昨晚听到的那番对话,心中有些担心。隐忧的目光碰上了苏吉,对方会意,直接摇头,“不清楚埃曼丽,你屋子和云副组离得近。”
      “我也不知道。”岑曼丽莫名说,“我很少和她来往。裴清浅的屋子在她对面。”
      裴清浅斜靠着桌子笑,“搞不好她是有新打算了。”
      “她终于要高升啊?”许乐之囫囵了包子馅,两眼冒光,苏吉推他一把,眼神示意:你还真是不会说话!
      齐姝琴不以为意,说:“行了,我们先不等她,安排一下。我刚刚拟定了下一步的计划,就在这儿说了吧。现在是八点零三分,八点半的时候大家准时去晏老爷子那里领法器,苏吉和许乐之留守大本营;顾维庭、裴清浅和董霄,你们三个继续调查卓大,争取搞清楚刘锦素被杀的更多细节,康庭可、袁盛超、徐启哲、曲力死亡前所接触过的人,所发生过的不寻常的事,只言片语都要留神,重点放在曲力身上,我现在怀疑他很有可能是被灭口,那也就意味着他发现了什么。岑曼丽,你和我一起先去医院探望刘父,再去拜访刘母。”
      岑曼丽傻了,众灵都惊了,有的惊在脸上,有的震动在心里。
      “我我我我我……”岑曼丽缓缓站起来,难以置信道,“组长……你是让我出外勤?”
      “对。你跟着我。”齐姝琴简洁表示。
      “可是可是……”岑曼丽瞪着她,“可是我……我……”她求救地看向董霄、许乐之等灵,“可是我没经验碍…”
      “经验不是一个缉灵使唯一的长处。你有你的优势。”齐姝琴简单地解释,“你的工作暂时让苏吉代一下。你俩看好家。”她向苏吉和许乐之微笑,这两位都怔了怔,裴清浅讽刺地笑了,“嗯?家?”
      一片寂静中,大家也都在看着齐姝琴,似乎是等待她解释“家”的意思。但齐姝琴并未开口,她转身要回办公室,高跟鞋声踏碎了此间安宁。
      一袭米白色制服的云朵女士冷傲地进到办公室内,嘴唇被涂得鲜艳,好似要吞了谁般。
      “组长,抱歉我来晚了。”云朵先发制“人”,递上一只信封,“里面是我的轮回申请书,请过目。”
      她扬起傲慢的笑,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胜利者的姿态,“给您的是正式的打印版,至于邮件版,我已经发送到了您的邮箱里,您一会儿开机就能看到。另外,抄送给了陆郎中、缉尚书两位阁下以及——其余缉灵组的组长们。”
      咣当——
      是董霄那大水缸子的盖子,此刻落到了地板上,滴溜溜在转……

      随着一声脆响,防盗门被推开,一片阴影后探出了刘母的面孔,“碍…”
      “伯母好。”一身淡白连衣裙的岑曼丽无比纯洁可爱,她向刘母稍稍躬身,“伯母,我从齐学姐那里听说了刘学姐的事情,很难过,所以很想再看看学姐,打扰您了。”
      “碍…”刘母被这个清纯无邪的女学生弄得怔了怔,随后客气地笑了,“那快进来吧。”
      岑曼丽闪着晶亮的眼,道了谢,和齐姝琴一起走进屋来,“伯母,”齐姝琴轻声问,“锦瑟和吴弦不在?”
