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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大胆猜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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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雨水充沛,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日落下到日出。
次日清晨,白茫笼罩山间大地,青松翠绿的山脉隐于迷雾中。
戚扶光迷迷糊糊醒来,打开窗向外探去,不一会儿觉得乏困又乖乖放下窗子,向后倒陷入松软的被褥里,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这时,阿妧端来早膳,冲她喊道:“三娘子快别再睡了,连睡了好几日反倒越睡越没精神,我方才去取早食问过守兵,他们说预计再行五日便可到达禹京。”
“总算要到了,日日憋在这一方小天地间实在难受。”
戚扶光伸了个懒腰,起身穿戴好衣裳,规规矩矩地坐在桌边用膳。
阿妧盛来一碗粥,又道:“三娘子这段时间性子变稳重了不少,先前奴还担心娘子去往陌生的禹京会不适应呢,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是吗?戚扶光没多大反应,她的脾性就这样,戚家祖母之前还说她像一棵草,给点阳光给点水,在哪都能活。
“你放心,你家娘子我无论身处何处,都能游刃有余。”
船外又开始飘起小雨,一些小水滴溅进船舱,阿妧怕打湿被褥,急急忙忙将窗户关上。
“接连下了几日的雨真是糟心,只求雨水能快快停住,别耽误了客船进京。”
戚扶光聆听窗外忽大忽小的雨声,心情渐渐沉静,“别担心,这点小雨还难不倒舵手。你快坐下用膳吧,瞧你忙活了一早上了。”
“这都是奴分内之事。”阿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想着能跟在三娘子身旁伺候已她已是十分知足。
其实阿妧本是商户女,年幼时家境富足不愁吃喝,但她的父亲在经商途中突发意外身亡,族人见机分刮她们的家产,赶她们出祖屋。她阿娘身子骨一直不好,又有幼弟要抚养,便只好将她与长姐卖给人牙子,换得一些口粮供幼弟长大。
阿妧较之她长姐算是幸运,她的长姐被卖入城中富商家为婢,可恨那富商是位好色之徒,贪恋她长姐的一点姿色,强行逼迫其为通房。富商的夫人也是极为善妒,见一卑微婢子敢背着她上位,便暗戳戳地将其蹂躏至死。
阿妧只要一想起那日见到长姐尸首的画面,就觉得浑身发冷。
“想什么呢?”戚扶光伸手在她面前摆了又摆,“你的脸色瞧着极差,是不是累着了,还是夜里睡不踏实?”
阿妧端起一碗粥大口喝下,温热的粥水下肚,身体回暖,她也慢慢缓过神,“没、没事,回想了一些往事,至今仍然后怕。”
“想以前的事做什么,人要往前看。”戚扶光往她碗里夹了几块大饼,“多吃点,吃得白白胖胖的才好,你瞧你实在太瘦弱了,我前些日子给你的银钱你是不是又拿去接济你弟弟了。”
“没、没有,戚老夫人发的月钱我是拿回家中了,但三娘子给我的银钱我都攒着呢,一分不敢乱花。”
阿妧的小脸憋得通红,戚扶光好笑地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
“傻丫头,给你银钱是让你多买些吃的用的,别委屈了自己。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享受当下才是第一要紧事。”
阿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奴明白了。”
一盆米粥见了底,阿妧在一旁收拾碗筷,戚扶光则沿着床榻边坐下,从枕下翻出一本图册阅读。”
阿妧抬眼看去,“三娘子还在琢磨书册里的东西?”
戚扶光看得入迷,随口答道:“嗯,祖父留下的,就是不知是谁绘制了这本图册,若能亲自拜到他门下学习手艺便好了。”
阿妧笑笑不再打扰娘子读书,但片刻之间她忽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上次奴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郑世子那边怎么说,不会去大爷跟前告状吧。”
“郑九郎为人坦荡,我与他交情甚浅,他犯不着为这么点小事特意跑到阿爹面前告我一状。”戚扶光合上册子,看向她,“你怎突然问起这个?”
“事发之后奴一直担心会拖累娘子,毕竟大爷嘱咐过咱们不许乱跑,更不许我们打扰到……”阿妧突然噤声。
提到禹京的贵人,戚扶光眉目一紧。
自船开以来父亲口中的贵人就从未露过面,戚扶光细细回想,嗅得其中一丝古怪。
“你这几日可有遇见过衣着华贵或气质出众的行人。”
阿妧托着下巴想了想,“奴只遇见过郑世子,因奴常去小厨房,所以时常能遇见郑世子在甲板上与往来行人搭话闲聊。”
“和他聊天的都是什么人?”
“是一些寻常的贩夫走卒。”
戚扶光凝思,郑家九郎的住处离她不远,每次出门她都能听见动静,这几日确实没见他去相邀哪位同行友人,看来他是对这位贵人不甚在意。
二人同乘一艘船却毫无交集,看来是两家不常往来,往深了想,许都不属于同一个朝堂派系,才会刻意避嫌。
临行前拜访刺史府,郑刺史故意支走她,留下阿爹谈论的问题也定和这人相关,能让一位上州刺史忌惮挂怀的人物,绝对不仅是身份贵重而已。
是权臣还是皇子?
