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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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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婕妤面色微变,瞬间已起身含笑对玄凌道:“皇上看臣妾说的如何?妹妹果然聪慧,能作寻常人不能作之舞。不逊于故皇后在世呢。”
话音未落,竹沥暗暗嗤笑一声,纯元皇后可是皇上心中的白月光,拿一个逝去多年的人说事,也不怕晦气!
宜修似笑非笑的看着曹婕妤道:“曹婕妤怎么今日反复提起故皇后的《惊鸿舞》呢?本宫记得故皇后作此舞时,只公然在太液池跳过一次,其数次都是独独跳给皇上看的。那时和禧夫人都尚未待驾!更别说婕妤你了,婕妤怎知故皇后之舞如何?又怎么拿甄婉仪之舞与之相较呢?”
曹婕妤听宜修口气不善,讪讪笑道:“臣妾冒失。臣妾亦是耳闻,不能得见故皇后舞姿是臣妾的遗憾。”
玄凌微微朝曹婕妤蹙了蹙眉,柔声问甄嬛,“跳了那么久累不累?”
甄嬛微笑道:“臣妾不累。臣妾未曾见故皇后作《惊鸿舞》的绝妙风采,实是臣妾福薄。臣妾今日所作《惊鸿舞》乃是拟梅妃之态的旧曲,萤烛之辉怎能与故皇后明月之光相较呢?”
玄凌朗声一笑,偏头向清河王道:“六弟你来迟了,可要罚酒三杯!”
玄清举杯亦笑:“臣弟已吹曲一首为新嫂歌舞助兴,皇兄怎的也要看新嫂们的面不追究臣弟才是。”说着一饮而尽。
竹沥气道:“王爷慎言,您的皇嫂还好好的呢!”气氛因竹沥的话一时僵住了,宜修朝竹沥安慰笑笑。4
玄清一时尴尬,他今日已经第二次被人说“慎言了”,玄汾打圆场道:“反正皇兄的妃嫔都是小嫂嫂就对了。”气氛终于缓和下来,竹沥没再说什么。
玄凌道:“‘长相思’的笛音必定要配‘长相守’的琴音才称得上无双之妙。”说着又分别指着甄嬛与眉庄道:“这是婉仪甄氏、容华甄氏。”2
清河王笑笑道:“小王见过两位小主。”甄嬛和眉庄两人颔首回礼。
玄凌走下座位,执了甄嬛的手到他的席边坐下。
甄嬛将紫笛还给清河王,笑道:“多谢王爷相助,否则嫔妾可要贻笑大方了。”
玄清笑:“婉仪客气。”说着在自己座上坐下。
玄清沈腰潘鬓,如琼树玉立,水月观音。甄嬛心里暗讽装装腔作势,白浪费了那幅好皮囊。瞧着庭中四□□王玄洵只是碌碌无为之辈;汝南王玄济不是善与之辈;平阳王玄汾尚未成年;而玄清光看脸,倒是诸王之首了。
玄凌又向玄清道:“六弟精于诗词,今日观舞可有所佳作?”
玄清道:“皇兄取笑,臣弟献丑了。”说罢让人取了笔墨来。略微沉思,片刻挥就,李长亲自接了呈给玄凌。
玄凌接过一看,龙颜大悦,道:“好!好!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苕。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4
玄凌越吟兴致越高,一时吟毕,笑道:“六弟的诗作越发精进了。一首五言,宛若嬛嬛舞在眼前。”
皇帝如是说,众人自然是附和喝彩。只有汝南王眼中不屑,不以为然。在汝南王眼里,甄嬛恐怕已经是一个取乐用的舞姬了。
甄嬛装作不见,垂首道:“今日得见六王高才,又得王爷赞誉,嬛嬛有幸。”1
皇后颔首微笑:“皇上虽不擅作诗,可是品评是一流的。皇上既说好,自然是好的。
玄凌笑道:“嬛嬛才冠后宫,何不附作一首相和?”
清河王也负手笑道:“臣弟素闻闺阁之中多诗才,前有卓文君、班婕妤,近有梅妃、鱼玄机,臣弟愿闻婉仪赐教。”7
甄嬛想了想,曼声道:“汗浥新装画不成,丝催急节舞衣轻。落花绕树疑无影,回雪从风暗有情。”吟罢眼波流转睇一眼玄凌,旋即嫣然微笑道:“嫔妾薄才,拙作怎能入王爷的眼,取笑罢了。”
玄清双眸一亮,说:“好一句‘回雪从风暗有情’,皇兄的婉仪不仅心思机敏、闺才卓著,对皇兄情意温柔,皇兄艳福不浅。”说罢举杯:“臣弟敬皇兄与婉仪一杯。”一仰头一饮而尽。
玄凌把自己杯中的酒饮了,柔声道:“慢些饮酒,刚刚舞毕喝得太急容易呛到。”
甄嬛笑道:“多谢皇上关怀。”
玄凌又对李长道:“去把今日六王和甄婕妤所作的诗铭刻成文,好好收藏。”竟是又升了甄嬛位份!
