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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少年似烈火 ...

  •   傅晚庭出了宫门口,那里有她的部下在候着她,一队着玄色甲的军士,打着油纸伞,神情肃然,横刀配腰,冬风吹在他们的甲胄上微微作响。

      副将马献见提督大人出来了,连忙迎上来,为提督撑伞,挡这满天飞雪。

      傅晚庭撇了一眼,停在另一旁的马车,马车上坐了一位壮汉,傅晚庭见过他,那靖武侯之妻秦浅出门,参加宫宴之类,身后总是跟着这个人。

      在傅晚庭目光扫过他的时候,那个人也在看她,那人笑了笑,朝她微微颔首,然后又静静地盯着宫门口。

      马献自然注意到了大人那一瞬的动作,但并未多想,只觉是大人心细罢了。

      傅晚庭却是轻轻地笑了,打消了在此候着江书忧的念头。毕竟这恩怨隔了好几载了,也不差这几时,这是她们的事,她不想要有他人在。江书忧啊,我们……来日方长。

      待傅晚庭一行人渐远,江萧又扭头瞧了一眼傅晚庭,这人给了他很深的压迫感,同侯爷的不一样,侯爷是如身在沙场,感受雄浑天地的压迫,而她是如置血海,扑面而来的血腥和杀意,女子做到这个地步实属厉害,也足见其残酷,她是一个极危险的人物,划清界限方为明智之举。

      江萧收回心绪,又看着宫门,心中渐生不安,他默默地想姑娘此番回京,未进家门,宫中便派人来接,盛恩易遭妒,这京都从来都不是极乐处,侯爷镇东疆防敌患,总会是顾忌不暇京都,老夫人又甚是不喜二姑娘,三姑娘有老夫人护着,身手也还算不错,又同京都小霸王方信宇那群世家子混在一处,倒是不必过于担心。二姑娘身弱,养了好些年,着实令人不得不忧心啊。

      雪停了,竟还出了点昏昏太阳,闹市里人潮不息。这里有文人墨客笔墨挥毫的烟云斋,亦有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世间奇珍异宝汇聚于此。江湖人士,达官贵人,平民百姓,好的坏的,穷的富的,各色的人混在这里,当真是繁华至极,令人眼花缭乱,辨不清真容。

      一长街处酒楼,两个衣着光鲜的男子被人踹翻在地,疼得嗷嗷直叫,半晌爬不起来。路人让开了地方,倒是围了起来,这天子脚下当街行凶,见被打的人也像是有些地位,不然也穿不了那样锦缎,又看向打人的那位,那位就好认了。这下路人看向地上的两位,只觉得他们要大祸临头了。

      一声洪亮的呵斥声传来,人们纷纷让开了路,从人群中走出来一队军士,是巡防的神机营的人,领头的那个拱手微微弯腰,“江三姑娘。”接着直起腰,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这是……”

      地上两个听到这些话,脸色刹变,如同丧妣,自知难逃一劫。

      江槿初手里提着一袋封着的吃食,神色很是不虞,冷冷地开口道,“这两人嘴角不干净,竟敢嚼我靖武侯府的舌根,妄议我阿姐!”

      周寄了然,想着打得不冤,也不疑她所言有假,这江三姑娘出了名的嫉恶如仇,张扬直率。她揍的人多半是活该,他处理她的事也越发的熟练了,沉声道:“来人,送东监院去!”手下动手利落,两人哭得惨烈,嘴里叫着求饶,他们确实家底还算不错,可是现在也不敢报上家门,唯恐连着一家受罪,毕竟同江家比起来,他们那点家底又算得了什么,只恨自己一时逞口舌之快,胡言乱语,那些话实在是够他们死的了。

      若非周寄带人来得快,否则江槿初现在已经把人打得半死了,他们若说些旁的闲话,江槿初也就闭张眼放了,偏偏说得是她阿姐,言语又轻佻,真是想见阎王得很。

      “江三姑娘,卑职就先行告退了。”江槿初微微颔首。她检查了一下吃食,没破。便朝着东城走去,想着应该赶得上阿姐回府。

      天色渐晚,日落西垂,街头人稀少了不少,江槿初站在侯府门口,极目远望,眉头微微皱着,一旁的老管家,瞧着她急不可耐的模样,轻笑出声,“三姑娘不必急,二姑娘此番回京是长住,这些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时,来日方长嘛。”

      江槿初摇摇头,总觉得不太心安,长姐体弱,怕出意外,其实有江萧兄在,从皇宫到靖武侯府的路也算不上太远,便是当街行刺的可能也微乎其微,如此倒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可还是觉得要见着了才能心安。“长叔,你说陛下是什么意思?”如此急召入宫,长姐舟车劳顿,马车没停在侯府,便掉头往了宫中,一去甚久。

      长叔眯了眯眼,笑着,很轻地说:“君心难测,我等莫非议。”江槿初禁了声,伴君如伴虎,况且当今陛下是个多疑的主,再有不满也得憋着,她终是少年心性,这才出言难免露出几分怨意,不往里藏。