可惜她对朝堂之事并不了解,只偶尔借与二姐姐书信往来打听过一些事。
对了……还有书信!
戚扶光如梦初醒,“阿妧,二姐姐寄回的书信你可有一同带来。”
“有,整理娘子行囊时我随手收进了妆奁抽屉里。”阿妧从行囊中翻出妆奁,又从第二层抽屉里取出一叠书信。
阿妧递上前,“都在这儿了。”
戚扶光接过一叠书信,二话没说开始重新阅览其中内容,期盼从中找到些可用的消息。
终于,她在其中一封书信找到二姐姐告知的一件大事,那便是景桓王率兵平定西北叛乱一事传来捷报,反王逆党已全部伏法受诛。
算算时间线,似乎和此人的行踪对得上。
戚扶光扶着额头,沉思了许久。
“三娘子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阿妧问道。
戚扶光先是摆头又是点头,她仔细琢磨,深觉其中弯绕真不少。
假设与她们同行的真是景桓王,那么景桓王作为是平定西北战乱的功臣,为何要这般不声不响地回京,理应通知沿路各州刺史,安排官兵保持他的安危才对,毕竟这可是位战功赫赫,只要他想就能动摇朝野根基的大权臣。
“怪哉怪哉。”
阿妧茫然不解,“哪里怪?”
戚家人此番选择水路进京是因为朝堂有规定官员需在规定时间内赴任,他们这才选了耗时更短些的水路。但船舶能否正常行驶受途中气候河势变化影响,气候河势向来是最难确定的因素,万一运气不佳碰上个天灾,随之而来的未知危险也会增多。
如果她是景桓王,一定会选择走更安全的陆路。
“你说若阿爹口中的贵人是景桓王,那他为什么要走水路回京。”
“什、什么,您是说大爷口中的贵人是、是景桓王!”阿妧大惊,顶着一副被吓傻的样子愣在一旁,眼中漂浮的惊惶久久不散。
戚扶光捂住她的嘴,“小点声,只是推测。阿爹不愿明说,我也不能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是他。”
阿妧听话地点头。
景桓王,那是多么遥远的存在,哪怕是乡野村妇也知道这一名号。他是禹朝的盖世武神,多年驰骋疆场的经历让人不得不将他联想成煞面修罗的模样。
戚扶光继续追问:“你觉得呢,他为什么会走水路?”
阿妧哭丧着脸,“奴不敢想。”
“此处就你我二人,胡乱猜测做不得数,又不是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戚扶光兴致勃勃地搬来纸笔,屈膝半倚在床榻上,单手执笔,一笔一画描绘心中所思。
“景桓王平定西北叛乱后分明可以直接南下回京,可他偏偏选择继续向东行,最后选择在宛州乘船前往禹京。”
手中的笔在西北、宛州、禹京三个地点轻轻一圈,然后依次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包围的三角。
“根据路线和时间推测,他来宛州许是有其他要事,而且这要事极有可能和西北叛乱相关。”
阿妧悄声道:“啊?西北叛乱怎么牵扯上宛州了?”
“反王手下逆党诸多,说不定有几只逃匿出来的漏网之鱼。”
阿妧笑笑,“还是三娘子心思缜密,奴愚笨自然猜不到这些,但是咱们猜这些做什么,又不能真去问景桓王有没有这一回事。”
戚扶光一愣神,撇撇嘴道:“待在船上无聊,寻些乐子活络下脑子,我也知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阿妧耐心劝道:“三娘子若觉得日子无趣,不妨去念念书做做女红,到禹京后大爷可是要考究的。”
“哼,连你也开始勉强我去做不喜欢的事,往日你在云离可不会这样,是以前跟着我寻欢作乐的日子不快活吗?”戚扶光钻进被窝里耍起小性子。
“奴这也是为了三娘子好,等到了禹京,大爷见您再这样不长进必然会为你寻一个严厉的教导嬷嬷,到那时日子才叫苦。”
“所以我说呀,禹京就没一点好。”戚扶光翻起身,不悦道:“你就说我的二姐姐吧,她嫁入伯府多年,日子还是那样艰难,公婆不喜,兄嫂欺压,远不如在宛州、在云离自在洒脱。”
“世道如此,女子出嫁后便是把后半生都托付于郎婿,需孝敬公婆体恤丈夫,还需延绵子嗣助兴夫家香火,三娘子以后也会为人妻为人母,这些道理迟早要懂。”
“为人妻为人母……”
她摇摇头,并不认同阿妧的话,“我才不要这样,我有我的抱负,不甘心做那困于宅院,日日和一众侍婢妾室拈酸吃醋的迂腐妇人。”