李长立刻道:“恭喜王爷,恭喜婕妤小主。”
皇后在一旁笑道:“还不去传旨,甄氏晋封从三品婕妤。”
众人恭贺,“贺喜婕妤晋封之喜。”
忽然,听见近旁座下有极细微的一缕抽泣之声,呜咽不绝。
玄凌略皱了眉:这样喜庆的日子,谁在此哭泣扫兴。
循声望去,只见华妃愁眉深锁,眸中莹莹含光,大有不胜之态。华妃之前自矜“后宫第一妃”的身份,不过现在竹沥已越过她成了后宫众妃之首。她如今泪光莹然,如梨花带雨,春愁暗生,当真是我见犹怜。
甄嬛冷笑,心想,果然来了。
皇后宜修微显不悦之色,“好好的华妃哭什么?可有不快之事?”其实宜修从惊鸿舞开始就憋着气,现在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华妃伏地道:“臣妾惶恐,一时失态扰了皇上皇后雅兴。还望皇上与皇后恕罪。”
玄凌平静道:“华妃,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来。”
皇后宜修看了玄凌一眼,默然不语。竹沥暗暗与宜修对视一眼,估计华妃又要复起了!
华妃拭泪道:“臣妾并无什么委屈。只是刚才见甄婕妤作《惊鸿舞》,一时触动情肠才有所失仪。”
玄凌道:“昔日纯元皇后作《惊鸿舞》之时你尚未入宫,如何有情肠可触?”
华妃道:“臣妾连日静待宫中,闲来翻阅书籍文章见有唐玄宗梅妃《楼东赋》一篇,反复回味有所感悟。《惊鸿舞》出自梅妃,为得宠时所舞;《楼东赋》则写于幽闭上阳宫时。今日见《惊鸿舞》而思《楼东赋》,臣妾为梅妃伤感不已。”
玄凌饶有兴味,“你一向不在诗书上留心的,如今竟也有如此兴致了。”
华妃凝望玄凌道:“臣妾听闻诗书可以怡情养性。臣妾自知无德无才,若不修身养性,实在无颜再侍奉君王。”
“既然你对《楼东赋》如此有感,能否诵来一听。”
华妃答一声“是”,含泪徐徐背诵道:“玉鉴尘生,凤奁杳殄。懒蝉鬓鬓之巧梳,闲缕衣之轻练。苦寂寞于蕙宫,但疑思于兰殿。信摽落之梅花,隔长门而不见。……君情缱绻,深叙绸缪。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无休。……”等诵到“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胧。度花朝与月夕,羞懒对乎春风”几句时已经呜咽声噎,再难为继。
竹沥只叹:华妃有汝南王撑腰,又有父亲效命军中,只怕不日就要重掌协理六宫,到时候宜修又得难过了……
汝南王也起身求情道:“华妃娘娘之事本是皇上后宫家事,臣不该置喙。只是华妃娘娘侍奉皇上已久,也并不无听闻有什么大的过失。如有侍奉不周之处,还请皇上念其多年伴驾,宽恕娘娘。”
玄凌忍不住对华妃唏嘘:“实在难为你。”凝神片刻道:“起来吧。你如今所住的地方太偏僻了,搬去慎德堂居住吧,离朕也近些。”
华妃面露喜色,感泣流泪,忙叩首谢恩。
竹沥保持着面上微笑。华妃再起本是意料中事,朝廷要用兵,少不得要慕容家的人作将领出力。但竹沥看见玄凌座边宜修微微发白的脸色,只心叹:本来今天的惊鸿舞就很糟心了,华妃又来添堵。诶!
这日子又要难过了!
甄嬛心更塞,昨晚上刚劝玄凌复宠华妃。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华妃就作妖了,生气又无可奈何!
如今朝廷正在对西南用兵,华妃之父慕容迥效命于汝南王麾下。如今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事从权宜。西南一仗打得苦,何时能了结?
宴毕,众人皆自行散去。
甄嬛拦在曹婕妤身边,悄声道:“妹妹想问婕妤姐姐一句,那张写着‘惊鸿舞’的纸条是一直握在姐姐袖子里的吧?所以妹妹今日一舞竟是姐姐为我注定的呢,姐姐有心了。”
曹婕妤扶着宫女的手从容道:“甄妹妹说什么?做姐姐的可听不明白。”
甄嬛淡笑,而语气嘲讽道:“姐姐敏慧,自然知道没有《惊鸿舞》何来《楼东赋》。华妃娘娘一向不爱书册,怎的忽然爱看诗词歌赋了?梅妃含情所著的《楼东赋》没有能使她再度得幸于唐玄宗,倒让咱们的华妃娘娘感动了皇上。想来梅妃芳魂有知,也会感知姐姐这番苦心了。”
曹婕妤淡然一笑:“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姐姐笨嘴拙舌的也辩不了什么。妹妹不如好好照顾沈容华的胎吧,这才是皇上真正关心的呢!”
甄嬛见曹婕妤意指眉庄的胎,心中升起浓烈的不安来:难不成眉庄的胎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