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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荆素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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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祁安卷 第三章荆素然
两年后
······
一个白布蒙眼手持木棍的盲眼少女从山林中慢慢走出来,她的前面还有一匹通体白色的骏马。马儿在前边蹦蹦跳跳,时不时发出咴儿咴儿的叫声,它踏进前边的小溪里不住地踩踏,少女听到声音知道前边有水流。
她用木棍探索着走过去,蹲在溪边双手舀水洗了洗脸,然后坐在溪边石头上感受着初春微凉的风和和煦的日光。马儿则跑到一边啃起嫩嫩的青草。
少女正是两年前在牡丹楼死里逃生的无虞。
当年沈之桓把她带回来找到师妹荆素然,荆素然自己一张脸被毁都能不怨不忿可见到濒死的无虞却感同身受流下泪来。于是荆素然就把无虞带在身边,一边找大夫救治一边遣散碧云观,带着几个无家无业的忠心弟子去深山中躲避。
有的人没生过孩子没做过母亲,但是看到弱小无助的晚辈却能推己及人生出一种爱怜,而有的人怀胎十月却能被仇恨蒙蔽双眼,对亲生骨肉痛下杀手。可见人心各异,母爱无常。
刚开始无虞像个废人一样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四肢不能动弹。毒发之时全身如沐火海,胸腹内像装了一个火炉在炙烤,耳朵和大脑中轰鸣乱响,痛到深处眼泪都流不出来。因为□□已经干涸。
她在荆素然和大夫的精心照料下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年才能下地。每天喝药调息,现在听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一年多的痛苦经历,无虞反而忘的很快。
平静的日子里无虞唯一的思念就是妹妹望月。两年前,无虞给她留下几句话就走了。这么久过去,不知道她在哪里,遇到了什么人,过的好不好。
其实来白伏堂生活之后,望月早已不是那个只会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子了。可自己就是忍不住担心她。
说起来望月比她强多了。她心灵手巧、心思活络,精通刺绣和手工,一直努力在以自己的方式活着。而自己只有武功好,杀人多。这也是为什么无虞要不惜一切代价让望月离开白伏堂的原因。妹妹是比自己有烟火气的,她值得正常的、更好地生活······
这时白马咴咴的叫声打断了无虞的思路。
“飞雪?可是该回去了?”
作为回应,马儿又呼哧呼哧叫了两声。
“好了,我知道了。”无虞摸到身边的木棍站起身来拍拍屁股。
飞雪也哒哒几步跑到近前。无虞摸到前边的白马,笑着抚了抚它的脖颈,翻身爬上去。马儿拖着人,小跑着向深山中去了。
这是一处不知名的群山,道路难行,人迹罕至。其中一座山的半山腰处有一所破旧道观。荆素然带着众人把道观简单修葺一下取名“辟云观”就住了下来。虽然清贫却十分逍遥自在。
“无虞。”
是荆素然的声音,每每回来晚了,荆素然就会在门口等她。
“师父。我回来了。”
“真是淘气,让你诵经你不肯,抽空就要跑出去。你现在还看不见,磕到碰到怎么办?”荆素然说着责怪的话,但是语气里却尽是疼爱。
在看不到的这些日子里荆素然唠叨的话语总能给无虞一种安全感。
无虞跳下马,挥舞着双手抓住迎上来的荆素然笑着说道:“师父别担心,有飞雪呢,它看的可清楚,这一带的山头它都熟。”
“我都后悔送匹马给你了,现在一天看不到人。”
无虞歉笑一下,双手摸上荆素然的脸,撒娇道:“师父我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我好想看看你和师兄师姐,还有飞雪。”
“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丑又老。”
“师父才不丑,师父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无虞摸着荆素然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心里想着,到底内心多么强大的人才能对仇恨一笑置之。无虞从没有听她说过嗟叹怨恨的话,师父常说“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大夫已经来了,快去吃饭。吃完饭大夫要把脉的。”
荆素然拉着她的手向屋里走去。
吃毕饭,无虞安静坐在桌旁等大夫进来诊脉。
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荆素然带着一个人走进来说道:“大夫来了。”
无虞莞尔一笑乖乖将左手手心朝上放在桌上。
“大夫,山路可难行?辛苦您了。”
那大夫听到问话顿了顿也不言不语,只是从药箱中拿出一个脉枕,抬起她的手臂放在下边后开始诊脉。
荆素然说道:“不是跟你说过,这位大夫也是个苦命人,被仇人暗算毒哑了,不能言语。”
“我知道,可是总忍不住想和他说话。”无虞笑着说道,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位神医连我这么重的毒都可以医治,为什么自己被毒哑却医治不了?”
“这就是医人不能自医,救人不能自救。人各有命,凡事都讲一个机缘巧合。”
无虞瞬间觉得是这个道理,师父不就是被生生牵连毁了容,多年心血建立的“碧云观”也被迫舍弃,却机缘巧合救了她吗?
每次大夫诊完脉就会出去和荆素然讲解病情。无虞见他抬起自己的手腕要收脉枕,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这大夫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被这突然一下抓个正着。无虞伸出右手就向着他的脸摸去。
荆素然抓住她的手说道:“又淘气了,怎么可以这样失礼。”
“哎呀,我实在好奇嘛,又看不见。”无虞挫败道。
“你且安静等着,上次大夫都说过你已经恢复的很好了,我这就去问问。”
无虞拿起手边每天都要吃的丸药服了,又无聊的在桌子上摸了一个野果子嘎吱嘎吱啃起来。
不一会荆素然就进门来。
“师父,大夫怎么说?是不是还没好啊?”
荆素然不说话,有些心情复杂的坐在无虞的对面,静静看着她。无虞又摸了一个果子塞到荆素然的手里,“这山里的果子真甜。”
荆素然调整好情绪柔声说道:“大夫说,你身体里的余毒排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拆掉纱布,再吃两个月的丸药。以后只要小心保养就万事无虞了。”
“真的?” 无虞豁然起身,高兴的手里的果子都掉了。
她的视力早就在恢复中,只是大夫说她余毒未清、身体虚弱而眼睛又是人的精气所在,所以让她身体全部恢复后再视物。
“当然是真的,师父还能骗你吗?明天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了。”
荆素然说着眼眶有些湿润,身体痊愈固然是好事,但这也意味着离别。她知道无虞一直挂念自己的妹妹,是一定会走的,心里纵然千般不舍也不能多加挽留。
无虞全然没能体会师父的伤感。
“对了,那位大夫呢,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山路难行,那位大夫一月往返山中两次为我医治,实在是个大好人。”
荆素然悄悄拭了泪,抚着无虞的头发说:“我已经重金谢过了,况且这位大夫也是一名隐士不愿透露姓名,他能救你也是缘分,何必再打扰呢。”
听荆素然这样说,无虞只好作罢。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恢复如初,她开心不已,拉着荆素然说笑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