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个面子，回家》铁吉

16、第16章 夺命狂奔

　　这时Lynn的电话响了，来电话的是伍导，她和Joan同时来到了纽约，正急着要和她们碰头。Michelle在座位上颇为不安地看了看众人：“那个……访谈就要开始了，我……我能不能……”“你想要逃走了是吗？”Lynn仍然把眼睛藏在墨镜后面，她的声音有点儿发飘，但是却说得异常流利：“其实你也怀疑过，对吗？不要这样看着我，这都是你亲自告诉我的——Sundance上你假装狂吻我时手为什么抖得那么厉害？八周年时为什么要我替你回答问题？十周年时你说话为什么结结巴巴？你每次看向我的眼神……还有，你真应该照照镜子，你慌乱的样子是多么像Wil！”
　　Michelle低下头，她的手漫无目的的摆弄着包带，声音小得几不可闻：“……你知不知道你是多么的像Vivian...”“她应该像我！”Vivian瞟了一眼还很僵硬的Lynn，“如果我像你们这样，十九年了，很难说Wil那个傻孩子是不是已经从我的手指头缝里溜走了，如果我像你们这样，也许我和Wil就永远不会有今天了，如果我像你们这样……”她狠狠的眨着眼睛，只能抬起一只不大稳定的手捂住自己的嘴望向窗外，狠狠地眨着眼睛。“Sometimes your body knows what you really want……”许久，她才喃喃地挤出一句话。
　　听见这句电影里的台词，Lynn和Michelle都不由哆嗦了一下，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剧中在售货机前的那段交锋，那低垂的长发，那近在咫尺的呼吸，那四目相对时的视线缠绕……她们……突然间，仿佛远处什么地方灯光大亮，把一个身影映的纤微毕现，两个人同时失声叫道：“Wil！”Lynn毫不犹豫地朝司机大喊一声，报出了一个绝对不是Michelle此行目的地的地址，Michelle也激动地连声催促：“给Alice和Joan打电话！”
　　“不去会场了？”
　　“F**k them！”
　　司机狠狠地踩下了油门，同时斜着眼睛朝副驾驶的面粉狠狠地一瞥：“小姐，你要是再像之前那样把你的耳机往我耳朵里塞，还放着这么响的摇滚乐，我就把你们全扔到大街上！”

　　“是这里！Wil在这里！”当她们跳下车时，Vivian已经顾不得所有人了，她目不斜视地疾步朝某个方向赶去，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红，在一片苍白之中显得格外骇人。面粉被拖着跑出好远才发现，她们已经斜穿了整个曼哈顿，横在她们面前的是灰蓝色的哈德逊河，一条沿河步道不急不缓地向两边延伸出去，临河的栏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使劲儿想了想才认出，这就是Vivian和Wil曾经hotdog date的地方。然而没等她回过神来，Vivian的步子已经从一开始的匆匆忙忙逐渐发展成了不顾一切的狂奔，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拖得面粉踉踉跄跄，Michelle和Lynn杂乱的脚步声紧随其后挟裹着她，逼得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跟着一气儿猛跑，“我早该想到她会选择这里……”Michelle气喘吁吁地把高跟鞋一甩，光着脚跑了起来，Lynn立刻担忧地瞥了她一眼，接口道：“因为这里是唯一一个我们同时在场的外景地？”
　　“不不不——难道你忘了机场吗？在这里，她尝过爱情的甜美，在这里，她尝过分离的伤悲，在这里，她尝过懦弱带给自己的深深后悔——还有哪里比这里更有难忘的滋味？”
　　“……在这里，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你竟然能做出一首诗来，真的，也是没谁了……”面粉上气不接下气地嘟囔。
　　也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步道旁的公路边又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伍导毫无形象地从车里蹦了出来，陈冲紧随其后，几乎踩着了她的后脚跟。面粉怎么都想不到她会在这种状态下见到她仰慕的两位，但此时她们谁都顾不上寒暄——随着她俩加入奔跑的行列，仿佛激活了某种网络一般，面粉觉得眼前一晃，周围的景物似乎模糊了一些，她心头升起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虚弱，困惑，孤独，恐惧……一整个陌生而敌意的世界正在从四面八方无情地挤压着她，抽走她赖以生存的空气……而在一个似乎很明确的不远处，这种情绪的源头正在慢慢变淡……“是Wil！”面粉忍不住大叫一声，“在消失！”大家不约而同地都加快了脚步，冲在最前面的Vivian脚步踉跄，她似乎也在慢慢变得透明，她的手在面粉的手心里剧烈抖动着，却越来越软，越来越轻，面粉突然间悲从中来，她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发现手上湿湿的，她的视线因为狂奔而变得杂乱不堪，两条腿也越来越沉……远处一张长椅上，似乎蜷缩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大家叫喊着奔向那张长椅，影子闻声抬起头，面粉眼睁睁地看见她露出一抹不舍的微笑，在众人的注视下闪了一闪，消失了……
　　Vivian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喊，她猛地挣脱了面粉的手，整个人便扑倒在Wil刚消失的那张长椅上。“Wil...”Michelle扶着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心口像被捅了一刀一样痛不可忍，她伸手一把揪住伍导，毫不怜惜地摇晃着她无力的肩膀：“做点什么！执念！执念！你是她们的创造者！没有谁比你的执念更强！把Wil带回来！”“Michelle！”Lynn奋力过去帮伍导解围，“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你得……”“没错！”Michelle松开伍导又扑向Lynn，“你和我！这么多年了，现实已经无能为力，我们绝不能连这唯一的寄托也失去掉！”她几乎是吼着说完了这句话，周围猛然间静了下来，安静到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嚷了些什么，“说得真好……”楞了好一会儿，Lynn才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腕从她僵硬的爪子里拔出来，随手又替她整了整凌乱的衣领，然后歪着头朝她上下一打量：“这才是我喜欢的那个Michelle...”她满意地笑着。
　　极度的爆发之后是短暂的迷茫，然而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在Michelle的心底绽放开来，Michelle回头望了望Wil消失的长椅，Vivian保持着一个搂抱的姿势安静的坐着，她那双和Lynn一模一样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在她怀里，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影正在不断变幻着形状，逐渐明显，逐渐定型……不一会儿的工夫，活生生的Wil又重新回到了大家的面前……
　　“唯一的寄托？”Lynn朝她调皮的一笑，扬起了手，Michelle之前甩掉的高跟鞋正在她的指尖晃晃悠悠，“啊，那个……”Michelle手忙脚乱地低头开始从包里掏手机，试图藏起她涨得通红的脸，“嗯……Steven可能在催我了……那个……我……”
　　“嘿！这就叫‘打掉最后一滴血的瞬间补了一瓶红’！”这边面粉终于乐呵呵地从地上爬起来——Vivian扑向长椅的时候她被带倒在地，现在刚刚想起来人其实是一种两肢直立行走的动物，然而当她抬头往长椅上一瞧，顿时眼睛就直了，“嘿嘿嘿！给她俩留点儿私人空间！”伍导眼疾手快地把她的脑袋往后一扳，险些扭断了她的脖子，“哎哟喂！这还找补了一瓶蓝嘿……”面粉一边在脑袋和目光的拔河中拼命挣扎，一边唯恐别人听不见地大声嘀咕：“错不了，咱走着瞧，扭头她们还得再放一‘秀恩爱虐死狗’的大招……”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