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空啼》秀水寒烟

12、回忆幼时2

　　第一卷祁安卷 第十二章回忆幼时2

　　江文彦去府衙上值，中午大家心情不佳草草吃了一顿午饭，之后刘氏把妯娌叫过来看着江嫣。几人絮叨了一些家常话，刘氏就和福妈出门了。
　　江嫣听了母亲的话，拿出自己最喜欢的玩具摆在院子的石桌上，想了想又找出爹爹上次给她买的点心。做完这些她钻进婶子怀里撒娇耍赖。
　　小孩子心性就是，所有心情都是忽然而至又忽然而去。江嫣乖乖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母亲和福妈回来，期待之情已经去了大半。一时间困意袭来，跑进屋子，爬上床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江嫣感觉有人推她。
　　“嫣儿，睡的够了，快起来，你娘回来了。”
　　江嫣“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坐起来。
　　“婶婶？”
　　“你娘回来了。”
　　江嫣终于精神过来，甚至有点兴奋。她跳下床跑出屋子。
　　院子里还有点热闹，门外停了一辆马车，大家都在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件件搬进东厢房。一个陌生女人正在和母亲说话，看她样子年纪应该和母亲差不多。
　　葛氏想接过刘氏手里的包袱，“姐姐，你快别忙了，我来拿就好了。”
　　刘氏笑着说道：“傻妹妹，别和我客气。咱们把东西搬下来，好让车夫回去，耽误人家不好。”
　　葛氏第一次见到刘氏这样的女子。从一进门就笑容得体，说话也是极有分寸，像是怕触碰到葛氏脆弱的内心似的。她曾无数次在心里想象过刘氏的样子，只是从来没想到她是这样周到善良的一个人。
　　葛氏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姐姐，这本来就是我的不对。我出身不好高攀了江大人。本来应该负荆请罪，任您打骂。可您对我这样好，我根本不值得姐姐这样。”
　　众人赶忙将她扶起来，刘氏正色道，“以后出身不好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要再提了，一来既进了门就不要妄自菲薄，二来孩子们都在一起玩闹，这样的话让她们听了去可不好。”
　　葛氏听言赶紧点头。
　　福妈笑道：“姨娘快别这样，什么打骂的，咱们家可不兴这个。老爷和夫人都是最好相处的。”
　　刘氏见到带江嫣走出来的郭氏，拉着葛氏过来指给她，“这是弟妹，我早早叫过来的，今天都见见。”两人互相行了礼，刘氏又叫道：“嫣儿？”
　　江嫣心领神会，行礼道：“姨娘好。”
　　这时葛氏向江嫣身后轻声叫道：“玥儿，快过来，来见过婶婶和姐姐。”
　　顺着葛氏的目光，江嫣看到一个比自己个子矮一点，白白胖胖的奶娃娃。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石桌上的一个不倒翁，两条胳膊直直垂在身侧，想拿又不敢拿的样子，目光里满是向往。葛氏又叫了一遍，这娃娃才听到。
　　娃娃走过来乖乖叫人，声音也是奶奶的而且吐字不清。
　　江嫣拿过不倒翁，推到娃娃的面前，“想玩吗？”
　　“想玩。”
　　“那你再叫一声姐姐。”
　　娃娃毫不扭捏，“姐姐。”
　　“给你。”
　　江玥笑起来，是儿童毫无掩饰满足的笑。
　　卸完行礼，刘氏又让福妈去集市上买来菜。两人开始张罗晚饭。葛氏也要帮忙被刘氏劝住，“今天你是客，没有让你忙和的道理。”又叫来妯娌陪着葛氏说话。
　　江嫣见这个妹妹玩的开心，又搜罗来许多新奇玩意塞到她面前。江玥眼睛睁的圆溜溜的都不知道要从哪个玩起。江嫣被她夸张的表情逗得咯咯直笑，第一尝到了哄孩子玩的乐趣。
　　江文彦和弟弟还没进家门就听到家里热闹的声音。当看到屋里葛氏和江玥的身影时瞬间明白了一切。他感激的看向妻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刘氏这半天和葛氏相处下来早就原谅江文彦了，见他进屋来呆呆愣愣只顾着看自己，就站起身来责备道：“怎么变哑巴了，平常不是能说会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走错家门了呢。”
　　江文丘今早听到了哥嫂吵架的事，虽没见过葛氏，但看这屋子里一大一小两个生面孔和一桌丰盛的酒菜也猜到了八九分。于是笑着拉哥哥落座，“嫂子今天辛苦准备这一桌，定是有事要说。我早就想念嫂子的厨艺了，其他的我不管，今天我是要吃饱喝足的。”
　　刘氏笑道：“你宠着自己媳妇不敢支使，就来嫂子这里卖乖是不是？”
　　众人哄笑，尴尬的气氛散去。
　　有时候亲情和家庭氛围真是奇妙的东西，两个孩子玩了两天就变得难舍难分。江嫣从小被众星捧月般的长大，又有刘氏悉心教导，很是大方懂事，对这个妹妹毫不吝啬。
　　有时候她淘气也故意逗逗妹妹，而江玥只是扁扁嘴顶多就是不开心的哼哼唧唧，从不大哭大闹，自带一种可爱小儿的钝感。江嫣见她对自己言听计从，更加喜欢了几分。
　　刘氏和葛氏慢慢了解对方后感情也是日益加深。