      “说是去医院看她爸了,半小时前还打电话说就在医院呢。你俩喝茶。”
      齐姝琴接过茶杯,说声“谢谢”的同时,睫毛一顺:她和曼丽刚从医院出来的,没见到刘锦瑟和吴弦。
      这个家和上次来时所见到的一样,凌乱而死寂,笼罩着一层麻木的绝望,隐隐带着一股子尘土味。虽然开着窗户,却好像几十年封闭般的憋闷。无疑的,这是一个悲伤的家庭。本来齐姝琴不会有太多的怀疑,但是当昨晚裴清浅为她走了一遍螳螂刀,当她再度想起刘母提到刘锦素时的用词和语气——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疑惑却得不到证实。
      刚刚,她和岑曼丽先去了医院探望刘父。齐姝琴站在门口,岑曼丽则冒充找人的腼腆女学生,一脸乖巧地跑进去,对着病床上的刘父问个不停,几乎把整个医院的格局都问了个遍,齐姝琴方轻轻一咳,示意岑曼丽撤退。
      刘父没问题,基本可以确定是人。
      齐姝琴抚摸着手腕——法镯的光芒尚未完全褪去,她再度陷入对整个案子的思索中,而岑曼丽很老实,她只步步跟在齐姝琴的身旁,时不时闲聊几句“阳光真好,温度说热就热”一类的话,一点都没有和许乐之斗嘴时候的开朗烂漫。齐姝琴知道一则她和自己还是生疏,怀抱警惕和戒备;二则,岑曼丽也是心不在焉的,估计脑子早就飘回了冥府,尤其是出了云朵那样的事情……
      想到云朵那个冷艳傲慢的女灵,想起她这回使出的激烈手段,齐姝琴感到头大而暗叹:云副组长,一个终年二十九的职场熟女,一个鬼龄十年的老资格,不该不懂事情。那你这回还真是要鱼死网破吗?我何德何能,会逼迫你至此呢?
      “那么……”沉闷的厅内,刘母低声说,“还是……有什么要问的吗?”她一脸晦暗的忐忑。
      不用齐姝琴开口,岑曼丽已聪慧地放下茶杯,和刘母攀谈起来。
      岑曼丽来黄泉前的年龄是二十二岁,和刘锦素一样的年龄,都是应届大学毕业生,有着类似的背景。而她在冥府的一年中也都坐在办公室内,可以说岑曼丽基本上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大孩子,对新近丧女的刘母而言,岑曼丽便完全可被看作她女儿的临时替身——这也是一种人类保护自己的心理抚慰。
      相比下,齐姝琴来黄泉前,虽然也是大学生,但她长年被束缚在家族中,高中被父亲早晚接送,不得半分自由,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却连宿舍都不被允许拥有。为了家族的事业,她不断地牺牲自己的学业,重复着缺课、迟到、早退与走读的大学生活,这无疑让她和实际的校园有些脱节,而不如本就一张学生脸,性子更是烂漫的岑曼丽那样容易取得一个母亲的喜爱和信任。齐姝琴微笑着旁听岑曼丽与刘母越聊越是投机,说到痛心处,几乎要执手相看泪眼,说到共鸣时,更是心有戚戚焉。齐姝琴看了看时间,听到刘母开始问岑曼丽的家庭情况,便放下茶杯,叮一声脆响。
      岑曼丽便说:“我妈妈生我的时候是难产啊,胎位不正,我脑袋朝上的,于是就剖腹了。妈妈说她为了生我落了一身病呢。两位刘学姐是双胞胎,一定很费力吧?那伯母……”她迟疑着。
      刘母通红着眼圈,纸巾拭了拭泪水,虚软在沙发垫子上,她只捂着嘴,过了好久,才慢慢道:“唉……我没生过孩子的。”
      “啊?”岑曼丽大吃一惊,慌张去看齐姝琴,后者胸有成竹地点头,示意她稳重。
      “那伯母,两位学姐是……是……”
      “是我和她们爸爸一起抱养的孩子。”刘母擦干了泪,“那也是两个命苦的孩子。她们的母亲不知为何杀了她们的父亲,当时她俩还没生出来呢,据说她们的生母是在新婚夜把新郎官给……唉……”刘母的眼神飘忽起来,她进入了时光放缓的回忆中,“……当时是轰动全城的案子,也是谜题最多的案子。没人能说清楚,好好的新婚夫妻,恩恩爱爱,为何洞房反目?做丈夫的不见了尸首,做妻子的主动自首,却不肯说出丈夫尸体的下落,只说人是她杀了,以至于有人怀疑是那男人跟别的女人跑了,于是新娘子发了疯,才胡说自己杀了丈夫。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可谁也没想到,那妻子在看守所的时候,竟然被发现怀孕了。这就不能判死刑了,按着法律,她保外就医,生了一对双胞胎,然后判了无期,回去服刑了。”
      “那对双胞胎就是……”齐姝琴接过岑曼丽的话茬,刘母的意识还是有些恍惚,“是,就是锦素和锦瑟。本来是要送孤儿院的,但是刚好我和我就家那位确定了……没法生,所以干脆就协调一番,我们抱养了那对双胞胎。当作我们自己的女儿,二十二年了,掏心挖肺地爱,我几乎记不得她们不是我亲生的孩子……”

      “果然,”离开刘家,齐姝琴冷静地说,“果然问题出在这里。”
      岑曼丽虚心请教,“组长,她俩不是刘家夫妇亲生的又能说明什么?”