      长叔面上笑着,心里却是叹了口气,三姑娘这脾性倒是很似当年的江二公子,可惜了天妒英才,只望她平安喜乐,莫步她父亲的后尘啊。

      江槿初眼睛一亮,笑着说:“长叔,阿姐回来了!”长叔应声抬头望去,身边这家伙已然动身迎面跑去。

      高大的马车,慢悠悠地行在街角的那头,落日的余晖散了一地,像是为江二铺了回家的路。

      江槿初跑到马车边,脆生生地叫了一声,“阿姐!”跟着马车一路走。江书忧推开窗,“阿音,这雪天在屋里等我便是,怎这般不爱惜自己,立在风雪中。”此时早已没有飘雪,像是知道江槿初立在风雪中等了她好久,语气没有责怪的意味,是无奈夹着宠溺。

      话语间,马车已至府门前,江书忧掀帘而出,玉骨腕间的佛珠衬得那手尤为得白,风也在吹,她微微颔首拥了拥氅衣,脸上没有什么血色,额前碎发被风蹂.躏。

      整个人呈现出的病态,令江槿初心上一揪,忙欲扶着她下马车。江书忧没拒绝,因为拒绝至亲者的关怀,只会让他们更加不安,哪怕那份沉重的关怀,她并不喜欢,她很早就知道这个不算道理的道理了,也知道他们没有任何错,所以她愿意让步。他们总是担忧她太多,让他们少点不安,或许是她能做到的最简单的事。

      江槿初的手很暖和,少年似火,便是这冷冽的寒风冬雪也不曾浇冷,虽然她也是少年,但她……有点羡慕。

      江槿初接上她刚才的话,讨笑着说:“还好,这初雪不算太冷,许久不见,屋内我待不住。”

      江书忧笑了,是啊,不算太冷,“一年左右未见,个子长了不少。”

      江槿初扬起嘴角,有些得意。“同阿姐一般高了。”红衣峥嵘,最是配她张扬个性。时光清浅,一晃多年,当年跟在身后的小孩,如今也是大人的模样了。

      江书忧噙着一抹笑,看向长叔,“长叔身子可还好?您也实在不必等我的。”

      长叔笑眯了眼,嘴角的胡须跟着颤颤,“硬朗得很,我是风雪停了才出的府,没受着苦。”不知是故意宽她的心,还是真如所言,总归不该去计较了。

      江萧去安置马车,他们入了府。

      三人行至廊亭,迎面走来位妇人,朝着她们行礼,“姑娘金安。”虽恭敬却不见谦卑。那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数十载相伴,地位同管家长叔无二。

      “曾姑姑。”江槿初笑着喊她,曾姑姑看向江槿初的眼中含笑,语气温和,“三姑娘,老夫人还在念着你,你快些去吧。”转过来又对江书忧说,“老夫人让我带句话给姑娘,姑娘舟车劳顿,好生歇着,就不必去她那儿请安了。”

      江书忧噙着很淡的笑,点了点头。曾姑姑见她反应,温顺的模样不像江家任何一个人,到底是外人养大的。

      江槿初很是为难,长姐一年半载回一次京,她很难见着一回,想和她多待待。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明白为什么祖母很是不喜长姐,待长姐甚是冷落,有时面上功夫都不做,后来听了些流言,以为祖母大抵是也同那些人一样觉得长姐是不详之人,害死了大伯和伯母。

      可是这里面最无辜的,从来都是长姐啊。她每每想要为长姐辩解一二,素来疼爱她的祖母便会露出不悦,强硬地打断话题,又拿犯病做说辞,令她不敢再出言惹她生气,伤着身子。

      她望向长姐,见后者笑着,眼神似在说,你去吧。她心情不算好,“好的,姑姑……”又接着道,“阿姐,我买了南街那家桂花糕,买得早,怕它冷了,我让人温在庖房了,一会儿派人送到你屋内。”

      南街那家甚是出名,很难买到。江书忧不常在京也是有所听闻,她回道,“好。”江槿初只好跟在曾姑姑身后去了老夫人居堂那儿。

      江书忧同长叔告了别,自己回庭院。长叔望着她的背影,初雪穿氅衣,竟要比他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不耐寒,身子骨也消瘦。哎,老夫人过不去那个坎,又是何苦呢,虽然二姑娘从来没有表现过不满,可就没有两相生怨吗?真的……何必呢。

      江书忧的庭院是她自己选的,最为偏僻离居堂最远。她喜清净,加上常年不在京,院里便不曾留人,只是有人时来打扫,庭外是片竹林,里面有座小亭。庭内有颗大树,两人合抱之粗,庭院不大,有书屋一座,闺房一间,外加一空着的厢房,足够她一个人住了。

      江书忧去了书房,屋内有刚刚生起的火炉,关上门窗很是暖和,她去了氅衣,挂在横木上,人坐到藤椅上,闭上眼。良久起身,研墨起笔,宣纸上笔尖疾走,几瞬便落笔而成。江书忧望着字,不语。那三个字分明是——傅、晚、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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