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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螳螂刀 ...

  •   案子进入了瓶颈阶段。
      这是齐姝琴早就料到的,没有什么会是一帆风顺,尤其是这个案子,发现得太晚,报上来的时候,已经耽搁了不少取证。现在他们无法走现场,无法看尸体,也就无法确认残留戾气,辨不出妖鬼类型,一切的一切,无从谈起。可以说有点“白手起家”的意思。
      但瓶颈期只能是必然,不可以成为借口和常态,更不能当结果汇报上去。案子还是要破,白手也得把家给起来。
      不过面对奔波半天,或不耐烦或疲惫或漫不经心的组员们,齐姝琴并没有要求加班,也没有呵斥或者任何一丝不悦的表现,她在听取完汇报后,甚至都没有组织讨论,便看了看表,平静地放大家回去休息。然后,自己独自留在了办公大楼内思考问题。
      多年的耳濡目染,让她深深懂得作为一个领导者,应该比属下更累,而不是更清闲。虽然不愿意去回想,但是刚才她在放组员们各自回去休息的刹那,还是想到了齐家宅子里那盏总是会开到午夜一两点的书房灯。她当然知道坐在里面的人是谁,也知道这个人如此忙碌是为了什么。以前的她还不是很明白,感觉身为在上位者,什么事情都可以丢给属下去做,自己落个清闲。但是当她也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头头的时候,赫然感到双肩的沉重,背上了,就不能随便让别人去帮忙背。那不是负担,而是责任。
      齐姝琴自我嘲讽地一笑,这算什么呢?明确了要彻底割断,却猛地意识到很多个细节都是彼此连接。藕断丝连的感觉黏糊糊地不舒服。她不由深深一叹,直觉眼前模糊,灯火寂寥成一片。她正徘徊在办公楼的走廊里,不能停下脚步,停下来,就感觉思路断掉了。她在头脑里汇总着目前所掌握的一切资料——云朵那组带回来的,顾维庭和裴清浅查出来的,还有自己和董霄走访的结果。可这些凌乱的文字就好像一块块拼图,破碎在地板上,五颜六色地脑子麻木而恼火。耳畔脚步轻响,她回过头,“苏吉?”
      “组长。”苏吉脸蛋微红,站在背光处犹犹豫豫。齐姝琴笑着走过去,说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去休息?”
      “我看你好像……”苏吉结结巴巴,“你也别太累……”
      “谢谢。”齐姝琴说,“那你……回吧。”
      苏吉叹了下,一脸的“有话”。
      “对案子有看法?”齐姝琴轻声问。
      苏吉啊了下,“能不能……边走边……”
      “好啊。”齐姝琴展颜,苏吉感觉黯淡的走廊刹那光明。他和齐姝琴并肩行走在缉灵部办公大楼内,沿着楼梯,扶着白墙,走过一段段长条木板铺就的路。
      “你们这组的情况,云朵已经汇报过了,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齐姝琴温柔道。苏吉调整了一下,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道:“云副组长基本上概括得很好。确实,广川宾馆、快乐KTV和美顺快捷酒家都安装了监控设备,但是都没有提取到有用的画面。康庭可、袁盛超和徐启哲三位都是在晚上九点后独自前来,神志清醒,不似有附体灵或鬼障迷惑等现象存在。同时他们身旁并无伙伴,之后也没有谁来寻找他们,就这样一个人进屋,知道服务生打扫的时候发现他们的尸体。”
      齐姝琴嗯了声,苏吉的灵心砰砰直跳,他一直都觉得齐姝琴这样随随便便地一声“嗯”,格外好听。
      “组长……”苏吉小心翼翼着,“其实……我还有点自己的见解……”
      “说啊。”齐姝琴微笑。
      “也许不对……”
      “正确的求解都是踏在无数错误推演之上的。”齐姝琴目光明亮清澈,苏吉抿了抿发干的唇,“我感觉警方没有找到凶器和指纹。”
      “这个很难察觉啊。我们无法和警方取得正面而公开的联系。”齐姝琴很有兴趣,“苏大哥,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这一声“哥”,喊得苏吉差点摔倒在地,勉强稳住身子,脑子里一时短路,只想着喊“哥”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茫然间,他的耳朵被动地接受了身旁门缝内飘出来的说话声——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哪里不够格吗?你可以提出来让我改正!为什么找那个黄毛丫头来呛我?!”
      “阿朵,阿朵你别生气。但我要明确告诉你,这件事情是没有任何挽回余地的,你必须学会面对和接受……”
      “是不是你决定的?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吧?!”
      “是。当我知道齐姝琴来冥府的时候,我就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当这个组长!”