　　这是大随朝很普通的一户人家，就像将石子扔进湖中，偶有波澜又快速恢复平静。可谁知在这样宁静的假象下大祸已悄然而至。
　　此时正是德章二十一年的夏末。
　　远在京城的公主府内，驸马邓晁正在书案后作画。他表情专注，不时抬笔思索一番。
　　这画他画了三日了，画中是盛开的荷花池旁，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的背影。女子描绘用色相当细致，服饰花纹和发丝清晰可辨。
　　婢女映秋走过来，端给邓晁一碗银耳雪梨汤。
　　“驸马爷，歇歇吧。喝碗汤。”
　　邓晁见她把碗放在桌案上，忙说：“别，快拿走，撒到桌子上就前功尽弃了。”
　　映秋没想到这一层，赶紧端起碗放到别处。
　　“驸马爷这画都画了三日了吧，长公主穿过的衣服都记得这么清楚。”
　　邓晁头也不抬，“你也看出来画的是公主？”
　　映秋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你驸马爷不可能画别人吧。你的眼里除了长公主还有别人吗？
　　花园中，覃御莹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面对着一池残荷。
　　回到皇宫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心好像瞬间老了十岁。坐在哪里都能发呆，一愣就是几个时辰。
　　她已经再不是那个活泼自信的永宁。
　　正在她思绪飘飞的时候，听到旁边树上有沙沙异响，便皱眉道：“滚出来。”
　　几个护卫从茂密的树从中一跃而下，齐齐跪地。
　　是皇兄安排在她身边保护的人。覃御莹心中冷笑，在这公主府内还有什么好保护的，不过是监视她，怕她出去找沈之桓。
　　她横目扫过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刚想发火就看到假山后走出来的扶风。见到扶风，覃御莹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别过脸去，“滚。”
　　跪地的护卫如蒙大赦，纷纷退下。
　　四年前，覃御莹被沈之桓抛弃后回到皇宫。她想请求皇兄帮她找人。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到，她不死心。
　　可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皇兄听到后却一口回绝。
　　“为什么？”覃御莹不解。
　　德章皇帝严肃地说道：“不论是找沈之桓还是找孩子，我都不会同意。他们就像你人生的污点，过去就过去了。我会尽快给你挑个品貌好的驸马。”
　　覃御莹倔强道：“我不甘心。”
　　“你傻不傻，像他那样的人，是不会接受你的身份乖乖回来当驸马的。你费尽心机找他，卑躬屈膝地讨好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我可以不做这个长公主，只要他肯原谅我，什么苦我都吃得。”
　　听到这话的德章怒不可遏，他高高举起手作势要打她。覃御莹毫不畏惧地迎上去。
　　最终，德章还是慢慢放下了手。即使在盛怒之下，他都舍不得碰她一下。可那个沈之桓居然敢这样欺负他的妹妹，若不是顾及覃御莹，他沈之桓早死八百次了。
　　德章面容冷毅，看着覃御莹缓缓说道：“我们的母妃势单力薄，单纯没有算计。我从记事起就受人欺凌，在皇后的示意下，宫女太监都可以随便叱骂我。一个皇子生活在皇宫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你说可笑不可笑。”
　　“皇后敌视一切对太子有威胁的人，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太子的突然病逝让皇宫变了天，皇后把所有的怒火转移到我身上，她认为是我诅咒太子。母妃为了保护我们两个惨死在皇后手中。最后在朝中大臣的合力运作下，我十二岁登上了帝位。”
　　“你能远离这些阴谋诡计无忧无虑的长大，全是我和母妃的刻意维护。我很早就发誓，我吃过的苦绝不让你吃一点，我要给你最尊贵的地位，让所有人都仰视你。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要当这个长公主？”
　　覃御莹说不出话来，这些从没听皇兄说过。
　　“以后你不能再离开皇宫，谁若是再敢帮你，斩无赦。”
　　她看着皇兄的样子，他是真的生气了，心头一紧，她问道：“扶风呢？”
　　“他找到你就应该带你回来，既然他不喜欢说话，那有些东西也不必留着。”
　　紧接着两个卫兵架着一个人走进来。表情痛苦的扶风双唇紧闭，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珠。
　　“他怎么了？”
　　忍受剧痛的扶风突然咳了一声，鲜血从他嘴里喷射而出。覃御莹难以置信的走上前去查看，“你怎么了？”
　　“他没了舌头，不能再回答你的问题。以后就把他留在身边时刻警醒吧，你要记住你是谁！”
　　覃御莹再一次崩溃，冲殿外大喊：“御医，快叫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