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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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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澈精准犹如游标卡尺,顶着铃声走进教室。江弄奇迹的已到。他换掉了昨日的一身红衣,穿了一身青,像披着一身溪水。
“早上好,同桌!”江弄放下手中书本,笑道。
“你好。”沈澈总不能装聋作哑,毕竟是同班又同桌,高三不再分班,意味着还要相处两年,不能关系闹得太僵。像一根橡皮筋不能蹦得太紧,容易伤到别人,也容易伤到自己。
早读课,其他人或背英语单词,或读语文诗词……整个班级像夏天的一棵大梧桐树,无数只蝉在那里不停地聒噪。
江弄的嘴巴像一柄浆,分开吵闹的潮水,向沈澈问:“你认识杨子怡?”
沈澈记忆力好,拿着一本《牛津字典》背英语单词,不去理某位自己不愿学习,就拖别人下水的校霸。
可江弄的耐心,好比西方神话中的西西弗斯,能一遍遍地推巨石。在其锲而不舍地纠缠下,沈澈终于忍不过,一拍书本,转头向江弄:“谁是杨子怡,我不知道。”沈澈知道杨子怡是昨天那个女生,想江弄如此询问,或是和那女生有一腿,或是有过节,不愿蹚浑水,只做不知。
“她你都不知道。也对,你刚转学来。告诉你,她可是咱校有名的女学霸。能饭不吃,觉不睡,只学习。她成绩好极,多数年级第一,少数年级第二。”江弄说。
沈澈忍不住好奇:“你既说她那么厉害,为什么少数时候会年纪第二?”沈澈昨天已听过江弄“一直校霸”和“偶尔学霸”的事,本着乐于助人的精神,权当情感扶贫,让对方开心开心。
江弄果然说:“因为我年纪第一时,她就只能屈居年纪第二啊!”还特不要脸地凑到沈澈面前,“怎么样,你同桌厉害吧!有不会的问题尽管问我!毕竟厉害如我,胸藏万卷书。”
对方孔雀不开屏则矣,一开屏天怒人怨。沈澈再听不下去,见老袁正好进教室,忙举手。江弄在一旁说:“哥们,别啊。有学神在此,我刚说过有问题尽管问我,你干嘛要问老师?”
老袁到了跟前,沈澈却是举报:“老班,他打扰我学习。”
老袁见是江弄,高一时已闻其种种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迹。他总结出一套老师对付学生的理论,乃老师和同学,好比两国外交,对待厉害同学,应采取强硬手段,对待弱小同学,应采取怀柔政策。对待江弄,显然只可硬刚,不可怀柔迂回。
结果,江弄直接被罚站十分钟。成了一头早课叫个不停的公鸡,被杀了给众猴看。
“沈同学,真不地道。你这告密害人行为,放在秦汉,就是酷吏,放在明朝,就是东厂西厂,放在十年□□,就是□□。是要永远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老班前脚一走,江弄后脚就坐了下来,摆出一个生气的幌子,向沈澈招摇撞骗。
“报告,老班。他又打扰我学习。”沈澈背不起这顶帽子,烦不胜烦,故意小声说。
江弄忙侧过身子,用其手捂其嘴,动作之快,像是凶手在掩埋杀人现场的凶器,他嘀咕道:“小祖宗,你就消停些吧!”
沈澈右手甫伸,抓住江弄捂其嘴的手,向后轻轻一撇。江弄知道这位同桌是练家子,非但诗词的水平与他旗鼓相当,打架的本领也大差不差。忙举白旗求饶:“痛,痛,痛。骨折了。”
沈澈方抽手回来。继续背英语单词。厚厚的一大本牛津字典,被他扫描仪似的眼睛嗖嗖一扫,全一个个单词长了脚也似往脑袋里跑。江弄手撑胳膊,看将一会,笑道:“有本事的人,总是想结交有本事的人。实话实说,你江哥我毕竟校霸一枚,平时也是很高冷的,没这般放浪不羁爱自由。可同桌,你知道嘛,我骄傲惯了,在中国诗词大会之上,难得遇见和我棋逢对手的你,可谓关公战秦琼,便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觉着你很合我眼缘。那时我就想若再见,一定要做好兄弟。谁知我人格魅力太甚,上天竟都听到了,特地发话给命运,让它安排我们同上一个班级。”
沈澈知道江弄自恋到可以登基加冕做皇帝,如今看来,更可以自恋到得道成仙了,连玉皇大帝都要退位让贤,把位子给他做。沈澈想笑。强忍着。没忍住。笑容到底从脸上挣脱出来,一颗颗砸进江弄眼里。
江弄想:“一看就不是一个常笑的人,真笑起来,也像假笑。而且笑容假的,像是掺水的二锅头,醉不了人,又有些醉,把人撂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还真难受。”
到了上课时间,江弄为了维持自己的校霸身份不朽,想听时,趴在桌上,听几耳朵,不想听时,直接趴着睡觉。当然班主任袁自在的课例外。并很是酷拽地说:“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见他四十多岁的年纪,老的好似七老八十,给他一个面子,听听他的课,不至于加速他的衰老,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仿佛快要死去。”
沈澈则不然,他知道自己小地方来的,混混出身,教育已然输在了起跑线上,要想赶上,必须刻苦一些。不为自己的将来,只为成绩下来时,别太过糟糕,父母又要一次次揭他的伤疤。提醒他自己多么坏,多么糟糕,就是一团烂泥——烂泥扶不上墙的烂泥。
起初,江弄还会凭空搬出许多理由,来打扰沈澈的高二生活。可没过多久,江弄就有它事,自忙自的去了。
由于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无数学子如飞蛾见火往里扑。一旦靠成绩这条康庄大道走不通,就会出现歪门邪道。每年都有不少或靠关系,或靠金钱,走后门进来的学生。据说江弄就是此类人。江弄还把谣言坐实,笑道:“我就是砸钱砸进来的。走后门,也是一种本事。我最喜欢走后门,如此方显得我家大业大,非等闲之辈,就是一辈子躺着,也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皇帝一样的生活。况走后门并不可耻,战国四公子之首的孟尝君,不也做了鸡鸣狗盗之事吗?”
今年高一也进来不少走后门的学生。其中良莠不齐。但多数非富即贵,可谓纨绔学生。有一个为首的混混,名宋达,人高马大。听闻江弄校霸的大名,纠集了一帮高一小弟,准备学陈胜吴广,揭竿起义,想把这顶不甚光荣的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可校霸这顶帽子,好比鸡肋,食而无味,弃之可惜。江校霸看了看正在认真听课的同桌,想自己这顶保护伞一倒,他的同桌今后高中两年,岂非不能狐假虎威,为所欲为了。便把他的好哥们喊来,约定周六晚自习下课后打上一架。毕竟校霸靠拳头,学霸靠成绩。
结果可想而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宋达输得很惨,反认了江弄为大哥。江弄校霸的名气彻底坐实了,好比潘金莲坐实了□□。名气也更上一层楼,仿佛战时的物价蹭蹭往上涨。后来更有好事者,说高一新来一个妹子,漂亮不让西子,聪慧不亚昭君,名叫王圆圆。江弄之所以和吴达火拼,全因如此。并把江弄比作吴三桂,可谓“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