      “就因为她是齐家大小姐?缉尚书啊缉尚书,我还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和齐家那么有交情了?!还是说您将来的仕途都挂在齐家上了?他家能把手伸到冥府吗?我怎么记得目前代表玄黄界站出来和冥府对话的是湛家啊?”
      “这和齐家湛家都没关系!齐姝琴的确有这个能力……”
      “你老毛病犯了吧?又看上那个年轻水灵的小美人了对吧?记得当初你对简薇这么说,结果简薇不搭理你,跑到引灵部去了,你就把精神头都转到我身上,你骗我到了首都组,许下锦绣诺言,现在呢?你兑现了吗?!”
      “阿朵,你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我本来也想进入引灵部和简薇一决雌雄,让你给搞到缉灵部来当了十年的副组长,最后换来的就是让一个黄毛丫头爬到我脖子上吗?!当着我的面指手画脚,对我吆五喝六的,而我只能俯首听命,凭什么?我在这里都多少年了,凭什么她一个新来的就比我的位置高?!我敢说简薇一定快笑死我了!”
      “嗯,阿朵……其实你本来就死了……”
      “你闭嘴闭嘴!你这个骗子!你耽误了我多少年!早知道我宁可去轮回!现在上了贼船也下不来了,我若是这会儿轮回,更要让全冥府的说闲话!都是你害得!让我辛苦了十年给别的灵做了嫁衣裳!”
      “阿朵,你清醒些,你干了十年了,你觉得你适合这个位置吗?”
      “首都组但凡是个灵就惦记着这个位置,我总比他们强吧?”
      “你强在哪里?让全组当了多少年的倒数第一?”
      “那你该去好好管管裴清浅!我告诉你,如果不是齐姝琴突然跑来了,我现在应该已经把裴清浅给轰走了!”
      “是清浅的问题吗?除了晏老爷子心慈外,你压得过首都组的谁?阿朵,你还没意识到问题在哪里吗?”
      “我不想意识了,我只知道我活着的时候让一个男人毁了……现在我死了,又栽在一个同样可恶的男灵手上!我不想再见你,你也不要再见我!既然我要的你都给不起,那我宁可先不要你,从今往后,你去专心致志陪着简薇吧!我祝她可以高升!至于我,大不了我现在就回去写轮回申请!这冥府呆不了了,我回阳间当人去!”
      门后高跟鞋声作响,苏吉感到身子一歪,已被齐姝琴扯到了拐角处,他听着高跟鞋冲出办公室的声音,咚咚咚一路向着那边的楼梯间跑去。很久,是缉尚书的一声轻叹,门关。
      苏吉半晌才回过神来,“嗯……”他观察着齐姝琴的脸色,格外心虚。
      齐姝琴说:“那我们继续吧。苏吉,你为何会认为警方还没找到指纹和凶器?”
      苏吉怔了下,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谁可以在经历了如此一场爆料后,还能这般淡定,一时间张口结舌,齐姝琴平静的表情让他不敢再支支吾吾下去,急忙调整好状态,“我……我是……如果有指纹,警方目前应该已经控制了几个嫌犯,但前期去做这方面工作的探查灵都确认了警方束手无策。而且我听三个场所的服务生都有说,警方三天前又把这些场所给搜查了一遍,似乎是在寻找凶器,但是无功而返。”
      “顾维庭和裴清浅的调查结果也显示出——”齐姝琴冷静地说,“曲力死亡现场也干净得出奇。”沉吟着,“除了徐启哲和曲力熟识外,其余死者之间并没有往来,熟悉的圈子也不同,那么到底是什么会让他们被卷入到同一桩事件中呢……?”
      “会不会是见死不救?以前也办过着这样的案子,被歹徒奸杀的女孩化身厉鬼,向那些冷漠的旁观者进行复仇。”苏吉提示着。
      齐姝琴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刘锦素遗照上的温柔笑容。
      “不像……”齐姝琴轻轻道,“刘锦素的死亡一定有问题……目前五个死者的死亡原因都是颈动脉割裂,而且伤口很深,不想是一般的利刃所为……”
      “康庭可、袁盛超和徐启哲三人的尸体都被啃噬过头颅。”苏吉谨慎地提醒她,生怕打扰了她沉静的样子。
      “问题就在这里……在相同和不同的地方。”齐姝琴喃喃道,“相同点,卓大的人。不同点,尸体的样子……还有时间。”她用肯定的语气说。
      “时间?”
      “康庭可死后两日,袁盛超死。袁盛超死后四日,徐启哲死。但徐启哲死后仅一天,曲力就死了。而且只有曲力死在了寝室,而不是公开场合下的私密场所,和前三位死者都不同……”齐姝琴沉默了一下,“间隔豁然短了,而且尸体的处理方式也很仓促,没有啃噬过,似乎是偶然,而不是预谋。凶手没有预谋,如此仓促再犯下案子……会是什么刺激了凶手呢?曲力做了什么,刺激了凶手?让凶手匆忙下手了?”