      “有一种情况,是我们借助法器或者符咒都很难看破其真身的。那妖鬼之气隐藏地很深,但不是因为功力的高强,而是因为遗传,而且是单方遗传。”齐姝琴说,“就是混血。人妖、人鬼间的。”
      岑曼丽恍然大悟,“我听说那样的话,人类那半的气息和血统会掩盖妖鬼的遗传,而且如果是在人类社会生活学习,那么成日受人气影响,虽有妖鬼之力,但往往会藏在骨髓之深,即便是法力高强的术者都不一定能感受到。”
      齐姝琴颔首,“曼丽,你小时候看过《黑猫警长》中《吃丈夫的螳螂》那集吧?”
      岑曼丽有些迷惘地点头。
      齐姝琴说:“并非所有螳螂都会杀夫,只有在一定条件下才会出现螳螂杀夫的情况。但不得不说,妖界里,螳螂妖之间的确有一种杀夫的习性,在行周公之礼后,因力量虚弱而激发了吃夫的潜在本性,于是……”
      岑曼丽白了小脸,她捧着心口说:“组长……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双胞胎的生母其实是螳螂妖?新婚之夜吃了丈夫……所以才找不到尸体……”
      齐姝琴苦笑。
      岑曼丽略略思考,“啊!组长,那你该不会又要说……刘锦素不是人灵,而是妖灵?她其实是螳螂妖?只不过有一半人的血统,又在人界长大,所以掩藏了她的妖气?”
      齐姝琴听了这个问题,却慢慢地摇头,“这个……我无法确定到底是谁……”
      “组长!”
      一条鬼影奔来,齐姝琴吃惊,“苏吉?不是要你……”
      “小顾他们出事了。”苏吉面色凝重,岑曼丽更是变色,“董大哥他们?”
      “对,”苏吉的鬼气有些不稳,他歇了片刻,“好像是小顾为了拿到宿舍的监控录像,动了法术,架起鬼障要潜入的时候,被一个玄黄世家人察觉到了,那女子真胡来,她也不确定方位,可竟有胆子拿着符咒四处乱打一气!也太不管不顾旁人安危了!”
      “顾维庭怎么样?”齐姝琴翕动嘴唇,目光呆呆。岑曼丽更是追问“董大哥呢?”
      苏吉看着齐姝琴的样子,想起许乐之曾经说过的“组长和小顾不一般”的话,又想起昨夜那诡异的场面,一颗灵心里冒起了点点酸,“嗯……小顾只是胳膊受伤,董大哥及时护住了他,然后裴老鬼……裴老鬼现身后,就和那个子弟对上了。”
      “清浅如何?”齐姝琴冷静问。
      “她怎么会有事?”苏吉用一种成熟的口吻说,“千年厉鬼,黄泉工作灵,武艺高强又有法术辅佐,纵使玄黄世家的子弟也不一定能奈何她。”
      “到底怎么样了?”齐姝琴冷声问。
      “董大哥带着小顾立刻回冥府了,裴老鬼性子倔,她就是不亮身份,把对方打伤了后,才丢下姓名身份,扬长而走,现在也回来了。”苏吉无奈道,“目前对方的掌门已经知道这事了,咱们这边的陆郎中和缉尚书也知道了……恐怕有点麻烦了……”
      “对方是哪家?”齐姝琴沉声道。
      苏吉停了停,齐姝琴感到眼前一晕,她已猜到了。
      “是……”苏吉勉强说,“是你……嗯,是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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