      苏吉愣了愣,他有点跟不上思路——当然,他一半的情绪还是沉浸在刚刚的偷听内容中,并没有真正回到案子上,“组长,我……”
      “苏大哥,”齐姝琴淡淡道,“我都明白。”
      “组长,其实有些事情……真的很不好说,但是你……我觉得……你……你应该……”
      “苏大哥,”齐姝琴说,“我很感谢你。真的。”
      苏吉心虚而尴尬,齐姝琴真挚的口吻让他坐立不安,他感到体内的鬼气开始膨胀发烫,不由胡乱拍打起滚热的脸颊,齐姝琴笑了,伸手拦住,“打自己干什么?”
      她柔软的小手握住了苏吉的手指,让苏吉顷刻就安静了下来。
      齐姝琴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感觉这条走廊也在她握住苏吉手指的同时变得安静,静得出奇,静得可怖。
      一种压力分明存在着,但却没有爆发开。
      苏吉看着她身后,窘迫到了极点。
      齐姝琴心头一沉,她沉静地放下手,回过身子。
      “组长,”裴清浅挽着顾维庭的手臂,悠哉游哉地笑着,“这么晚还没走啊?苏吉也没走?你们做什么呢?”
      齐姝琴说:“分析案子。”
      裴清浅笑了,“分析得好。”她大方地挽着顾维庭的手,并不松开。而顾维庭也没有挣脱闪避的动作,漆黑的眸子遮盖了一切情感,看不清,穿不透。
      “你们这么晚做什么呢?我让大家回去休息了,明天的工作量不小。”齐姝琴上前几步,沉稳道。
      裴清浅甜甜一笑,“我和小顾分析案子。托组长的福,让我和小顾一组行动,可真是喜欢死我了。”
      “你本来就死了。”苏吉冷冷道。
      “耶。你也快了。你家决定给你拔管子的时候别忘了邀请大家围观。”裴清浅笑眯眯地说。
      苏吉脸色变了,“裴清浅,你欺鬼太甚!”
      齐姝琴提高声音道:“行了!看不清这里是哪儿对吧?缉尚书可还办公呢。在我面前,你们失态也就罢了,丢脸丢到缉尚书那里,别怪到时候我没法给你们讲好话!”
      冷冷看着裴清浅,“耍嘴的话少说。时候不早了,如果没事跟我讲,那就各自回去休息吧。”
      “我们有事。”顾维庭方开口,“回来后,我觉得自己的调查无法给组长太多帮助,所以我没有休息,而是一直在看尸体的照片——包括刘锦素的尸体照片。几番对比下,我感觉那不是普通利刃所伤,所以拿去请教了裴清浅。刀剑这方面,她是行家。”
      “小顾心细。”裴清浅微微一笑,长袖一展,一柄雪亮大刀横空而出,她赫然松开顾维庭,腾空而起,落地之时,竟在这长廊里舞起刀来!她身法极快,只见刀刃泛白,长袖卷风,一时间大有风萧水舞之壮美感。齐姝琴见过裴清浅的快剑,当真是一气呵成,若行云流水,瞬间就能刺心。不想她还会使刀,而且使得这般利落。一旁的顾维庭已轻道:“好刀法!”齐姝琴只觉得一颗灵心被灌了铅水,凝固了,沉甸甸地往下坠去……
      刷——
      一片雪白晃眼,苏吉高叫了声“组长!”齐姝琴还在怅惘中,只觉腥风起,她身子一歪,已半倒在顾维庭怀里。
      裴清浅的刀子横扫而来,停在半空,若齐姝琴还站在原地,那刀子离她的脖子,不到一毫米。
      “裴清浅!”苏吉怒了,“你闹够了没有?!首都组是你家的戏台子吗?”
      “我手头有分寸,砍不到的。”裴清浅淡淡说,“问题是,诸位都看到了吗?”
      “什么?”苏吉反问。
      “裴老鬼的刀。”顾维庭扶正了齐姝琴,“组长,”他看着齐姝琴的眸子,“你看清裴老鬼的最后一式了吗?”
      齐姝琴绞起眉毛,“一跃上前,一刀砍来……”她摸了摸脖子,也有些后怕。
      “我们认为,五名颈动脉被割断的死者,都是死在类似这样的刀法之下。”顾维庭沉沉道。
      齐姝琴盯着裴清浅,“什么刀法?”
      裴清浅笑,又做了一个慢动作,“螳螂刀。”

  • 作者有话要说:  把文送入存稿箱的时候太晚了,感谢大家的评论,但是我要很晚回复,么么,因为我得赶快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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